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芷音回头,果然看到了站在她几步之外,含笑扬眉,姿态闲散的程越霖。
没料到他会听到刚刚自己的话。
想到方才为了向王曦薇表明远近亲疏而叫出的那声老公,一时间,阮芷音还有些不自在。
但她很快压下,抬眸问到:“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虽说也已经快到下班的时间,但程越霖却比平常早来了快半个小时。
程越霖踱步到她身边,语气不咸不淡:“在附近人谈事,直接过来了。”
说完,瞥了眼一旁的王曦薇,又挑了挑眉:“走么?”
阮芷音明白,这会儿不走,等会儿下班,王曦薇说不定还会在这堵着她。
于是很快和康雨作别,又朝他点了点头:“嗯,走吧。”
程越霖敛眸,顺势牵过了她的手。
王曦薇像是才反应过来,焦急着上前道:“程总,等一等,我父亲他想要见你一面,你……”
话说一半,她又顿住。
父亲让她拿林成的事来和阮芷音谈筹码,可对上程越霖,她却不知该怎么措辞。
最后,王曦薇只能咬唇道:“您能不能给我父亲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程越霖掀了掀眼皮,嗤笑道:“王邵有四处找人的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弃车保帅。一昧地贪心,只会失去更多。”
言下之意,是王邵分明有别的选择,却不肯走那条退路。锒铛入狱和家财散尽的选择,确实不太好选。
话落,两人没再理会王曦薇,坐上了停在不远处的宾利。
车子一路开出停车场。
程越霖这才松开她的手,停了会儿,启声道:“放心,王家人不会再有功夫来找你了。”
他刚叶警官见过面,现在也是逼王邵交出手里的证据。今天过后,王邵想必该想明白这点了。
“嗯。”阮芷音点了点头。
撇了下眉,又问到:“刘叔说,你昨天去看了爷爷?”
程越霖轻嗯一声,没有开口。
他父亲当年入狱,是因为行事太过冒进,想要独揽罗湾的项目,,笑了笑:“既然如此,以后在外人面前,请记得保持,程太太。”
他说完,遂带上了耳机,闭目养神。
可阮芷音却因为他这声程太太,想起了仲总监之前的话。
这段时间的相处,比她搬进别墅前想象得好了太多。
如果能够他好好相处下去,当着这个程太太,似乎也……并不难以接受。
——
周末,阮芷音和程越霖一道出席严老太太的六十寿宴。
毕竟是正经场合,女人打扮起来又颇费时间。阮芷音从房间出来时,程越霖已经站在客厅等她。
听到细碎的脚步声响,他转过身,漆黑的眸子亦迎了上来。
男人一席笔挺的深色西装,搭配款式简约的白色衬衣,领带挺括,浑身的气质矜贵而散漫。
西装革履的精神打扮,连头发丝儿都平添了几分帅气。
阮芷音忍不住多瞧了一眼,而后勾了勾嘴角。心想,自己这婚结的不算亏。只要程越霖不说话,的确是赏心悦目。
男人的视线此刻也停留在她身上,眸中闪过抹不易察觉的惊艳。
他知道阮芷音是美的。
岚中虽然是岚桥最好的高中,却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也不限制学生的装扮,女生们不少都会化点淡妆。
唯独阮芷音,总是简单扎个马尾,永远的素面朝天。
可即便这样,仍有不少男生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后来听着女生们偶尔的议论,她又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
程越霖那会儿总是在她不注意时抢她的眼镜,惹得她不厌其烦。
可他确实不喜欢她戴上眼镜,缩起壳的模样,她不该被一副眼镜掩去神采。
盛装打扮的阮芷音自然是美的,这身深蓝的修身礼裙,衬得她肤白赛雪。柔顺的发丝挽起在脑后,露出修长脖颈,锁骨精致而迷人。
程越霖一时移不开眼,微顿片晌,朝她点头道:“很不错。”
阮芷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程越霖这是在夸她今天的装扮。
