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人潮汹涌,林宗易伫立在一片灯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整个人阴沉又戾气,“看在林恒,我不动你,你见好就收。”
“我不收,你能怎样。”王晴娜踩着高跟鞋逼近他,酒红色的天鹅绒帘又落下,遮住大半身影,“林宗易,我父亲四十年的根基,你不是不动,你是动不了,你手上的证据不足以扳倒王家,你只能一点点瓦解王家的根基。你厌弃我了,想封我的口对吗,我掌握你太多底细,娶我不甘心,不娶我又是你潜在的威胁。”
王晴娜的脸几乎挨上他下颌,“当年要不是我生下林恒,你早就抛弃我了,你跟我好,是留条后路,你怕自己栽了,王家能捞你。这些年你不愿拿王家的半点好处,打算干干净净断掉。你断得掉吗?我用林恒永远拴住了你,你认他,就要认我。”
林宗易冷笑,“我想断掉,你认为你还养得了林恒吗。”
王晴娜一怔,她反应过来,扯住林宗易的衣领,“你要带走林恒?”
“你这样心如蛇蝎,不配教养孩子。”林宗易扼住她手,用力一甩,王晴娜被甩出半米,撞在墙壁上。
他慢条斯理抻平衣服的褶痕,“给林恒重新找个母亲,或者送到外省。”
王晴娜瞬间变了脸色,她又扑上去,“林宗易,你非要做绝,我和你鱼死网破!”
林宗易敏捷一闪,她扑了空,“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鱼死网破。”
他绕过摔在地上的王晴娜,毫不留情抽身离去,“林宗易!”她爬起追上他,林宗易驻足回头,望了她一眼,那一眼寒光凛冽,震慑住了王晴娜。
她止步,嘶哑呢喃着,“林恒是我的命。”
林宗易神色冷漠,“他不是你的命,他是你的工具。王晴娜,你死了这条心,林太太轮不着你当。”
我躲在墙角,李渊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他朝我比划噤声的手势,“太太。”
我顿时吓一跳。
他目送林宗易离开,“如果没有您的存在,林董也许会娶王小姐。”
我看李渊,“他八年都没娶,不干我事。”
李渊郑重其事问我,“您了解林董吗?他的背后很复杂,他一旦动情,会危机四伏。他有这份成就,过程并不光彩,得罪了许多同行,王家的手段您见识过了,这算是他敌人中最仁慈的了。其实您始终在林董的保护下,冯斯乾即便不出手,他依然会不计代价救下您,但他最好不现身。满月宴那日他选择了王小姐和林恒,您觉得难堪吗?他留下,您表面风光,可风光之下藏着未知的危险,如今他那条道上的对手都知道林董唯一的儿子叫林恒,为他生儿子的女人叫王晴娜,您仅仅是他逢场作戏的傀儡,没必要打您的主意。”
我望向不远处谈笑风生的林宗易,他如同发着光,那样多的男人,形形色色,任何一个也掩盖不了他的风华气度。
他布下一盘又一盘局中局,真真假假,谁都猜不透他。
李渊往那边走去,我在原地站了许久,也走过去,在众人面前挽起林宗易手臂,“我在洗手间补妆呢。”
章董大笑,“林太太的风情,林董艳福不浅啊。”
林宗易垂眸注视我,“不化妆也很美。”
我环顾四周的女人,“我不能被比下去。”
他吻了一下我脸颊,“她们不如你。”
视频的插曲很快被压下了,王家到底背景硬,真看出什么了,也不能大张旗鼓议论。
去二楼休息室的途中,我问林宗易,“视频中的男人是你吗。”
他看着我发笑,“只露出半截,林太太就认出我了?”林宗易的唇贴在我耳畔轻声问,“是足够壮观,还是浓密,林太太这么确定是我。”
他想到什么,笑意更浓,“原来你趁我不留神偷看我了,知道我肚脐有——”
“都不是。”我推开他,“王晴娜爱你爱得发狂,她能跟别人吗。”
我疾走几步,把他落在后面,“老不正经。”
林宗易漫不经心跟着,发出笑声。
我们在2号休息室,章董也在,还有一些眼生的男女进出打招呼,喝茶时林宗易接到一通电话,我余光瞟来显,备注是王威。
