江依依挑挑眉，只好又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没想明白楚陶然在和她生什么气。
她也没有这方面的刻苦精神，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想不通，倒把自己给哄得发困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她就乖乖团在了楚陶然的后背上，合上眼睛欲睡了，也不嫌弃楚陶然的嫌弃，酣然抵着他的背脊。
楚陶然本坚持往别处移了移，但江依依靠得软糯，他一时没狠得下心，移得失了时机，便由她倚着了。
看看墙上时间，其实才九点，她只是累得欲睡，楚陶然看着书上文字，心思却全然不在书里，刚刚还是缠她缠得狠了，这样易困。
他合上了书，把灯光的范围调的小了些，扭过脖子瞧瞧她。
刚刚吹干的头发纤细柔软，昏暗里闪动着暗藏水润的光泽，一缕从她额头落到脸侧，只见睫毛末端从乌发旁带着弧度刺探而出，一抹红唇掩在发丝里，整个人温顺得像……一只兔子。
楚陶然无声地笑了笑，只可惜她这眼睛一睁开，就满是顽皮的诡计，这嘴巴一张开，就吐露刁钻的巧言。
怕头发遮着，她呼吸得不舒服，楚陶然轻巧地翻过身，手里夹着那本半开不合的《山水论》落在她的后脑处，另一只手腾出来缓缓触上了她脸上的头发，一丝多余的声音也未发出。他抿着唇，认真而专注得像在画工笔，掌控着细微的距离，不碰到她的皮肤，牵动发丝轻轻往耳侧撩去。
“啊啊啊啊啊！”
她这一声突入的大叫，楚陶然震得抖了好几下。
看见自己得逞，江依依清明地眨眨眼睛，下一秒就在床上躺得板正，望一眼脸色没法看的楚陶然，她咳了一声，然后不客气地笑作了一团，搅和了大片的被子，趴着笑，坐着笑，跪着笑，仰着笑，还滚去楚陶然怀里笑，被他一把推开了老远。
“江依依，我怎么会喜欢你？我对自己真的太失望了。”
楚陶然坐了起来，书暂时放在盘起的两腿上，分明严肃，却因为一身的睡衣而显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可爱，只是他自己浑然未觉。
“哈哈哈哈……我觉得哈哈哈哈……不行……我停不下来……太好笑了……”她抱着被子，团去了楚陶然刚才躺的地方，那里还暖暖的。
楚陶然看着她的笑，无法无天得像个小霸王，飞扬跋扈的。
他乍然出手，把江依依给拖了过来，江依依一下就愣住了，还没明白过来自己怎么旋转的，头发糊了一脸，等撩开遮挡眼睛的头发时，人已经板板正正趴在了楚陶然的腿上。
肋骨被他盘起的长腿硌得不太舒服，江依依仰起脖子，天真无邪地发问：“三三，干什么呀？”
“立威。”他绷着下巴回答了这两字，把《山水论》递给了江依依。
她莫名其妙地接过，从楚陶然的大腿上挪出两臂撑在床上，习惯性地翻开，问：“干什么呀？”
“选一页。”
她随手翻动了几下，找了一页有插图的，作为门外汉看看王摩诘的画，“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的论调诚不欺她，有两下子，山色迷蒙，高远清奇，真真能品出些许有痕无迹的因果来。
“读。”楚陶然又发话了。
江依依是真的沉浸在了画里，顺势就读下去：“凡画山水，意在笔先。丈山尺树，寸马分人。远人无目，远树无枝。远山无石，隐隐如眉……啊！”
楚陶然忽然在她臀上来了一下，她吓了一跳，多疼倒是没感觉，就是听着声音还挺响的。
江依依顿时恼羞成怒，就这么被打屁股了，她这老脸往哪儿搁？明早还怎么和江彬一个桌子吃饭？
“楚陶然，你试试，真当我不和你生气是吧……”
“啪”，楚陶然丝毫没犹豫，直视着她怒气翻涌的眼睛，手掌落得虎虎生风，江依依分明看到他眼角没收得住的笑意，对她的气愤，观赏得兴致勃勃。
“行，你可以，你厉害。”江依依一把将《山水论》拍在了床上，爬起来就张牙舞爪地向楚陶然扑过去了。
楚陶然这次是坚持到底地要教训她，让了她几下，等她花招抖落得差不多了，楚陶然才慢悠悠摆正了一些态度，三两下把她摔在了床上。
江依依摔得七荤八素，软床上倒也摔不出什么，看似好像也没损失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一旦肉体上安全，心理上的震荡就尤其明显了。
江依依除了感觉狼狈，还分外不甘于楚陶然毫不留情的羞辱，他云淡风轻的，坐姿还是那个坐姿，甚至颇有闲情逸致，指尖重新挑开了那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她到床头拿了一根橡皮筋，草草扎了头发，回头瞪了楚陶然一眼，今晚势必要和他决一死战了。
楚陶然不惊不扰地翻到下一页。
江依依重整旗鼓地又向他进攻了过去，起初还有戚蓝交代的章法，没几下就胡来了，拳脚相加，四肢扑腾，然后又被楚陶然摔在了床上。
他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来扶她，干脆利落地把她抛出去，然后精准地让她落在同一个地方，他翻到下一页，顺手理了理裤脚，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他刚刚不过仍是在看书而已。
江依依在这件事上死磕了起来，一遍一遍地尝试迫害楚陶然，甚至转移目标去夺他的书，结果只是导致他把自己摔得更狠，也更准确。
不断地重蹈覆辙后，江依依头发都散了，发绳也不知道飞了哪里，她从床上摇摇晃晃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浑身都有了汗意，看楚陶然还是君子宜人的姿态，她扁扁嘴，委委屈屈地决定重新做人了：“三三，我错了，我知错了，我真的真的知错了……”
“错哪儿了？”楚陶然合上书，打算今天就先这么完了，也是时候哄她睡觉了。
江依依惨兮兮地哭丧着脸，说得极其发自内心：“错在我不是肌肉猛男。”
楚陶然沉默不语地看她看了好几秒，最终选择把她拉过去，江依依感激涕零地伸臂要他抱一抱，结果等她的是楚陶然一记断情绝爱般的重摔。
“江依依，我今天有的是时间。”他一字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