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眸中都是笑:“等我们孩子生了,估计百天的时候,正好葡萄熟了,可以请大家伙吃葡萄。”
冬麦:“可惜种的不多,不然咱自己做点葡萄酒多好啊。”
沈烈:“那我们买点葡萄酒吧,请大家喝葡萄酒吃葡萄。”
冬麦想想,觉得这样也不错,又开始说起有了孩子的事,孩子应该叫啥名都想过了,沈烈一口气提出不少,不过冬麦有些犹豫,觉得还可以再想想。
夫妻两个人就这么听着外面的绵绵雨声,说着闲话,一时竟觉得,那些世间的纷纷扰扰全都淡了,挣再多钱,能享受到的无非也就是那么多,最甜蜜幸福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这样的雨夜,没有人打扰,两个人说着闲话。
到了晚些时候,到底是饿了,沈烈起来,给冬麦做饭,最近他在家里,不怎么出门,王二婶便帮着洗涮打扫,做饭多是沈烈自己动手。
王二婶有些不好意思,沈烈告诉她说,等冬麦生了,怕是用人的时候多,王二婶这才释怀。
沈烈最近手艺长进了不少,虽然未必多好,但至少冬麦吃着也还行。
烧火做饭,饭差不多好了的时候,就听到后院传来嚷嚷声,好像是王秀菊在骂。
冬麦听着,纳闷:“他们又怎么了?”
沈烈仔细听了听:“估计是婆媳两个吵架呢。”
冬麦:“最近他家也吹得厉害,之前他们和首都绒毯厂签的那个协议,说是能一下子供多少吨的货,现在大家伙都卖不出去羊绒,唯独他家,还能给首都绒毯厂供货,王秀菊张扬着呢,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又赶上路哥那里出事,她更是把自己家吹得上天,把别人家给踩到土里去。”
沈烈:“最近我操心着路哥的事,没注意他家,不过现在整体行情不太好,绒毯厂虽然和孟雷东签了协议,可以供货,但是绒毯厂那里也总是赊欠,不给现钱了,路哥为了找首都绒毯厂要到最后那笔款子,就差跪下求人家了。路哥要了钱后,最先给的是那些散户,但是孟雷东就未必了,他们货量大,款多,不是那么容易要到的,倒不至于赖账,估计得拖一段时间了。”
冬麦听着,点头:“孟雷东要到钱,肯定是先紧着自己,后面再多了,才给那些散户分!”
当下两个人继续吃饭,不过后面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且现在也听得真切了。
听着那话里意思,好像是林荣棠跟着孟雷东交了一批货,算着应该能发大财,孙红霞高兴,就去烫头发了,还买了一件新大衣,看中了一块金表,王秀菊看不下去了,痛骂儿媳妇吃饱撑得没事干还不下蛋。
沈烈听着那嚷嚷声:“那块盐碱地没戏了,不过我们可以看看别的机会,一定要想办法搬到陵城去住,村里到底太闹腾了。我看人家陵城的幼儿园也好,从小教识字。”
冬麦:“没事,这个不急,我觉得既然能有那一块盐碱地卖,陆续也会有别的机会,等呗。咱们现在也才干了一年,就有现在的样子,我已经很满足了,咱手头的现金,加上梳棉机,也有四十多万了,当时咱俩结婚那时候,我可没想过这么多。”
沈烈笑看着冬麦:“瞧你这出息,这就满足了?”
冬麦抿唇笑:“我看不是有句话叫做知足常乐吗?想太多没用,日子过得舒坦,咱能多做就多做,不能多做就算。”
沈烈:“不过我还是惦记着新疆的事,我是指望着,明年开春前我们能谈妥,这样明年的广交会我们就可以去参加了。一年的时间,再攒攒钱,看看买地的机会,足够我们慢慢规划这件事了。”
路奎军出事了,进了监狱,要坐十年的牢。
沈烈其实最近也一直在反思,路奎军做错了什么?
他心是好的,自己发财了,也想带着亲戚朋友发财,有些人做生意没本钱,他可以借钱给人家,但是更多人需要钱,他就开始办了农村合作基金会,一切出发点都是好的。
甚至到了最后,他从首都绒毯厂要了最后一笔钱,那个时候他如果心狠一点,拎着几十万跑路了,跑得天高皇帝远,谁能抓住他?几十万不够他过一辈子富足日子吗?
可他没有,留下来承担了属于自己的责任,老老实实地进了监狱。
为什么一个想带领大家致富的人,最后却害了那么多人,让不少乡亲血本无归,最后终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对于这件事,沈烈只隐隐觉得,那个基金会不是什么好东西,玩火自费,最后害人害己,但是具体更深层次的,他现在还没想太清楚。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引以为戒,他并没有太多能力,他这个人也比路奎军自私,最先顾好的是家人,是冬麦和孩子,这之后,有些余力,再说别人。
夫妻两个人说着闲话,吃了饭,等吃过饭,刘金燕打着雨伞过来串门,说起来,两个人这才知道,原来王秀菊和孙红霞吵起来,两个人对着掐架,闹腾得不像样。
“王秀菊说是这一批羊绒顺利送到了首都绒毯厂,人家收了,钱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回来,人家就要发大财了!”
“还说孟家在陵城南边弄了一块盐碱地,到时候盖厂房,他们全都搬过去!”
