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听到张宇明的话之后,李心洁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她瞪大眼睛看着张宇明,语气之中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焦躁和愤怒之意。
“老张,你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跟她爸爸走了?你才是她的爸爸,她跟谁走了?是不是那个乡巴佬?他那样的人怎么配做我们宝星的爸爸?你怎么不拦着一点儿?就让宝星这么跟他走了?你真是气死我了……”
哪怕李心洁的心里面对戚宝星并没有那么看重,她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从乡下来的,跟他们夫妻一点儿都不亲近,跟这个家也显得格格不入的女儿,可是说到底,她也是他们的女儿,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就算是再不喜欢她,也没有想过让戚宝星离开城里,回到乡下地方去。
“你怎么能让她被那个乡巴佬给带走呢?不行,我不同意,你快点儿去把她给带回来,她是我们的女儿,你怎么能让她回到乡下去呢?”
李心洁一声叠一声地催促着张宇明,因为太过急躁的缘故,她的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来,心口也在一阵阵发疼,她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摔在了地上。
“妈,你没事儿?”
张馨慧看到李心洁这个模样,她收起了心底泛出来的那隐秘的喜悦感,上前一步搀扶住了李心洁,将她扶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坐好。
之后张馨慧又是给李心洁顺气,又是给她倒水的,忙得团团转。
“妈,你别着急,也别上火,我想妹妹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你别跟爸爸急,妹妹许是觉得家里面对她不好,一时想岔了,才想回去的,咱们不如让她在家里面住一段时间,等到她想开了,咱们再接她回来。”
张馨慧是个乖巧懂事儿的女孩,她又极为了解李心洁,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落到了李心洁的心坎儿上。
是了,她又跟自己的丈夫发什么脾气呢?定然是戚宝星自己不愿意在这个家里面待下去,她总是觉得他们对她不够好,排斥她,觉得乡下地方好,原来是没机会跑回去,现在有了机会,她可不就跟着那个乡巴佬回去了?
李心洁越想心里面越难受,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一边儿哭一边儿说道:“我到底哪儿里对不起她,让她在这个家里面待不下去,非要跑到那样子的乡下地方去,自打她回来之后,我把慧慧原来住的房间给了她,慧慧都别逼得去楼下睡了,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我先紧着她,衣服啥的也没少过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得要这么伤我的心……”
李心洁越说越难受,泪水流得更凶了,她是打心眼儿里面觉得自己对戚宝星已经足够好了,可是无论她做什么,好像都捂不热戚宝星的那颗心。
眼看着李心洁一言不合地就哭起来了,张宇明觉得心烦气躁,他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对着妻子那张脸,他却又不好横加指责。
或许妻子做得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可是自己女儿的气性也着实太大了一些,就算他们做父母的有些地方没有做到,她这个当女儿的可以直接说,可以跟他们提意见,他们改就是了,又何必闹得这么难堪,让所有的人都下不来台?
只是张宇明又想起了戚妄的声声质问,他这心里面也越发觉得对不起戚宝星了。
戚宝星闹腾了这一出之后,是彻底伤了李心洁的心,张馨慧原本惶惶不安的心彻底安稳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母亲会喜欢不听话的孩子,张馨慧原本以为戚宝星回来之后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她自己杞人忧天了。
戚宝星是个蠢的,她以为占据了亲生女儿的身份,就能让父母疼爱她吗?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就算她是自己爸妈的亲生女儿,可是没有多年的相处之情,她终究是比不过自己的。
压在自己头上的大山终于移开了,在这一刻,张馨慧的心中无比高兴,可是为了不在父母面前露出端倪来,哪怕心里面高兴的要死,可是她的面上却仍旧没有露出分毫来,而是装出了一副担心的模样,柔声细语地安抚着李心洁。
“妈,你别难过了,妹妹年纪好小,她不听话也是正常的,等大一点儿就好了。”
“妈,就算妹妹不孝顺你,你不是还有我呢吗?我这么乖巧听话,你有我不就够了吗?”