真是没想到,他居然也开始学会夸人了。不过,她乐于收下这句赞美。
于是朝他莞尔一笑:“谢谢,走吧。”
——
严家在岚桥算是颇有底蕴的豪门,秦家旗鼓相当。
如今严家当家的是严老太太的大儿子严修德,今晚虽名为寿宴,但前来参宴的人,图的还是生意场上的交际。
下车时,阮芷音挽上程越霖的臂弯,两人亲密的身影出现在宴会的那一刻,厅里此起彼伏的交谈声登时散去几分。
不少宾客的视线停留在两人身上,暗中投去打量。
这样的状况,阮芷音并不意外。
她和秦玦的婚约惨淡收场,又转身嫁给程越霖。这番出现,外人自然想要探究他们的夫妻关系究竟如何。
严明锋放下手中的酒杯,迎了上来:“程总来了。”
严家人丁兴旺,只可惜小辈里边并没有特别成器的。
严明锋虽然是严修德的儿子,却行事纨绔,生意上天赋不显,整日都和不同的女明星传绯闻,没有一个能超过一个月。
不过他对程越霖倒是颇为客气。
其实应该说,生意场上,没有人真的敢对程越霖不客气。毕竟过去几年得罪过他的人,往往都惹上了更大的麻烦。
阮芷音刚回国时,就听不少人提起过程越霖这些年的手段。眼光精准长远,行事却果决凌厉。霖恒发展得这么快,是因为程越霖几乎不给自己留后路。
也不难想通,当初罗湾项目烂尾,承接商纷纷拿着合同找上程越霖讨债,彼时所面临的境遇可想而知。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本就没有退路。
严家霖恒多有合作,严明锋虽是严修德独子,却另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堂弟,遂一直有意和程越霖攀关系。
为讨严老太太欢心,严家这场宴会请来的人不少,又逐渐有不少人打着生意场的寒暄,上前程越霖交谈。
阮芷音不便一直在旁,看了眼游刃有余的男人,开口道:“阿霖,我去找一下琳琅。”
这声‘阿霖’是阮芷音最后的妥协。
‘老公’这种称呼,她实在还无法自然地对着他叫出。
两人在餐桌上掰扯了一通,程越霖执意觉得‘老公’更显恩爱,但最后也勉勉强强地同意了她的叫法。
听到她的话,程越霖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又清声交代到:“别乱跑,等到结束了,过来找我。”
这才松开揽在她腰间的手。
四周的人瞧见这一幕,心里都不禁多了几分思索。
程越霖以往出席这种场合,带的都是助理白博。眼下不仅带了他新婚的太太过来,言语间还颇为温柔体贴。
虽然那场婚礼有些荒唐,但阮芷音成了程越霖的太太,也是不争的事实。
原以为两人的关系会冷冷淡淡,现在看来,却是多了几分亲密。
严明锋默默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在阮芷音离去后,向男人投去打趣的眼神:“没想到,程总也开始怜香惜玉了。”
程越霖眉峰微凝,垂眸道:“当然,我们是夫妻。”
严明锋读出他眼中的警告,忙放下那点怠慢,恭维一句:“是是是,程总新婚燕尔,真是体贴太太。”
——
严老太太毕竟是上了年纪,待得久了,不免有些疲倦。等儿子严修德说完了几句好听的场面话,便回了房间休息。
阮芷音回国这几月参加宴会,都是跟着秦母一道。
今天方蔚兰没有过来,不知是严家没有邀请,还是秦母自己婉拒。
阮芷音觉得应该是后者,毕竟她在方才的礼单上看到了秦家的贺礼。
方蔚兰最是顾及体面,风波还未散去。这样的场合,她应当不会选择过来。
以往总跟着方蔚兰应付这些太太小姐的阿谀逢迎,阮芷音如今乐得轻松,也不想费心在挂着面具的交际中,只跟顾琳琅一道在僻静的二楼露天小花园说着话。
“程越霖倒是挺给你面子。”
顾琳琅指的是刚才那一幕。
阮芷音笑了下,随意点头:“大概也算是吧,反正各取所需,就是平常的脾气臭了点。”
顾琳琅知道她和程越霖相处得还算不错,摇头道:“你们俩也算对冤家了,我倒是觉得,你现在放开了不少。”
自从阮芷音回了阮家,她就很少再见到对方如此轻松的神态。
阮芷音愣了愣:“是吗?”
