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大人小心,我送你回府吧。”
月西和回过脸来,只见柳治扶着他的手臂,儒雅白净的脸上,露出善良的目光。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他淡淡地将手臂从柳治手中脱开,撑着窗台站立,向楼梯口走去,身后柳治关切地跟上来。
非晚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让开去路,将西凉娴挡去了角落里。
等他们都下了楼,非晚这才快步走去窗边,朝下眺望,却只见桃花娇美,并不见有特别的身影。
她这才慢腾腾地转身,与西凉娴下楼之后,却见齐安郡王与柳治正目送月西和离去,那道淡白色的身影渐渐模糊,转眼消失在桃花林深处。
“惠河两岸风光绝美,我已备下了画舫,沿途悠游,不知二位有没有兴趣?”
齐安郡王背着手,言语淡淡。
说的客气!
但那张俊脸线条冷峻,怎么瞧都与温柔不沾边。
非晚姑且只能算他是一番好意。
但坐船亲水。
即便是奢华的画舫,仍然不能改变它是一艘船的事实!
非晚不由顿住了步子,正要推辞,却见前面小路尽头有道高塔般的身影闪现。
很熟悉,眨眼来到跟前。
“姑娘,叶公子被人打了。”
五香镇定自若,大气都不喘。
反倒是非晚仰起小脸,大惊失色:“谁打的?他伤得重吗?”
“好像这里伤了一片,没看见是谁弄的。”五香指了指下巴。
非晚登时想起方才月西和吐血的模样。
是那个战王!
叶亲亲!
原本得知战王修理了月西和,非晚心头颇为快意,月西和将姐姐被送入月府的事情张扬开去,用心着实阴险,可怜她如今实力有限,不得不咬牙忍气。
但那叶亲亲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叶倾淮,非晚只觉血都在蹭蹭地朝脸上涌。
“我瞧瞧去。”
她小脸肃容。
“有麻烦?我也过去瞧瞧。”齐安郡王不等非晚辞别,已然开口。
非晚这才认真地瞅了他一眼。
另一边,叶倾淮等悠闲地歪倚在马车的内侧,口中嚼着一根夕雾草,寒星似的眸子懒洋洋地游来游去。
路的那头有一群人的身影才出现,其中有个身着玄色王袍,叶倾淮“噗”地一声吐掉了夕雾草。
裴羽程?
他怎么也跟来了!
叶倾淮突然蹲下身子,抓起一把草丛下深色的泥土,朝脸上胡乱抹了几下,然后身子一纵,迅速钻进车厢。
“嘶,哎哟。”
车厢里发出哼哼声。
“师兄,你不要紧吧。”
非晚娇柔而焦急的声音在马车外想起,片刻之后,马车微微动了动,帘子掀开,一角光线随之透进来,非晚娇小的身子钻了进来。
“你伤得如何?”
叶倾淮很受用,小师妹急得脸色都变了。
“疼,整个脑袋都疼。”
他口中继续唧唧歪歪,双手抱头,眼睛透过指缝警惕地瞥了眼落下的帘子,玄袍的裴羽程果然气定神闲地站在马车下。
“我瞧瞧。”
非晚在他脚前轻轻蹲了下来,温柔抬起小手扶着他的脸,却被沾了一手脏乎乎的泥。
“怎么会这样?”她瞅着手上的黑泥,吃了一惊。
叶倾淮一时圆不上来,却见非晚娇柔的小脸满是恨意:“岂有此理,是谁?”
“是战王。”
叶倾淮骄傲地回答,不由挺直了腰杆。
这么黑的泥,谁有本事糊到他脸上?
可此时,车外却有人多事地喊话:“晚姑娘,我学过医,要不要我帮忙看一下令师兄的伤势?”
声音清冷,却颇有风度。
又是裴羽程!
“那就有劳郡王了。”非晚也毫不客套,几乎立刻回答。
车身动了动,叶倾淮拿眼角瞅着那道冷峻的身影进来,小师妹首肯,他就不好下她面子。
但这样也好!
而此时非晚正用手中干净又清香的绢帕替他擦拭脸上的黑泥,手势轻柔,他乖得像最听话的小奶狗。
“师妹,我没那么弱,郡王不会取笑我吧。”
叶倾淮文弱地倚在车厢壁上,假装哼哼,又朝非晚身边挨近了一点,嗅着非晚发上好闻的幽香。
车厢不大,他做得天衣无缝,反倒像是让裴羽程似地。
裴羽程在对面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脸,口中淡淡:“这位仁兄,不介意我给你把把脉。”
“我伤的是脸,你却要替我把脉?”
叶倾淮轻嘲,懒懒地回望过去。
一个郡王,装什么庸医!
目光对接处一片刀光剑影。
裴羽程目光深沉,似将他看穿:“倘若伤你的真是战王,恐怕你会有内伤。”
叶倾淮微眯星眸,眸底掠过一缕寒芒,却露出一脸无辜与不安:“小师妹,我不是故意把你叫回来的。”
果然非晚抬起眸子,目光露出猜疑,连忙表示歉意:“这是谁也想不到的,还请郡王海涵。”
看着裴羽程略黑的脸,叶倾淮慢腾腾地伸出左臂去,勾唇道:“怎好劳动郡王。”
裴羽程理了理玄色王袍,深吸了一口气,有力的手指闪电般扣上他手腕。
“哎哟。”
叶倾淮突然低声痛哼。
左臂晃了晃,右手扶上去,似要挣脱,可左手腕却被牢牢扣住。
“怎么了?”非晚面色一变,目光狐疑地朝裴羽程望去。
裴羽程低垂的睫毛猛地扇动了下,并未放开,过了半晌,这才平静地抬眸:“令师兄无碍,脸上敷些药消肿即可。”
没有说再多。
一副了然于胸的稳拿高深。
神气什么,我还气不死你了?
叶倾淮眸底掠过一抹凌厉,也不起身道谢,在那儿酸溜溜地感叹。
“郡王好富贵,可以随心所欲,有兴趣能学医,约小师妹来这么美的地方游玩,还有好大的画舫,我从小寒窗苦读,还要砍柴背去市集卖,换了银子才买的起纸笔……”
对面裴羽程幽深的瞳孔骤然紧缩,唇角隐隐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下了车。
非晚神色迟疑,也跟着下了马车,宛然欠了欠身:“郡王如此厚待,原不该中途离开,可我要送师兄去医馆处理伤处……”
裴羽程呼吸一顿,锐利的目光似要穿透那层薄薄的帘子,淡淡地道:“快去吧,改天再请姑娘一游。”
望着西凉家两驾马车迤逦远去,风过桃花林,花雨无声依稀留香。
裴羽程默然垂眸,陷入沉思,好半晌他豁然抬眸。
西凉大宅那个马夫说那俩姊妹有“鬼神守护”,可哪里有什么鬼神,如今看来是战神才对!
那文弱书生就是战王!
“郡王,你就让她这么走了?”
他身旁的柳治神情疑惑。
裴羽程重又回头,想起非晚那细致关切的模样,她应该还不知道那“书生”的真实身份。
“嗯,不急。”
萋萋芳草可怜可爱,恰似她天水碧的罗裙,裴羽程目光之中露出浓浓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