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贤汗流浃背,弯下去的老腰,好半天都直不起来,口中连称‘奴婢该死、奴婢死罪’。
“罢了,此事随后再议。”
看着魏忠贤的样子,朱由检也不好逼迫太急,担心适得其反,让这位大宦官生出什么不好的想法,顺手把他这位新主子弄死在后宫……
“忠贤啊,还是先传膳吧,朕都有些饿了。”朱由检欠身起来,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
魏忠贤赶紧上前,一边快手快脚的服侍万岁爷更衣、梳洗,一边随口吩咐下去,让尚膳监的司职太监上膳。
让大宦官亲自服侍,就是舒服……
……
“忠贤啊,还是说说变卖先皇家具的事吧。”
一盏茶后,朱由检端坐在一张紫檀木大椅上,看着眼前一大桌近百道山珍海味,心情大好,人也精神不少。
就这一桌饭菜,就得花掉好几百两银子吧?
这个魏忠贤太会办事了,也太会察言观色了。
朱由检都没有刻意吩咐,晚膳的标准就提高了足足三倍左右,大奸臣的这份眼力劲,实在让人舒服。
尤其当他默默点开系统,顶着一脸黑字查看,发现就这一顿晚膳,自己的败家值就足足加了两点,朱由检更是觉得激动不已,恨不得给这位大宦官赏赐点什么才好……
“万岁爷,奴婢是这么考虑的,”魏忠贤趋步上前,谄笑道:“让先皇遗恩惠泽万民,此举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就算是三皇五帝、鸟顺鱼汤、唐宗宋祖……”
“好了好了,直接说正事。”朱由检心情不错,用象牙筷子点了点大奸臣的鼻子,“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没文化了,得多读书。”
“要不然,会让人笑话的。”他笑着补充一句。
“读书没用啊万岁爷,”魏忠贤愁眉苦脸的说道:“奴婢在万岁爷身边呆上一阵子,就觉得神清气爽,听万岁爷随口说几句话,就胜过那些穷酸儒苦读百年书;
万岁爷,您说说,奴婢还需要读什么书……”
这马屁拍的…专业!
朱由检哈哈大笑,心情更加欢畅,想想自己这个大明第一败家子,身边若少了一个阿谀奉承的魏忠贤,简直就是人生一大缺憾啊。
回头得划拉一下,看看大明朝还有哪些大臣,属于这种好大喜功、阿谀奉承之徒,都要尽快提拔起来……
“变卖先皇爷的家具……”朱由检沉吟几声,正色说道:“得找个精明能干的人去办理,否则,那帮清流御史、王公贵胄们闹腾起来,烦的很。”
“是是是,万岁爷英明神武,算无遗策……”魏忠贤又是一通彩虹屁奉承上来,让朱由检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忠贤啊,你看让谁去主理此事呢?”朱由检问道。
这种‘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好事,得由一位德高望重、文坛领袖级别的人坐镇,才不会出现什么乱子。
否则,还不知国子监、都察院那些头铁读书人,会生出多少幺蛾子呢。
“万岁爷,奴婢觉得,要办好此事,礼部左侍郎钱谦益倒是一个人选……”魏忠贤思量再三,暗中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这位钱侍郎,当年以探花及第,写得一手好诗文……”
朱由检忍不住都要击节赞叹了。
这个大宦官魏忠贤,老谋深算,阴险毒辣,善于嫁祸于人,果然是朕败家大业的好助手。
朱由检心里清楚,礼部左侍郎钱谦益,可算是当下尚在高位的‘东林党余孽’之翘楚,少年时代便以一手好诗文名扬天下;
此人在万历三十八年以探花及第,可算得上是少年得志、文坛领袖,在东林党人中间的威望极高。
甚至可以说,是眼下唯一一位,能背负起这么大罪名的大臣。
开玩笑,大行皇帝国丧尚未举行,先帝爷尸骨未寒,就开始丧心病狂、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变卖先帝爷遗物’,这么一项天大的罪名,只能让大读书人去背负啊。
另外,朱由检觉得钱谦益此人堪当大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这位钱谦益钱侍郎,人家不仅姓的好,名字也好,更有一个好字:‘受之’。
姓钱,名谦益,暗喻‘有钱有钱,多多益善’;
受之受之,坦然受之。
这么好的败家小助手,不充分利用起来,简直是暴殄天物、天理不容!
“这位钱侍郎…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朱由检沉吟几声,笑问一句:“如果他不答应,该怎么办?”
“这个……的确有些难处,”魏忠贤试探着问道:“要不,先传万岁爷口谕给他,量他一个小小的礼部左侍郎,也不敢抗旨不遵吧?”
大宦官话说的很软,但眉目间的冷厉之色,还是瞒不过朱由检的眼睛。
这个魏忠贤,也太不像话了。
仗着皇帝的宠信,和其手中的权势,欺负起读书人来,简直太粗暴了!
败家大计,可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啊……
“你这就传他进宫,朕亲自帮你劝说一二吧。”
朱由检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象牙筷子,继续说道:“读书人自有读书人的风骨和倔强,往往吃软不吃硬,这一点甚为难得。
忠贤啊,你这就去传旨吧。”
魏忠贤大喜,跪伏在地,泣道:“奴婢听万岁爷这么一说,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这会儿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又是一番歌功颂德彩虹屁。
可惜,这些个废话不能增加‘败家值’……
“对了,一个钱谦益似乎还不够,要不…”朱由检沉吟几声,温言说道:“要不,把张瑞图也召进宫来,朕还想向这位张探花请教书画的用笔之法呢。”
这位张瑞图,在书画界可是一位大家,后世评价其与董其昌、米万钟等齐名,不让他与钱谦益一起来背锅,对不起其‘南张北董’的好名声。
朱由检心知,这位内阁大学士张瑞图,虽然此时攀附魏忠贤,但也正好加以利用,免得让大宦官起了疑心,以为朕与‘东林党余孽’交好……
嗯,此举也可算是一举两得。
果不其然,魏忠贤听到朱由检的话,似乎隐隐松了一口气,神情登时舒缓下来,躬身向皇帝告一声罪,便迈着小碎步出去了。
魏忠贤一出门,朱由检自己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大爷的,大明朝这是一个什么烂摊子!
朕当一次皇帝容易吗?
不就是想着享享清福、败败家吗?咋就这么累的?
朱由检暗暗叹息,自己这才刚刚登基,朝堂之上、后宫之中,没有一丁点的根基,所以,他不但要殚精竭虑的想办法捞钱败家,还得跟这些官场老狐狸斗智斗勇,简直就是在鸡蛋上跳舞啊。
一个不留神,说不定他朱由检的‘败家大业’尚未功成名就,自己的这条小命就玩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