细细想来,这段时间和程越霖的相处,她确实在无形中放下了不少包袱。
对方总在小事上吹毛求疵,端着傲慢的姿态与她掰扯两句,最后让她维持不住心态,哭笑不得。
“你这么久没回国,大概还不知道程越霖在外人眼中的姿态。四年前我第一次见他时,他冷漠得没有一点人气。你妍初说的斗鸡模样,我还真没见到过。”
阮芷音微怔凝眉,似乎想象不到琳琅描述中,那个过分冷漠的程越霖,默然沉吟了几秒。
两人没聊几句,房纬锐突然走进了这处僻静的露天阳台。
对上阮芷音的视线后,他打了声招呼:“芷音,好久不见。”
“嗯。”阮芷音点点头,又见房纬锐望过来的眼神微顿,她含笑看向顾琳琅,“我去趟洗手间。”
言罢,起身离开这边,重新走回了宴会厅。
而房纬锐望着对方的背影,想到刚刚发的消息,不免多了几分愧意,但天平还是挣扎着倾向了另一边。
——
阮芷音不知道房纬锐这会儿的心情,她只是觉得对方是秦玦的好友,不想留下多谈,以免惹得顾琳琅对方起争执。
可让阮芷音没有想到,当她从洗手间出来时,竟然遇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人。
一段时间不见,男人愈加消瘦,原本剪裁合体的西装也显得肥垮了几分,凝望而来的双眸黑的发沉,情绪叠涌。
思索间,她已经明白过来。
是房纬锐故意给秦玦放了消息,才让原本没有打算出席严家宴会的秦玦,临时赶了过来。
对上阮芷音冷淡的目光,匆匆而来的秦玦像是有些错然。
下一刻,薄唇微微抿直。
他前天才刚出院,原本并未打算来参加严家的宴会。
这段时间,对阮芷音的思念发芽生根,愈发浓烈。刚刚收到房纬锐的消息后,他终于忍不住心底蔓延的思念,独自驱车赶了过来。
她不想给两人见面的机会,而秦玦却迫切需要一个和阮芷音解释的机会。
想到这,他伸出手,拦住她的去路:“芷音,我们好好谈一谈。”
阮芷音不悦地皱眉,抬眸看向他,声音冷凝:“是房纬锐告诉你,我来了严家的宴会?”
秦玦微顿:“你别怪他,我只是找不到机会你解释。”
他最近的状态实在太差,房纬锐当然知道他是为了谁,才会出此下策。
秦玦心有感停下其余脚步的人。
对于秦玦来说,阮芷音不止是恋人,也是最好的合作伙伴。
他们日常的交流多是工作,但每次庆功后,他也会制造些温柔的浪漫。
阮芷音默默陪着他,让他觉得总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等两人空下来后,再好好解决其他的事情。
她总有对放下所有包袱的一天。
秦玦认为两人的问题只是那些完全可以解决的争执,然而,现在她却转身决绝地离开了自己。
现在的她,在意的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秦玦想了许久,似乎有了答案。
阮芷音从不提他林菁菲的过去,他也不愿承认年少时可笑的心态,却不想这会成为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的隔阂。
至少,在秦玦单方面看来。
终于把话说出,秦玦的目光紧锁在她姣好的容颜,望着她的神情。
可秦玦没有想到,当他说出这些话时,阮芷音只是面无表情的抬眸,语气依旧的平淡:“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