“妈你放心,我是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赶我我都不走,我会陪着你的。”
李心洁哭了半天,听着自己张馨慧这乖巧贴心的话语,她心中的那些伤感难受消失了一大半儿,她抬起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看到张馨慧那满面关心的模样,李心洁心中大为感动,她张开双臂,将张馨慧抱在了怀中,心啊肝儿啊的叫了一通,那满心的不快此时此刻也终于烟消云散了。
“还是我的心肝儿宝贝儿好,妈妈真的没有白疼你,比起你那个白眼狼妹妹,你真的是太好了。”
看到这一幕之后,张宇明莫名觉得讽刺,他忍不住开口说道:“心洁,宝星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有这么抱过她吗?你有真心实意地疼爱过她吗?在你的心里面,是不是慧慧的地位要远远高过宝星?”
听到张宇明质问的话之后,李心洁的脸瞬间沉了下去,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似的,瞬间炸了。
“老张,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了,我怎么了?我做的有错吗?慧慧我养了十几年,就算是养一条狗都养出感情来了,宝星能跟她比吗?我哪里做错了?你犯得着这么质问我吗?好,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觉得宝星跟着那个乡巴佬回去都是我的错了?我是她妈,她对我都没有一丁点儿的尊重,你还指望我把她当做祖宗一样供起来吗?我告诉你,你就是在做梦……”
看到陡然爆发的李心洁,张宇明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二人夫妻多年,李心洁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嘴清楚了,她越是这个样子,便越是证明她的心里面发虚,其实她自己也很清楚,她做的不对,但是她的嘴上是不会承认的,反而气急败坏地指责别人,以此来忽略她心中的那些不安与愧疚。
“妈,你别这样,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妈妈……”
张宇明没有再理会这母女二人,他转身朝着楼上走去,离得远了,他还能听到张馨慧安慰李心洁的声音,以及李心洁对戚宝星的控诉,她数落了戚宝星一番后,定然会夸奖张馨慧一番,把自己的亲闺女贬低到了尘埃之中,却把张馨慧这个养女给捧到天上去……
张宇明扯了扯嘴角,他没有再听下去,只是加快了脚步上楼,等到了楼上之后,他下意识地朝着戚宝星的房间走路过去,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张宇明看到这明显是张馨慧喜好的房间,不由得陷入了沉默之中。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可是他和李心洁做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没有考虑过戚宝星的心情。
戚妄对他们的指控没有一句是错的,他们真的从未将戚宝星放在过心上,没有对她付出过感情,又怎么能指望那孩子对他们付出感情来呢?
他呆坐在房间的床铺上,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终究是后悔了。
自己真的不该那么对待戚宝星的,他还有机会挽回那个孩子吗?
跟着戚妄回村的路上,戚宝星的心情无比轻松,禁锢着她的枷锁解除了,那些虚幻的记忆也被戚妄连根拔起,她现在已经恢复如初,心情便飞扬了起来,一路回去,她翘起来的嘴角始终没有落下去。
车子到了镇子上后,父女两人一前一后地从车上下来,戚妄看着满面笑容的戚宝星,开口问道:“跟我回来就这么高兴?”
戚宝星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声说道:“是啊,我真的很高兴。”
戚妄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带着戚宝星朝着小河村的方向去了。
一路往回走的路上,戚宝星的嘴巴一刻不停,叽叽喳喳地说着在城里的生活,说自己给人看风水时候的大师风范,以及那些达官贵人对她推崇与信任。
“其实爸爸你比我厉害多了,这一次你展现了自己的实力,以后来找你的人肯定会很多的,爸爸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小姑娘夸人的话都不带重样的,恢复了正常之后,她不再像是先前那样高冷,此时的她表现的更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现在的她与原主记忆之中那个小姑娘开始重合,如果没有被种下魂网的话,戚宝星的性格会一直像是现在这样的。
“你帮人看风水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不妥的人?”
戚妄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
他觉得那人既然对戚宝星动手,种下魂网改变了她的记忆,为了确保不出意外,他应该会与戚宝星有过接触的,戚妄这么问,也是想知道戚宝星有没有什么怀疑对象。
戚宝星知道戚妄说的是什么意思,她的脸上露出了浓浓的茫然之色,仔细回想了一番后,却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没有,我接触过的人都很正常,没有看出什么问题来。”
对于这个答案,戚妄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幕后之人若是真的这么容易被发现,那也就不是boss了。
“那赵唐山家改风水的事情,你是怎么做的?”
