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出了事,我怎么向师娘交代?只怕一个不好,华山派只怕都要遭殃......”
这是令狐冲所想。
“完了完了,这次就不该跟来,说不定就被人打死了!到时候官府叫爹娘去认领我的尸体,不知道爹娘得哭的多伤心......”
这是岳灵珊所想。
就在两人胡思乱想之时,忽听“咄”一声轻喝,随后猛地回过神来。
“两位贤侄何必如此,坐困愁城于事何益?”
林镇南沉声说道:“既然事已至此,依老夫所见,咱们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逃出去!”
岳灵珊急忙附和:“对对对,林前辈说得有理,不知前辈又有何高见?”
令狐冲也狠狠抹了把脸,这才正色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听前辈安排。”
见二人脸上没了愁色,林镇南满意的点点头。
他左右瞄了一眼,见无人注意自己,这才小声说道:“不瞒两位贤侄,老夫在染坊埋了五百斤火药!”
五百斤!
火药!
令狐冲震惊了,心说不愧是在宫里当过官的,这种东西都能搞到,还是五百斤!
随后又听林镇南说:“老夫原来设想,等贼人进入染坊后,由我吸引贼人注意,其余家丁则点燃火药,然后直接逃跑。
上官身陷火海,属下即便不惊慌失措,也要来灭火救人,咱们正好借着爆炸的掩护,走小路逃出生天。”
“好!”
令狐冲击掌赞道:“林前辈思虑周全,晚辈实在佩服!敢问火药引线在何处?晚辈没法杀左冷禅,但点点火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成。”
林镇南苦笑一声,面带惆怅道:“虽然老夫的伤已无大碍,但现在还有个问题——犬子平之还在哪儿。”
说罢指了指陈冲脚下,只见一个青年躺在地上,身着灰色仆役衣裳。
岳灵珊皱了皱眉,嘟着嘴道::“这该如何是好?”
陈冲被缠住了手脚,根本没机会学王氏一般,将林平之扔出来。
师兄上场也不行,令狐冲毕竟年轻,武功和左冷禅相差太大。
两人不是一个档次,上场虽然能帮到忙,可一旦左冷禅对他全力出手,完全就只能帮倒忙。
林镇南也有些犯愁,若非自己武功不济,也不需准备大量火药,更不需要请岳不群援手。
他看了一眼战团,发现此时情况又变了,左冷禅和陈冲二人,竟在围着儿子林平之交战。
一旁倒伏的灯笼映照下,左冷禅双手如白铁,两掌挥动之时,阵阵白气随之冒出,显然已将寒冰真气催到了极致。
陈冲身体并无异样,只是每当挡下左冷禅一招时,都会传出金铁交击之声,身躯好似坚硬如钢。
左冷禅和陈冲二人,一个主攻、一个主守,不过攻的那个攻林平之,守的那个也是守林平之,显得怪异无比。
啊这——
这种战斗,似乎一般人确实插不上手......
收回目光,林镇南叹息道:“只要陈少侠能救下平之,众家丁也就能立即点火。趁着爆炸带来的乱子,想要逃出去决计不是难事,只可惜......”
“林前辈——”
令狐冲忽然打断林镇南的话,犹豫着说道:“以晚辈浅见,或许咱们应该先点燃火药。”
嗯?
林镇南微微一怔,皱眉道:“令狐贤侄,火药药引老夫试过,三十息之内必然爆炸,若是点燃了药引,咱们倒是能逃,陈少侠他们该怎么办?”
令狐冲摇了摇头,极为肯定道:“林前辈有所不知,江湖人都知左冷禅极为贪婪,但他其实也极为惜命。
依在下只见,一旦他得知此处埋有火药,而且已经点燃,一定会被吓得落荒而逃,绝不敢在染坊多做停留!”
“喔?”
林镇南狐疑道:“左冷禅贪婪成性,江湖中世人皆知,但他惜命我倒没听过,莫非是令师所言?”
令狐冲是个好徒弟,没有扯虎皮做大旗的习惯,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往岳不群头上栽。
他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这是在下推断,并非家师所言。”
“那你为何如此确定?”
