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周芷若
三人下了少室山,张三丰想到张无忌命不久矣,只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但他毕竟是心胸豁达之辈,隐去脸上的担忧之色,与张无忌说起话来。张无忌脸上是熟悉的笑颜,看不出丝毫异样,陪着张三丰说笑。
宋青书在一旁看的佩服,难怪张三丰等人喜欢张无忌了,看这体贴懂事乖巧的样子。自己是知道这小子不会死所以表现的淡然,但张无忌此时却是不知道的,在面临死亡的情况下还保持着这等心态,果然是个不凡的。也难怪后来际遇不凡了,古语有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说的真是没错。
三人沿着原路返回,这日到了汉水之畔,三人坐了渡船过江。汉水波浪滔滔,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张无忌坐在宋青书身边,双手抱着他的胳膊。宋青书虽然有些不耐,但对上少年平静眼神下的恐惧,到底是日夜相处了两年,最终没有拒绝。
张无忌到底还是年幼,虽强装镇定,但心里深处还是有一丝绝望和对未来的茫然,也导致了他越发的黏着宋青书,只恨不得贴在他身上。
小船行到水中央,忽然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快些停船把孩子乖乖的交出,佛爷便饶了你的性命,否则莫怪无情。”
这声音从波浪中传入耳中清晰无比,显然呼叫之人内力不弱。张三丰三人一听,还以为对方指的是自己等人,宋青书眼里闪过一丝冷光,先前在少林受了不少气,这就有人送上门来让人发泄了。
转头看去,只见两艘船快速的划来,凝目看去,前面一艘小船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操浆急速划,舱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一艘是大船,船头站着四名番僧,另有七八名蒙古武官。
前面那大汉虽臂力奇大双桨一扳小船便急冲丈余,但他毕竟只是一人,后面船上武官齐划,两船相距越来越近。不多时,后面船上的番僧和武官便拿弓箭向前面船上射去。只听得羽箭破空呜呜声响。
宋青书三人这才恍然原来先前那话是冲着那虬髯大汉来的,只见那大汉左手划船右手举起木浆将箭一一挡开击落,手法甚是迅捷。只是如此一来,速度便慢了些,两船间的距离又近了些。
张三丰向摇船的艄公喝道:“船家,迎上去。”
那艄公见羽箭乱飞,早已吓得手脚发软,只恨不得将船远远划开,怎么会迎上去,颤抖着声音道:“老……老道爷……你……你说笑了。”
张三丰见情势紧急,夺过艄公的撸来在水中扳了两下,渡船便调转船头向着来船迎去。宋青书将张无忌护在身后,忽然眼光一冷,手抬起,指尖微动,一道白光激射出去,将射向小船上男孩背心的羽箭打落。
后面船上番僧见状,喝道:“你干什么?”
宋青书却是冷哼一声,拉住张无忌的手,脚尖在船上轻轻一点,向着小船激射而去,几名武官嗖嗖两箭向他射来。武当轻功梯云纵向来轻灵,宋青书身在空中,身形微闪,下一刻已出现在小船上。
剑未出鞘,将对面射来的羽箭一一扫落,张无忌站在宋青书身后,将落在宋青书附近的羽箭捡起放在宋青书手上。宋青书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手一甩,羽箭嗖嗖的向大船飞去,射中几人,顿时痛叫声响起。
那大船上的武官怒道:“那是袁州魔教反贼的余孽,普天下要捉拿的钦犯。你们竟敢包庇?”
张三丰跃上小船,转头问那虬髯大汉,“他这话可是真的?”