戚妄将桃花村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戚宝星闻言,立马便解释道:“那不是我做的,赵唐山来找我的时候,说过他们家风水出了问题,我跟着他去过桃花村,看了一下他们家的祖坟,发现是他们家祖宗的棺木被水淹了,墓穴被破坏掉了,不适合再安葬祖宗,我重新给他选了一处合适的墓地,又告诉了他迁坟的时辰,旁的事情我真的没有做。”
在被魂网影响了记忆之后,她虽然做了很多的糊涂事情,但是做人的基本底线还是在的。
之所以对戚妄和乔安杨出手,那是因为她认为他们对她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儿,所以行事才会偏激狠辣的,但是她跟那些孩子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用她们的福运来给张唐山他们家改风水?
“爸爸,你相信我,我不是那样子的人,那种事情不是我做的。”
戚宝星看向了戚妄,满脸急切地说道,她不想让爸认为她是一个心狠手辣,无恶不作的人。
看到她这个样子,戚妄抬起手来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开口说道:“我知道不是你,不过你能想想去桃花村的时候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王桂芬这个人你有印象吗?你记不记得她?又或者赵唐山找你去的时候,家里面有没有其他的大师?”
戚宝星皱着眉头思考了很长时间,只是思来想去,她也没有想出来问题。
“对不起爸爸,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我是不是太笨了?”
“这不怪你,背后之人隐藏的很深,就连我都没有发现端倪,让你被人种下了魂网,他行事如此隐秘,又怎么会让我们轻易发现踪迹?你不用太过自责,这件事情跟你没有关系。”
虽然戚妄如此说,可是戚宝星的心里面仍旧有些不舒服,她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都是因为她太弱小了,才成为了累赘,爸爸那么厉害,如果不是因为疼爱她的话,怎么可能中招?
明明她该保护自己的亲人,可是她却因为无能,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反手狠狠地给了自己的爸爸一刀,虽然爸爸说不怪她,可是戚宝星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此时戚妄正在思考从何处下手将那幕后之人给抓出来,倒是没有注意到戚宝星的不妥之处,他现在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戚宝星的心理健康。
小河村不算个大村子,戚妄带着戚宝星刚回来不久,村里大部分的人都得知了这个消息,虽然大家伙儿有些好奇,但是却没有多少人上门来询问些什么。
不过虽然没来问,却不妨碍大家伙儿在私底下猜测。
不是说戚宝星的亲生父母是城里人,他们是有权有势的人家,她回去不是过好日子了吗?怎么还会跟着戚妄回来?
而且之前白暖月去世的时候,戚宝星都没有回来奔丧,那个时候他们都觉得这个闺女是白养活了,结果现在她却回来了,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么?
众人私底下议论纷纷,但是猜来猜去,却没有猜到什么头绪。
而乔安杨在得到了戚宝星回来的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了戚妄家去。
“师弟,你怎么把她给带回来了?她做的那些事情你都忘记了吗?”
先前戚宝星做的事情乔安杨全都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不理解戚妄的行为。
戚妄不是该出手收拾这丫头么?把她带回来算是怎么回事儿?
“师弟,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可以原谅她,但我是绝对不可能原谅她的。”
白暖月的死不是戚宝星下的手,戚妄会原谅戚宝星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乔安杨不一样,戚宝星对他们全家下了诅咒,险些害得他们全家惨死,他过去有多么疼爱戚宝星,现在就有多么憎恨她,想要他原谅戚宝星,那是不可能的。
看着向来温和的乔叔叔此时却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自己,戚宝星的内心充满了悲伤之意,可是她却说不出旁的话来,对不起三个字太轻了,如果她成功的话,早已经害死了他们一家人,乔安杨恨她也是应该的,她无话可说。
戚妄抬起手来,制止了暴怒的乔安杨:“师兄,你先听我说。”
之后戚妄便将戚宝星被种了魂网的事情说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人对宝星下了黑手,利用魂网改变了她的记忆,让她觉得我跟你都是她的仇人,她是被人利用了,那个时候的她不是真正的她,我们不能怪她。”
戚妄说的话太过匪夷所思,乔安杨愣在了当场,好半天都没能说出话来。
戚宝星居然也是个受害者吗?这怎么可能,可是,可是她本就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本不是那样子冷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