被林镇南追问,令狐冲反问道:“林前辈也曾为官,还是做的天子亲军武官,那前辈定然知道,弓弩、枪矛、盾牌、槊锤这些兵器,都是军中战阵所用之物吧?”
林镇南点点头:“不假,江湖虽大,但用这些武器的确实少。”
令狐冲面带得色道:“不是少,而是近乎没有!”
他伸出拇指,向后点了点左冷禅,冷笑道:“除了左冷禅,您还听过哪个武林中人,以弓箭闻名江湖的吗?”
林镇南顿时恍然。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里的“险”可不单指兵刃凶险,也有武器主人处境凶险的意思。
武器越短,武器主人越危险,那反过来说,武器越长,武器主人也就越安全。
可再怎么长的兵器,也不可能比强弓的射程还长吧?
所以说,最安全的武器,绝对是数十丈外取人性命的强弓!
作为武林中人,还是一派之尊长,左冷禅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然而,他依旧勤修射艺,并以善射闻名江湖,可见此人确实是个惜命之人。
想通其中关节,林镇南微微颔首道:“贤侄说的有理,左右拖着也要被包围,咱们便冒险试一试——”
说到这里,他忽然看见侧方有人探头探脑,立即住口低喝道:“是谁?”
那人一听林镇南的声音,连忙喜道:“老爷,我是师爷,老施啊!”
师爷?
林镇南心中一动,顿时想到一个更稳妥的办法,随即招手唤师爷过来。
师爷连滚带爬到林镇南近前,仔细打量一番,这才松了口气:“东家您没事就好!”
林镇南拍拍师爷肩膀,随即说道:“老施,待会儿你就喊‘老爷死了’,然后让众家丁点燃火药。”
施师爷吃了一惊,忙问道:“老爷这是什么话,可不兴这么咒自己!”
“不把那贼人吓一吓,怎么好把平之救下来?”
林镇南挥了挥手,坚定道:“就这么说,免得贼人不信。”
施师爷忐忑的点头应下,看东家不似玩笑,这才略微定了定神。
令狐冲拔剑在手,岳灵珊则将剑交给林镇南,自己背起了王氏。
林镇南强提一口真气,精神顿时振奋了几分,这才给师爷使了个眼色。
师爷点点头,酝酿了片刻情绪,又深吸一口气,随即悲呼道:“老爷、老爷,你怎么能——”
他顿了顿,大声喊道:“众弟兄听令,点燃火药,炸死这群狗日的,为老爷报仇!”
“杀啊!”
“为老爷报仇!”
“老爷死了,快跑啊!”
“......”
种种回应不一而足,而在师爷话音落时,令狐冲敏锐的发现有风声响起。
听那响动,显然是有人运起了轻功,想要找到林镇南和师爷。
“走!”
林镇南低声喊了一声,深深忘了一眼陈冲脚下的儿子,随后手持长剑向外撤去。
“啊——”
刚走出几步,就听一声残叫自屋外传来。
令狐冲凝神戒备,只听得刀风簌簌、剑气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似乎有人在大开杀戒。
其中夹杂的还有刀剑入肉、肢体破碎,以及活人丧命前的悲呼。
他心中一动,想起师傅曾说,左冷禅有十二个结义兄弟,这些人合称“嵩山十三太保”。
既然左冷禅出山,想必不会只带乐厚一个,或许刚刚出手的就是另一些人!
想到陈冲之前一招便杀了乐厚,令狐冲瞬间涌起一股战意。
握紧了剑柄,他在心中狂吼道:来吧!让我看看你们是什么成色!
