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视线都是表面平静，底下波涛澎湃。
当年郑纯出国前，也曾要顾十殊一句话——你信不信我？
顾十殊最后也没有给她答案，于是她便死了心。
所有的答非所问以及沉默不语，都是最好的答案。
如今，不同的问题摆在两人中间，她仍要顾十殊一句话——你选纪念还是选我？
顾十殊忽然往前一步。
郑纯一愣。
顾十殊有往前一步。
两人之间本就只隔着两步，顾十殊这么一走，就到了她的面前。
顾十殊抬手，握住她的两个肩头，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这四下无人的寂静深夜，格外动听：“你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她跟傅津言那一场荒唐的抓奸在床的丑闻没传出来之前，京市的人提到她，都说她漂亮、聪明，跟自己多么多么般配。
纵然有奉承讨好的成分在，但有百分之八十都是真心话。
就这样，她还以为自己会选别人？
郑纯其实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的，但过去打脸的事情发生得太多，她现在根本不敢盲目自信。
“顾总还是把话说清楚得好，要不然，又该说我自作多情了。”
顾十殊：“……”
自己什么时候说她自作多情了？
他一副无辜的样子，郑纯更来气了。
“顾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不久你生日，在车上对我说过什么，都忘了？”
顾十殊仔细想了想……然后眼神就有点飘忽。
那天晚上，自己还真的讽刺她自作多情了。
可那是因为看到她坐了傅津言的车啊，是被气着了！
顾十殊想要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又突然急转话锋：“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肯定选郑小姐。”
郑纯挑眉，满脸都是静等下文。
顾十殊：“陈家比纪家有钱，比纪家厉害，你也比纪念漂亮，还是我儿子的亲妈，只要我还有一点脑子，都肯定选你。”
郑纯：“你先说陈家有多好多好，看来在顾总心里，还是利益为先。”
顾十殊：“……”
这他妈不就是——上司要开除你，那你今天进公司的时候先迈左脚也是错的！
顾十殊有点头大，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跟纪念什么都没有。”
郑纯心里已经开始冒小泡泡了，嘴上还是说：“跟我无关。”
行吧，她既然死要面子，那自己就先不跟她说这些了。
本身今晚赶过来，除了收拾陈鸣声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是想要跟她分析一下陈家的形势。
虽然薛自行在陈家多年，多陈家各系旁支都更为了解。
可也正因为人在局中，很多事反而没有局外人看得那么清楚。
顾十殊拉着她去旁边坐下，一本正经地分析了起来：“陈家现在内忧外患，之前在商场上立下的对手肯定也会趁机下手，你对商场上的事还不熟悉，那些就让薛自行去做。陈家这边如何应付难缠的长辈以及同龄人的挑衅，你其实也不擅长，但是这个不是难事，我教一教你就好了。”
长辈大多拿辈分压人，开口闭口都是家族情面，以及我吃过的盐都比你走过的路多。
这样的人其实没有多大的攻击力，更别提伤害值多高，基本上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一有什么事就立刻躲起来。
最要防的，是如顾庭茂那样，表面跟你和和气气，背地里捅刀子的时候，都是冲着要你的命去的。
“我今晚动了陈鸣声，陈家其他人会因此稍微收敛一点，但也只是一点，毕竟我要回京市，手再长，也不可能时时伸到岭南这边。”
郑纯：“哦。”
顾十殊听着她的语气不大对，仔细一看，他讲得真情实感，但人家好像并没有仔细在听。
“你都懂？”他略有些震惊。
郑纯摇摇头，“不太懂。”
她是真的不太懂，最近被逼着懂了一些，但也是一知半解。
人情世故这些事，是需要时间去历练的。
郑纯其实在最近甚至想通了一些事——
虽然郑士渊跟徐婉后来一直在利用她，但一开始的时候，也是给过她美好的。
正是因为那些美好，所以她现在才这么脆弱。
她也更加理解，爷爷那时候逼着她去跟顾十殊和好，用心是何等的良苦。
如果爷爷现在还身体健康，她可能还在顾十殊的魔爪之下历练。
可是历练的越多，成长就越快。
之前顾十殊安排她进顾氏集团，其实也是想要培养她的工作能力。
作为大家族的继承人，工作能力跟人情处事，缺一不可。
郑纯想着想着，忽然觉得顾十殊对自己也有些用心良苦。
她看了顾十殊一眼。
这一眼着实有些突然和奇怪，顾十殊本来就心虚，现在被她看得更心虚了。
轻咳了一声，顾十殊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郑纯：“没想法。”
顾十殊：“……”
人家都杀上门来了，她居然说没想法？
心这么大，自己可怎么放心把她一个人扔在岭南？
越想越焦躁，甚至有种冲动，想要把她带回京市！
但郑纯现在对他……
顾十殊试探地想要去拉郑纯的手。
果然，郑纯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你干嘛？”她很不满地瞪着顾十殊。
可顾十殊瞧着她的神情，虽然也是在生气，但总好像夹杂了一点撒娇。
要是今晚自己留在这里，应该能跟她亲近吧？
可是啊……
一想起京市的事，顾十殊又一个头两个大了。
他的糟心事其实不必郑纯少，只不过他不会往外说。
但他也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要在天亮之前赶回京市。
否则，顾庭茂那边抓住这个空当，不知道又要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顾十殊看了眼腕表，然后起身。
郑纯一愣，下意识地跟着起身。
顾十殊轻声道：“我要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他要回去？这都凌晨三点了，他还要回去？
郑纯心里忽然有些烦躁，语气硬邦邦地说：“我有事我自己会解决！”
顾十殊：“那……也行。”
她成长了，自己也高兴。
郑纯语气更冷：“不是要走吗？快走，不送！”
顾十殊：“……”
他仔细盯着郑纯看了又看，突然反应过来了。
敢情是因为自己要走，她不高兴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