那大汉拱手沉声道:“明教周子旺部下常遇春,多谢道长与两位少侠相助。”又拉过那小男孩,“这是小主公周辰,刚才多亏少侠相救。”
宋青书微笑着没说什么,张无忌伸手摸了摸宋青书腰间只剩丝结的地方,却是刚才宋青书见情况危急,将腰间的玉佩射了出去,才救下那本该死去的孩子。
那男孩子与张无忌差不多大,面容俊秀,此时脸色苍白,显然是有些惊悸,但依然保持镇定,向宋青书拱手道:“多谢这位师兄救命之恩,周辰铭记于心。”少年神色坚定,小小年纪却显得有些沉稳,让人心生好感。
张三丰见对方承认身份,心下以为鞑子残害良民的愤怒平息了些。这时的明教可是有魔教之称,名声很不好,若张三丰早知是魔教中人,多半便不会管这事。
那小女孩扑在一具男尸之上,哭叫道:“爹爹!爹爹!”看那尸身装束,应是操舟的船夫。
大船上那蒙古武官却是不耐烦了,喝道:“你三人速速退去,不要横加插手。”
张三丰沉默不语,宋青书对这些鞑子却是没有好感,前世他被陈友谅挑唆陷害,后来才得知陈友谅原来是蒙古的走狗,挑中他便是因为他的身份,而那时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的他又哪里能逃出对方的精心算计。
想到那些事,宋青书手中剑出鞘,直指那领头武官,剑刃在阳光下散发着点点冷意,如宋青书眼底的寒光一般,“这三人我留下了,识相的赶紧离开。”
那武官脸上浮现怒色,大声骂道:“小子好大胆,留下命来吧。”
话音未落,他身旁两名蒙古武官便会意的举起手中长刀向宋青书劈来。宋青书剑如游龙,又快又狠,剑刃与刀身相击,那蒙古武官虽有些武功底子,但与宋青书却是相差的远,被剑上劲道震得手腕发麻的向后退去。
宋青书趁势追击,毫不留情的划过两人的脖子,身上连一滴血都没沾,那两个蒙古武官恐惧的捂着喉咙,向后退了几步倒了下去,扑通掉入江水中。
这不过短短时间,两人便死在了宋青书的剑下。众武官无不惊惧,那领头武官强装镇定道:“你等是何人?”
宋青书微微一笑,声音却是冷冽无比,“专杀鞑子之人。”
说罢,跃身向大船冲去,将对方匆忙射来的羽箭扫落,冲入人群之中,铺天盖地的剑气弥漫开来,剑势越来越快,出手狠厉,招招杀手。
张无忌见宋青书被那些番僧和武官围在中央,只恨不得能与师兄并肩作战才好。张三丰一方面对宋青书的武学修为感到满意,一方面又对宋青书小小年纪戾气如此浓厚感到心惊。
宋青书杀的兴起,惊呼惨叫声不时响起,张三丰看的眉头微皱,但却没说什么。没多会,番僧与武官尽皆毙于宋青书手下。
宋青书跃回小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在流水反射的光芒下,清雅如玉,哪里还有刚才锐气逼人的模样。
张无忌扑过来,看着宋青书身上的血迹,急急地问道:“师兄可有受伤?”
宋青书不在意的道:“无碍,小伤罢了。”
先前那三人乘坐的小船艄公早已偷偷溜走,如今只得与常遇春几共坐一船。常遇忽的踉跄了一下,被旁边的周辰扶着坐下。张三丰见他脸色难看,伸手探他脉搏,只觉触手冰冷,脉搏跳动微弱,解开他衣服一看,只见他胸口与背心处已经肿了起来,受伤着实不轻。
旁边的周辰一见便眼眶红了,只强忍着不掉下泪来。
宋青书暗暗佩服,这等伤势换了旁人早支持不住,这汉子却是支持许久,当真是毅力了得,帮着周辰将常遇春扶进舱中安卧。
那女孩依然呆呆的坐在那尸身旁边,低垂着头落泪。张三丰见她楚楚可怜,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道:“我姓周名叫周芷若。”
本来站在一旁的宋青书却是浑身一僵,过了会才转过头来,见那女孩约莫十岁左右,衣衫破旧,赤着双脚,容颜秀丽十足的美人胚子,隐约可见前世后来的风姿。
宋青书前世初见到周芷若之时,对方便已是峨眉弟子,对周芷若之前的事却是不甚了解。没想到她与张无忌早在这汉水湖畔便相识,可叹那时他居然心里认为是张无忌抢走了周芷若,却没想到他们二人早在这时便有缘了。
