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想的却不是这些,刚刚苏平指挥着人将魏征送过来的东西抬到绿萍居时,被她瞧见了。六口上好的绿檀木箱装得满满的,两个婆子抬得气喘吁吁的。听说是魏征怕苏如瑛的嫁妆寒酸,才送来给她撑脸面的。
一想到魏征对苏如瑛的用心,张氏就有些肝疼。以前左右想着魏征年纪大,家无恒产,又是一个武夫,将来委屈了苏如瑾,才会顺着苏如瑾的意思前后两次退了亲。
瞧着苏君释替若伊置办下的十里红妆,她就傻了眼,才知道所有的武夫都是穷的。当然,她并不知道若伊嫁妆中一大半是曹陌的私产。
现在想来,魏征也是不错的。
家里无长辈,过门就当家,安人诰命是跑不掉的。想当初老夫人嫁与老太爷时,老太爷也不过是从八品的骁骑尉。要是魏征是个有福气的,说不定将来也能混上个一品将军。
好好的一条大鱼,就这样放走了,白白的便宜了苏如瑛?
“大姐儿,你瞧着魏征这个……”
苏如瑾不解:“母亲,你提他做什么?”
正月的时候,魏征到家中来拜年,她远远的见过他一次。果然如她所想,魏征就是那种粗鲁的武夫,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壮得像只熊,还满脸的大胡子,乍一看确实吓人。她喜爱的是知书达理风彩翩翩的君子,绝对不是这种邋遢男人。
张氏将自己刚刚想的说了一遍:“有老太爷提携,与苏君释相互帮扶,将来他就算不会官居一品,但一个大将军绝对是妥当的。”
苏如瑾楞了,会吗,会这样吗?
过门就是安人,还家财阔绰,将来还能让她荣华一生。如果真是这样,他长得差点,难看点,也不是不能忍受的。
张氏见苏如瑾沉默不语,就知道她是动了心思。
哎,这三个多月的事实,足够她们看清楚眼前的处境了。她们一直认为是大姐儿闯的祸太大了,老爷和苏君琛都是顾及着老太爷才不得不狠罚大姐儿的,等到他们消了气,就会愿意大姐儿,并替她安排一切的。现在他们是像消了气,也开始替大姐儿做安排,可是他们挑出来的人不是进京都赶考的举子,就是苏君琛书院的同窗。这些人都有一个相似的特点,就是家世贫穷。
开玩笑,就算这样的人有济世之才,能考入三甲。大姐儿嫁过去又能有什么好?让大姐儿每日为钱财担忧,洗手做羹汤,伺候公婆,照顾弟妹?就算那人熬出来了,大姐儿也熬得红颜老去,色衰爱弛了,而男人身边却不怕没有鲜嫩含苞待放的新人,好不值得。
她们也三番五次的打听到了苏如璃相亲的事,故意让苏如瑾打扮妥当露面。可那些夫人们有些是从头到尾就没有搭理过苏如瑾,有些倒是客气得很,也疏离得很。有些公子倒是对苏如瑾起了心思,可没一个人敢应承娶她为妻。
现实让她们明白,没了将军府大姑娘的身份,大姐儿想挑得过得去的人家太难太难了。
左右看来,不得不说魏征是最好的选择了。
张氏下了重药:“你想想,将来要是魏征成了三品将军,四姐儿可就是三品淑人,只怕你将来还得给她见礼,向她低头。”
“不!”苏如瑾大叫,不行,这是她无法忍受的。
她要的不多,只不过是姐妹们的头一份而已。她是长姐,她是嫡长女,在姐妹中是头一份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何老天爷对她这样不公平。
张氏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那你是愿意了?”
苏如瑾咬着唇,最后点了点头:“女儿全听母亲的。”
在侧厅里抄佛经的黄氏露出了一个嘲讽的微笑,这一对令人恶心的母女,竟然会想出这样恶毒的主意。真当魏大人是她们的掌中物,能由她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要不要将听到的这个消息悄悄地透与相公呢。黄氏犹豫不决,趣÷阁尖上滴下的墨水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了一个刺眼的墨渍。她放下趣÷阁,将纸揉面了团丢进墙角的废纸桶里,轻揉着自己的额头。
说了,能算是将功抵过吗?
说了,苏君琛会不会因为她知道张氏和大姐儿的这些丑事而更加冷落她?
苏君琛虽然没再提和离的事,但新婚时的甜蜜都荡然无存了。苏君琛没有纳妾,也没有收通房,但一月有二十五天宿在书房里,偶尔过来的那几天也只有一两次会与她亲近,每次还是草草了事。张氏和苏如瑾几乎是加倍的搓磨着她,苏君琛是视而不见,没有护过她一次,为她说一句话了。
一想到苏君琛对她的冷漠,她的心就钝痛得如刀绞,恨不得将苏家人都受一受她的苦。
算了吧,由她们去,她什么也不知道。
黄氏重新铺上新的宣纸,安下神来,慢慢的抄着她那永远也抄不完的佛经。
褚玉阁里足足快一个时辰才散了席。
曹陌最后是装醉下的酒桌,苏君璠和苏君璋两个小家伙将他架到五福居休息。
若伊又与姐妹们腻歪了一阵儿,收了姐妹们为她亲手做的,外面淘的一大堆小玩艺儿,才兴高彩烈地回到五福居叫醒曹陌。
两人向苏老将军道别,他们还得匆匆赶往长公主府一趟。
瞧着若伊依依不舍的样子,苏老将军笑着:“嫁人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好好的过你自己的日子,有空了再回来看看祖父。”
“可是我不想回去。”若伊舍不得,眼圈儿有些红。
“傻丫头,都是大人了,都是当家主母了,不能再孩子气地任性。”苏老将军皱眉训了一句:“我苏启明的孙女儿,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说真的,他也舍不得,这是自己从一巴掌大的一团带大的孙女儿,没了她在身边,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好。”若伊吸了下鼻子,点头,冲着苏老将军傻乎乎的呵呵笑着,谁也没见到她拨额头碎发时,同时抹去的眼角一滴泪。
默立在旁边的苏君释心头如针刺了一般,他有些失神,但始终没将自己的反常与眼前熟悉的人联系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