话分两头。
陈冲虽是穿越者,也看过《笑傲江湖》三部曲,但电影时空魔改很多,明显和原著不同,因此对左冷禅的背景并毫不知情。
而且在他的记忆中,左冷禅出场之后一直空手,也从未用过剑。
他印象最深的场景便是这厮一箭射出,不仅令狐冲接不住,还射死了林镇南,再就是左冷禅被毒蜂蛰死。
所以,他根本不知左冷禅会用剑,也不知道这家伙藏了一手。
左冷禅武功确实高,但是单以内功来算,他陈冲相比却并不占优。
不过左冷禅也有优势,行走江湖数十载中,和人交手、厮杀无数次,这种经验陈冲根本没有。
陈冲武功得自系统,即便每种武功都能如臂使指,但却少了些对敌经验。
有时明明左冷禅出现破绽,他却没法抓住,只能继续苦战。
有时左冷禅虽占上风,但只要大胆出手,反而能打出致命一击,但他却选择躲闪和硬抗。
这种江湖经验,不是一种两种武功掠夺,就能够得到增强的。
必须要大量和人交手、大量和不同武学碰撞,这才能快速提升。
他之所以一直护着林平之,选择和左冷禅缠斗,也存了磨炼自己武功的想法。
当然,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就这么死在自己眼前,陈冲也做不到。
即便这人不是剧情入物林平之,只是个陌生人也一样。
而左冷禅靠着陈冲放水,以及“围魏救赵”的策略,虽未取胜,暂时也没有落败。
不过久战不胜,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事,左冷禅面不改色,心里却极为吃惊。
眼前之人如此年轻,功力却如此深厚,实在是让他心生妒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只可惜陈冲滑不留手,即便他真想痛下杀手,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得手的。
左冷禅自认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都善于创造机会。
歹毒念头在脑中几转,也便有了几个阴险的计策,随即攻势一缓离陈冲远了些。
左冷禅正要施展毒计,却听有人悲声大呼。
其余话倒是没听清,但“点燃火药”四个字却听得很清楚。
点燃火药?
他心中一惊,慌乱的左右打量,只见之前没注意的黑暗中,忽然亮起一点点红光。
这些红光一闪,立即变成了细小的黄色火苗,然后明亮如线的火光出现了。
真的是火药!
左冷禅一阵恍惚,紧接着就听到阵阵惨叫,随即立刻回过神来。
刀风扎起,血液狂飙,随着“呲呲”声响,火线一道接一道熄灭。
见此他顿时松了口气,心说自己兄弟还是靠得住,虽然之前只做过杀人放火,但现在杀人灭火做得也不错。
没了火药爆炸威胁,左冷禅再次回到战场中,但时间哪里由得他?
陈冲早已薅起林平之,撒丫子就往外跑,看样子是要战略撤离。
“小子休走!”
左冷禅气的不行,运足真气腾空而起,左右两掌连拍,打出一道道凌冽的劲气。
————
有迷烟作掩护,敌人的招式来的极隐蔽。
陈冲拎着林平之,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受到了左冷禅的攻击。
“砰!”
左冷禅窜出迷烟,强迫陈冲对了一掌,随即呼啸而去,不留半点踪迹。
又过了片刻,左冷禅再次攻来,随即照例再次被打退。
但他并没有放弃,如此循环十数次,终于将陈冲活活困在了原地。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再一次挡住左冷禅的攻击,陈冲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砰!”
他反手挥出一掌,正对上暗搓搓杀来的寒冰真气,随着内力暗吐,左冷禅再次被震了回去。
他挥手扫出一道掌风,企图将眼前弥漫的浓烟驱散。
只不过这是徒劳的,眼前烟雾就像前世用来拍照的烟饼。
如此浓重的烟雾,在室外尚且那么顽固,更何况是密封如此严密的室内呢?
陈冲目光清亮,机警的注视着四周,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攻击。
然而左等右等,直到数了一百二十个呼吸,左冷禅依然没来攻击自己。
这不对劲!
半途而废,这很不左冷禅。
他努力回忆,想要找到更多关于左冷禅的信息,然而或许是身在局中,根本没法冷静思考。
又一声惨叫传来,那声音陈冲还颇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刚进染坊时,围观过自己的林家仆从之一。
这次的惨叫,已经从室外变成了屋内,声音也显得更加惊悚。
很明显,对方是准备用蚕食之法,借着这一阵烟雾,将林家老宅所有人一网打尽。
虽难以视物,又没听到家丁的回应,但鼻腔中传来的硝磺味,却昭示着染坊火药已经点燃。
顾不得那么多了!
陈冲连忙拎起林平之,随意选了个方向撞了过去。
然而,随着一声呼啸,他顿时变了脸色——这是左冷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