宋青书神色有些复杂,看了眼还是个小女孩的周芷若,好一会才转身出了船舱,也不理跟在身后的张无忌,端坐下来,拿着双桨轻轻划动。
张无忌早就习惯宋青书冷淡的态度,也不介意,躺下将头枕在他腿上,由下而上的看着宋青书。
宋青书被他看了两年,对他的目光早就习惯。两人静静的相处,一时静谧无声。
傍晚时分,小船靠了岸,宋青书上岸去客栈买了食物回到船上,却见张无忌脸色苍白的躺在张三丰旁边,显然是寒毒刚发作了。
宋青书将饭菜摆到桌子上,张三丰端了碗要去喂刚寒毒发作浑身乏力的张无忌吃。周芷若乖巧的走过去,道:“道长,你先吃饭吧,我来喂这小相公。”
往日在武当山上,最初的时候张无忌寒毒发作了,有时是张三丰等人喂他,宋青书倒也喂过几次,不过那都是宋远桥在的时候,宋青书不好拒绝。但到了后来,宋青书在无人之时嘲讽了几句张无忌是长不大的小孩,张无忌便再不要人喂,只等自己恢复力气了,让底下弟子重新热了饭菜端上来。如此一来,倒是让张三丰等人连连夸赞他懂事。而宋青书,对此只是付之一笑。
听到周芷若的话,宋青书动作一顿,垂下眼遮住眼里的神色,前世,应该也发生过这事吧。怪不得,后来周芷若对张无忌态度明显与旁人不同。而张无忌想来也是记着这喂饭之恩吧。
宋青书漫不经心的挑着饭送入口中,那边张无忌避开周芷若的动作,道:“我不要你喂,要师兄喂。”
周芷若尴尬的放下勺子,回到桌边,将碗放到宋青书面前,道:“大哥哥,你去喂吧。”
宋青书夹菜的动作停了一下,在张三丰的视线下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坐在张无忌面前,盛了一大勺递过去。张无忌也不介意宋青书的冷脸,乖乖的吃下。
一个喂一个吃,倒也不慢,喂完了宋青书重新回到桌边坐下,周芷若乖巧的留了干净饭菜给他,宋青书眼里闪过一丝复杂,轻声的道了谢。
常遇春这时不过二十,只因留着满腮浓髯,才显得老了些。张三丰初时听得他为明教中人有所不喜,但后来见他拼死护着小主,也算是忠义,这一路交谈下来,对他倒有几分欣赏,竟劝他改投到武当门下。
常遇春有些吃惊,但接着便道身为明教弟子不敢叛教,加上有周辰小主公需要照拂,更是不敢离去。
张三丰听他如此说,不由的摇头叹息。
张三丰对正邪之分本无太多偏见,只因张翠山和俞岱岩两位弟子之故,对天鹰教极为痛恨,虽后来因张无忌的原因,放了天鹰教之人上山,但张三丰却从来不曾接待过殷天正。
宋青书沉默的坐在一边,听着张三丰与常遇春的对话,并没有多言。他隐约猜到张无忌前世可能就是在这时随常遇春去的蝴蝶谷,因此并不插话。
只是,到了分别之时,常遇春都没有提及蝴蝶谷一事,宋青书眉头微蹙,看了一眼面容憔悴安静的站在身旁的张无忌,眼看张三丰就要带着两人离去,忽的开口问道:“常大哥,你要去何处?”
常遇春对宋青书极有好感,听到他问也没隐瞒,说道:“我这伤常人治不得,要去蝴蝶谷找位神医医治。”
宋青书点头,见张三丰神色微变,知道他心里已有盘算,便没再言语。
果然,张三丰沉默了会,将张无忌的情况说了下,又婉转的说明希望对方能带张无忌去蝴蝶谷求医。
常遇春道:“虽说胡师伯从来不给教外人治病,但张真人相救之恩,定让胡师伯破例不可。”
宋青书却是笑道:“常大哥这便说错了,我这师弟乃是天鹰教教主之女殷素素的儿子,也可说的上是半个明教之人了。”
常遇春喜道:“如此说来甚好。”
张三丰素来听闻蝴蝶谷不欢迎明教以外的人进入,加上他实在不喜见魔教之人,但对把张无忌交给常遇春这个魔教之人有些不放心,目光不由的向宋青书看去。
宋青书一对上张三丰的目光便知道不妙,果然,下一刻张三丰便说道:“青书,你就陪着无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