他起身回避,走到落地窗前,屋内人很识趣,刻意高声闲聊,忽略林宗易讲电话。
我距离近,王威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是王家养大了林恒,晴娜没名分,委屈了多年,我劝你不要太薄情寡义。”
王晴娜在慈善晚宴受辱,王威这是收到风声,来兴师问罪了。
林宗易俯瞰楼下的车水马龙,“韩卿险些丢了命,你以为轻易就了了吗。”
“王赫已经死了。”
夜幕下霓虹投映在他眼底,灯火温柔至极,他却杀机四起,“他死与我无关,是冯斯乾下了黑手,韩卿这笔账,咱们另算。”
王威也发了狠,“我不蠢,冯斯乾只捅伤了王赫,他死在手术台,死因是器官衰竭,他死得蹊跷,想必有你的手笔。我6月份退了,王赫很可能接替我,你不希望王家延续,因此借冯斯乾的手铲除王赫。”
林宗易手指松了松领带,笑得阴狠诡谲,“可惜,你怀疑我,但没证据。”
王威说,“林宗易,你引狼入室,太平日子恐怕到头了。”
他撂下这句,电话终断。
林宗易盯着屏幕,回味他的弦外之音,神情讳莫如深。
八点宴会散场,我们从维港酒楼出来,外面正下着小雪,我只穿了一件礼服,林宗易解开西装扣子裹住我,“冷吗。”
我低下头,“腿冷,明知故问。”
李渊去负一层取车,林宗易挡住风口,护我在怀里,“林太太自作自受,有理了是吗。”
我反驳他,“正常女人都穿礼服。”
“你是正常女人吗。”他眉眼含笑,“你是妖女,和她们不一样。”
我挣扎着,抽离他臂弯,“你总挖苦我。”
林宗易立刻抱得更紧,“妖女不好吗?男人都被妖精迷惑。”
我埋在他温热的胸膛,不声不响。
李渊驾车回来,林宗易搂着我上车,他扭头说,“郑哥请您去会所。”
林宗易皱眉,“什么时候。”
“现在。”
林宗易没出声,李渊调头,驶向芙蓉路。
四十分钟后车在会所门口停稳,郑寅撑着一把黑伞匆匆走下台阶,他喊了一声嫂子,我点头。
伞罩在林宗易头顶,“豹哥在219包房。”
林宗易一听是他,当即停下,“你惹他了。”
郑寅否认,“您吩咐过,井水不犯河水,我哪敢违背您。”
郑寅口中这个男人,林宗易好像非常忌惮,“你手下有没有不懂规矩,瞒着你的。”
郑寅说,“绝对没有,我一手教导的。”
林宗易一言不发走进会所,我一翻眼皮:壹号皇宫。
这家是郑寅的地盘,滨城上流社会名副其实的销金窟,此时的演艺大厅正在上演模特变装秀,起哄的,叫彩头的,扔钱的,台上钞票齐飞,台下纸醉金迷,经常曝出花边新闻的几个知名富二代赫然在其中。
豹哥绰号花豹,湖城娱乐行业的大亨,俩月前我跟程泽“私奔”,落脚地就在湖城。花豹最初在江城混,林宗易垄断后,他没有硬碰硬,而是去湖城开买卖了,开得挺大,据说他在湖城的地位等于林宗易在江城。他们签了一个和平条约,林宗易不进湖城,花豹不入江城。林宗易先违约了,他在湖城建了一栋商业大楼,花豹顾虑他的势力,倒是一直没翻脸。
走过金碧辉煌的长廊,越往里面越清静,郑寅停在一间包厢外,“估计湖城那栋大楼逼急了他,他担心咱们打着经商的幌子,把娱乐业也吞了。”
郑寅说完推门,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我视线定格在桌后的男人。
中等个子,身材精瘦,国字脸,没有佩戴夸张的金链子和青龙纹身,很平庸的外貌,笑眯眯的,有点笑面虎,手心把玩着两颗玉石核桃。
我们前脚进门,他马上站起,“易哥,恭喜发财。”
林宗易摘了手表,顺势递给我,“豹哥,财源广进。”
郑寅拉开椅子,林宗易坐下,我坐在他旁边,对面是花豹,郑寅拿出一支雪茄,给林宗易点燃,然后在最末位落座。
花豹将核桃拍在桌上,“听说你从明面撤下了,郑寅和白老三替你管事,从一个下九流摇身一变清白的商人,花费了不少力气吧。”
下九流不是好词,挺挑衅的,郑寅不露声色伸进裤子口袋,攥住了一个硬物。
林宗易眯着眼,语气凌厉,“嗯?”
