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半，何文涛再次出现在凤凰酒店。
因为张旺临时有事，来的晚，差点错过了约定时间，何文涛也没抽出时间去询问苏雯雯在不在。
没错，张旺被拉来作陪了，一起在凤凰酒店门口等到了钱志明和另一名稍显戴着金丝眼镜的男子。
据钱志明介绍，来人是市府办副主任，郑南生。
至于是被钱志明拉来作陪，还是另有原因，何文涛猜测，是后者。
几人在一间包房落座，没急着谈正事，而是闲聊了许久。
等酒未三巡，钱志明才开了个头。
“张总，纺织厂的事情，处理的还好吧？”
“还好？”
张旺急得挠头：“钱处，真的，也就我爸威望还有些，但凡换个人来，想要恢复生产，得到明年。就算是我，也头疼死了。你看看，我这才接手呢，头发就掉了一大把。”
张旺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哈哈，那就证明，我们找对了人嘛。”钱志明笑道，避过了困难。
张旺苦笑，道：“我这还好，没人故意使坏。服装厂那边，我这老弟要是接手，怕头发得掉得比我多。”
何文涛叫张旺来，张旺自然明白他的意图。
多说困难，少说好话。
钱志明笑笑，道：“如果何老板接手服装厂，就是何老板独资，谁敢捣蛋？再说，服装厂可是国企，虽然只是地方国企，但我相信，职工们的思想觉悟还是很高的。”
“对，刘市长说过，职工们将青春和心血都献给企业，所求的不过是温饱。如果何老板能保证他们的温饱，职工们都还是讲道理的。”
说话的是方才寒暄时，几乎没怎么开口的郑南生。
何文涛方才还在猜测对方是谁的秘书呢，现在秒懂。
他连忙道：“郑主任说的好，我们的国企职工都还很朴素，改开，是吸收外来的经验，但绝不是将这种朴素给摒弃。在新时代，朴素的国企人和国企精神，同样是未来企业的制胜法宝。来，我提议，为郑主任的这句话，大家一起干一杯。”
钱志明还好，郑南生着实有些诧异。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将何文涛的资料翻了出来。
包括何文涛的来历，包括何文涛两次资金暴涨的来历，都毫无隐藏地被翻了出来。
一个从偏远农村来的，只读过初一的年轻人，说话居然一套一套的，着实让郑南生惊讶。
四人一起干了一杯。
何文涛拿出了计划书，一边递给钱志明，一边道：“我非常赞同温饱的理念，解决职工温饱，保障他们的生活，让他们无忧无虑地生产，是极其必要的。这份计划书，是我对服装厂一些不成熟的规划，还请两位领导指正。”
“指正不敢当，我先看看。”
说是计划书，却是大信纸写的，红色的台头让钱志明轻轻笑了笑。
但当看到何文涛的字时，钱志明忍不住眉头掀了掀。
“这字……”
“是我本人写的，见笑了。”何文涛谦虚地补充道。
但实际上，何文涛还是颇为骄傲的。
前世，何文涛狗爬一般的字，经常被人暗中耻笑，何文涛却毫不在意。可经历大起大落之后，何文涛修身养性，练字也成了他的爱好之一。
就凭一手字，他还成了省书法协会的副会长。
何文涛不在意，但钱志明心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真的是个只读到初一就辍学的人，能写出来的字？
他抬头，忍不住夸了声：“何老板的钢笔字，恐怕连市里的许多书法家都自愧不如。”
一旁，郑南生赞同地点了点头。
字如其人，再加上何文涛方才的话，郑南生对何文涛多了许多好感。
在此之前，他是淡漠的，毕竟，何文涛的起家并不光彩。
钱志明开始只是随意地看着，注意力大多在钢笔字上。
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偏向了纸上的内容，并渐渐被吸引。
一点点地看着，一直看了三页，再翻过去，却发现是张空白纸。
“这……这怎么没有了？”
“不实地考察，不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是纸上谈兵。我连服装厂都没进过，再多的内容，就是空谈了。”何文涛笑着回答。
钱志明也笑了：“何老板还是在藏私啊。不过，仅凭这一半的规划看，何老板可不像是纸上谈兵。小郑，你也看看。”
郑南生点了点头，接了过去，很快，他今天第三次为何文涛所诧异，眼中光彩愈发浓郁。
当他放下信纸时，忍不住感慨道：“看完这些，我是真相信，一旦何老板接手服装厂，必定会起死回生。”
接下来的谈话，就更显得愉快了。
话题围绕着服装厂，又谈到市里其他工厂。
何文涛自始至终，都没再提价格的问题。
一顿饭快要结束，门被敲响，一位不速之客端着酒杯走了进来。
“钱处、郑主任，没打扰你们用餐吧？我来敬两位领导一杯。”
那脑满肠肥的，不是马德胜又是谁？
马德胜眯着小眼睛扫过，当看到张旺和何文涛时，眼神不由阴翳，却又装作不认识。
“这两位是？”
“马厂长，有事吗？”钱志明皱眉问道。
马德胜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道：“唉，这不是招待客户吗？庆城来的客户，不打算从我们这进货了，好说歹说，拉着来吃顿饭，想挽回一下。唉，厂子都这样了，还落井下石，真不是人！”
钱志明眉头舒展开来，点了点头，道：“那你好好招待客户吧，服装厂困难，不能再节外生枝了。”
“是啊。”
马德胜点了点头：“我也想留住他，可他说我们厂子有问题，想转从其他私人的厂里……”
“砰！”
一声脆响，将现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几人将目光投向声音来源——何文涛。
没错，是何文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怒色。
“国企有问题？是谁？是谁在这么说？我倒要当面问问，谁敢说这样的话！国家开放市场，是营造竞争，让市场活起来，不是让大众否定国企。为了否定而否定，这人思想有大问题！钱处、郑主任，我看这人，就是要挖国家的墙角！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