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暗室,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
一个中年男人浓眉大眼,刚毅威严,静静脱下了自己的黑袍,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他小心翼翼拿出了一件衣裳,赤红色的武服,左胸口有祥云纹路,右胸口写着一个“武”字。
他极为真正,把这件衣服上穿在身上,又拿出梳子,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然后,他激活了墙壁之上的阵法,通过铜镜,看到了自己。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小村落的少年。
“爹!我想去学武!就是镇上唐师傅开的武馆!”
少年不过七八岁,声音都还稚嫩,眼中充满了兴奋。
“你为什么要去学武?”
父亲声音有些愤怒。
少年没有听出来意味,只是道:“今天去镇上玩儿,那些武师好威风!”
父亲冷冷道:“你学武是为了威风,那还去学什么!胡闹!去把牛牵出去,带到河边去喝水。”
三个月后,少年终究还是说服了父亲,交了四个银晶的学费,来到了破旧的武馆。
几间老房子,十余个学生,穿着统一制式的武服,一个个精神抖擞。
“你为什么要学武?”
唐师傅已经老了,但据说他是个修者,声音还中气十足。
少年已经聪明了不少,连忙道:“为了锄强扶弱,为了保护亲人。”
唐师傅愣了愣,摸了摸少年的头,道:“说话要算数哦,孩子。”
帝无极整理了一下衣襟,不禁摇头一叹,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为什么自己还是记得这么清楚?
他抚摸着墙上的刻雕,那赫然是武馆的模样,还有唐师傅慈祥的脸。
他又想起了许多年前。
小镇的人都在逃窜,唐师傅匆匆跑回武馆,却是满脸鲜血。
他看着已经长大的徒弟们,喘着粗气道:“那群叛军竟然想要屠戮我们镇的百姓,他们要烧了这里。”
“身为武者,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理。”
“保护亲人,是你们当初学武立下的誓言,也是我当初学武时,立下的誓言。”
“练武之人,保卫土地,力挽天倾,义不容辞。”
“跟我走!”
十余个青年,都是十六七岁的年龄,跟着苍老的唐师傅,就这么对着叛军杀了过去。
那时候,不懂世事,不懂规则,似乎什么都不懂。
只懂一个东西——保护亲人,保卫土地。
于是就把命豁了出去,一个个倒在叛军长矛之下。
“只有我活了下来。”
帝无极的声音很低沉,他看着铜镜之中,自己胸口上大大的“武”字,莫名的,鼻头有些发酸。
“师父,我记得你给我的那句话,一直未曾忘记。”
战马嘶鸣,怒吼之声不断,血泊之中,唐师傅全身都是伤痕。
他抓住了青年的手,艰难道:“孩子,你父亲叫帝槐三,是个农人,没有什么文化,取不出帝无极这样的名字。”
“你的名字,其实是我给你取的,无极者,终极也,尽头也。”
“意思是,你的人生永远没有尽头,你永远有追求,永远不会自我停滞。”
青年愣在原地,脸色发白。
唐师傅紧紧抓住他,挺着最后一口气,大声道:“我该给你取名铁心的!是为,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可惜为师,无法补天,救不了自己的家乡。”
他眼中充满了易寒,最终断了气息,死不瞑目。
沧海桑田,今夕何夕。
帝无极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按住了那一个“武”字,喃喃道:“我最怜君中宵舞,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他抚摸着墙上的壁画,那是一个男儿,面对坍塌的苍天,迎头而上,举石补天。
往事历历在目啊。
帝无极何时补天?
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师傅,多年来我苦修不息,昼夜寒暑从不忘却刻苦,只为有一日成就神灵。”
“如今,我冥冥中的预感已经极为强烈,易寒没有骗我,他要送我一场造化。”
“我成就神灵之时,就是重振武馆之日!”
他穿着曾经的武服,豁然转身,大步走出密室。
他呢喃道:“该去死亡魔国了,那里是我成神的地方。”
一道道规则汇聚,宛如沧海巨浪,强大的威压令整片天地都在颤抖。
狱帝庞大的身躯靠近大地,最终化作一个高达十丈的人身。
他的气势,足以压垮这座城池。
四周诸多神灵,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更别提其他的修者了。
城楼之上,十八苦地狱的人都跪了下来,脸上是无法形容的恭敬与惶恐。
贺兰都阙道:“地藏、无上、天道,三道之首,所谓的忏悔之神,永远不会真身现世吗?”
四周众神也是微微眯眼。
而忏悔之神却是淡淡道:“若贺兰乾罡亲至,可见我真身,你就算了吧。”
他俯瞰众神,继续道:“气运已成,气机已至节点,就算天下修者攻破魔都,亦不能改变大局,无谓的牺牲没有意义。”
说完话,他大手一挥,令城门大开。
“请天下修者进入魔都,以观魔国成朝、轮回开殿吧!”
四周无数的修者面面相觑,却只能叹息,他们跟随诸多神灵,走进魔都。
城楼之上,无间狱王低声道:“孽镜,魔子去了哪里?狱帝大人到了,他该在场才对。”
夜幽疑惑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啊!”
而此刻的易寒,却是和唐蕴芳一起,行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唐蕴芳带着他来到了一处小巷,低声道:“这就是我经常来喝豆汤的地方,可惜老伯已经死了。”
一路走来,她回忆曾经,已经是泪流满面。
“前方我们常去吃早餐,那家的馒头特别香,总会把最早出笼的留给我。”
“河边有钓鱼的老爷爷,经常和我聊天,说青州全靠我。”
“这座城,给我了太多东西,我却没有保护好他们。”
易寒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朝前。
于是,他们来到了一座废墟之中,那个傲立在百姓身前的高大身影,一动不动。
易寒深深吸了口气,道:“杨总旗,我和司主大人来看你了。”
听到这句话,唐蕴芳终于绷不住了,扑进了易寒的怀里,痛哭出声。
易寒咬着牙,双目通红,低声道:“杨大人,青州的父老乡亲,今天,易寒会让这苍天崩碎,庆贺你们的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