郑寅随即撒手,从口袋里掏出。
林宗易不紧不慢吸了一口烟,“五年了,你我相安无事,看来今晚你要指教我了。”
花豹摸着下巴,“既然一个盆里吃饭,我不妨提醒你一句,有人要搞你。”
林宗易歪着头,似笑非笑,“姓冯啊。”
我看向花豹,他说,“不认识。”
林宗易吐烟,“谁也搞不了我。”
花豹从桌下拎出一个密码箱,六个0解锁,码放整整齐齐的一百沓,“定金,你把会所让给我,我指你一条明路。”
林宗易接连抽了七八口,他拾起一沓,在掌心掂了掂,当场砸在花豹胸口,他踹翻桌子,上半身后仰,邪性又狂妄,“刘彪,你在滨城,敢跟我耍胆子糊弄事。”
花豹脸一沉,他掸了掸被砸的位置,“我通知你,你不识抬举。”他起身,收了密码箱,“你这群下属,要遭殃了。”
花豹提着箱子离开包厢,郑寅俯身问林宗易,“有麻烦吗。”
林宗易不回应,他胸襟大敞,凝视着天花板一盏刺目的白灯。
郑寅自言自语,“感觉有一只手在幕后指使花豹,他和咱撕破脸,撕得太突然了。”
林宗易忽然问,“那批酒是今夜进港吗。”
郑寅说,“十一点半。”
他碾灭雪茄,搭在烟灰缸边缘,“过去一趟。”
这是林宗易第一次带我接触他的生意,汽车走高速,驶过西马坡的防潮大坝,便是滨城港了。
滨城港没有灯塔,规模比江城港小,到处黑漆漆,通往水域的甲板悬吊着两排橘色的小灯泡,光线很微弱,激荡的海风撞击玻璃,十几名工人在海面凿冰,有八艘货轮泊在岸口。
郑寅鸣笛,一个中年男人从晦暗的堤坝尽头跑来,郑寅随着林宗易下车,塞他嘴里一根烟,“老杨,顺利吗?”
男人啐了口痰,“不顺利,总有狗找茬。”
海边风烈,火苗刚触及烟头,就吹熄了,林宗易叩击车窗,我降落玻璃,他弯下腰探进后座,焚着烟,一簇猩红的火光与我咫尺之遥,他面孔无比清晰,此刻的林宗易尤其高深莫测。
像一匹野狼。
无须战斗,他的野性和血性已经释放到极致。
他默不作声眺望港口,十一点二十八分,他磕掉烟灰,“去仓库。”
老杨带路,郑寅和林宗易跟在后头,不一会儿,码头驶进两艘船。
我在车上坐着,大约半小时,林宗易出现了。
雪越下越大,他外套染了一层白霜,拉门上车卷入一阵寒气,冻得我瑟缩。
他拂落肩头的雪,升起玻璃,我问他,“去仓库干什么。”
林宗易握住我凉冰冰的手,焐在衣服里取暖,没回答我,嘱咐开车的郑寅,“酒吧里近期卖真酒,别掺假酒,盯紧刘彪,他和什么人来往。”
林宗易送我回住处,后半夜又走了,天亮才接我去机场。
中午回到滨城,我联系了蒋芸,委托她搞点东西,她问我什么东西,我说抑制男人那方面冲动的药。
蒋芸破口大骂,“你显摆什么呢?”
我赶紧解释,“我没显摆,我真要!”
她半晌没吭声,我以为她挂了,一看还在通话中,我问她有路子吗。
“那能拖多久啊,他又不肯离婚,你拖十年八年?据我观察林宗易的需求应该特别强,这类男人床下人模狗样,床上玩命,他强行来,你拦不住他。”
我有预感,林宗易对我的耐性到极限了,他想征服我,心甘情愿做他的俘虏,所以他没有霸王硬上弓,我每次抗拒得厉害,他出于尊重都刹车了,可最近两回没刹住,他弄出来了,照这个势头发展,第三次他要硬闯了。
“林宗易和王晴娜闹僵了,他准备送林恒出省,过段时间我怂恿他接来,林恒排斥我,他会缠着林宗易,我们睡不了一个房间了。”
蒋芸恍然大悟,“这损招可以啊。”她思索了几秒,“有这种药,吃了就见效,降低兴奋度的,提不起兴致,停药缓过这阵,还能恢复。”
正合我意,我说,“你帮我弄点。”
蒋芸办事很麻利,转天下午我们约在冷饮店见面,我接过药瓶,是浅蓝色的粉末,产地泰国,三万。
蒋芸说,“这玩意是专门仙人跳的,假扮名媛钓鱼,把大鱼带回酒店,药劲起来了,什么也没干,直接不行了,该给的钱照样给。”
我咬着吸管,“你用过吗。”
她瞪眼,“我这行是技术工种,为民除害的,我能使阴招吗?”
我收进包里。
当天晚上林宗易下班回家,我从厨房端出一锅汤放在餐桌,托着腮天真无邪,“你尝尝,我特意为你煲的汤。”
苏姐不明真相,如实向他汇报,“的确是太太亲手煲的,清洗食材,切块,蒸煮,调味,她全程自己做,不许我碰。”
林宗易若有所思,“不许你碰?”
我立马接茬,“我的心意啊,她插手了,就有瑕疵,不纯粹了。”
林宗易看了看汤,又看了看我,我脸上除了期待和柔情,再无其他。
他沉思片刻,挑眉笑,拿起勺子,“卿卿的心意,我肯定要好好品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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