“为了这个,王秀菊觉得自己儿子能耐,也有点嫌弃孙红霞了。”
靠着孟雷东,林荣棠顺利地把货给交了,本来交货的时候,人家检查羊绒质量,说好像不太合格,当时他的心都提起来了,生怕出什么岔子。
好在最后都要了,人家全收了,他的那些货也全都要了。
首都绒毯厂是国营的大纺织厂,现在无非是过一两个月给钱的问题,他不怕绒毯厂不给钱,反正现在交了货就放心了,就等着孟雷东那里要到账就行了。
当然了,他也留着一个心眼,自己去首都,找了他大哥,又通过他大嫂的关系,联系上了绒毯厂的一个内部人,和人家说了,盼着能早点给钱。
这桩大事做完了后,他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并没有什么高兴,只觉得累。
他想,自己这是要成功了,但是即将挣了很多钱很多钱的时候,他竟然想起之前,想起之前他和冬麦那会儿。
冬麦那个时候多单纯,在公社的大集上买一条裙子都喜滋滋地高兴,穿上后觉得自己可美了。
她也确实长得好看,随便穿啥都好看。
他说缺钱了,少花点的时候,她也就懂事,听话,会省着用。
那个时候的冬麦乖巧懂事得像个小姑娘,会让人忍不住心疼。
那个时候他是会计的儿子,手头能有几十块钱都觉得挺多了,哪想到有一天会做几万块钱的大买卖。
要赚大钱了,他只觉得失落,心口甚至隐隐作疼。
这个时候,她娘还在和孙红霞吵架嚷嚷,为了什么衣服烫头发的事闹腾,林荣棠听着,只觉得厌烦,他已经烦透了他娘,也烦透了孙红霞的贪婪。
是,贪婪。
孙红霞这个女人真贪。
她不但贪钱,还贪男人,自从和铁柱搞了两次后,倒像是离不开男人了。
林荣棠闭上眼睛,闷闷地叹了口气。
他摸到了一根烟,便点燃了。
其实他以前并不吸烟,不过会在兜里揣一包烟,遇到合适场合给人家送一根,现在他忍不住,掏出烟来,点燃了,狠狠地吸了一口。
呛人的烟味直接进了肺管子,把他呛得难受,他闷闷地咳了几声,之后眼泪真得落下来。
他躲在不透光的西屋,流着眼泪,一口口呛着吸着那根烟。
烟快吸完的时候,院子里安静下来了,他娘大吵了一通离开了,至于孙红霞,根本不在家里了,偷偷跑出去了。
林荣棠冷笑一声,狠狠地掐灭了烟头,猛地站起来。
突然有个冲动,来一个狠的,去捉奸,捉奸在床,让她有口难辩,自己日子不好过,那所有的人干脆跟着一起死!
他咬着牙,起身,猛地就要往外冲。
不过当冲到一般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到底是停住了脚步。
不行,不行,他不行。
他咬牙,攥紧了颤抖的手。
他要堂堂正正地活着,要挣钱,要风光,无论他发大财还是一败涂地,都要留一个清白,他的秘密,只能保留着,绝对不能就这么泄露出去。
而孙红霞这个女人,关键时候会来一个鱼死网破的。
林荣棠颓然地蹲在了地上,重新捡起来那根被他扔掉的烟。
此时的孙红霞,确实就在铁柱家里。
如果是往常,她还是顾忌着的,总是等林荣棠不在家的时候偷摸搞,但是现在她被王秀菊那样骂了一场,她恼火了。
凭什么这么骂她,不就是以为她家儿子要发财了,不把自己这个儿媳妇当回事了吗?
可真不要脸呢!
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是什么德性,真不知道吗?
孙红霞气急了,是打算干脆嚷嚷出来的,让全村都看看,看看你儿子是什么样,看看你这个当婆婆的还有脸嫌弃儿媳妇!
不过,她也忍住了。
她嚷嚷出去,害了林荣棠,也坑了自己。
要做,就做一个狠的,这死老太婆不是要孩子吗,那她孙红霞怎么着都得给她弄出一个孙子来,就让她们养野种,就让林荣棠戴绿帽子!
她豁出去了,她要和别的男人放浪荒唐!
这个念头一起,她趁着天黑,气呼呼地跑过去铁柱家里了。
铁柱家里穷,屋内的墙皮都往下掉,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的旧年画费劲地贴在墙上,却依然遮不住墙面上露出来的寒碜黄泥以及那被烟熏黑的痕迹。
一番折腾后,疲惫的孙红霞眼里都是满足。
她懒懒地看他家里情况,其实有些看不上,不过这到底是个男人,怎么着都比林荣棠强。
她斜眼看了下额头流汗的铁柱:“今晚上咱随便折腾,我他妈的不回去了!”
铁柱:“为啥不回去?”
孙红霞:“回去干吗?回去等着被人家骂吗?你不知道——”
说着,孙红霞收了笑,幽怨地瞪了一眼铁柱:“你不知道林荣棠那个太监是怎么对我的,我在他手底下受多少罪!”
铁柱听了,也就心疼了。
他是一个光棍,家里穷,三十岁还没娶上媳妇,是孙红霞主动勾搭的他,最开始他也很震惊,不敢相信有这种好事,甚至有些害怕被林荣棠发现,但享受了几次后,食髓知味,也就贪心了。
特别是当听孙红霞说林荣棠根本就不行的时候,他更觉得,孙红霞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应该是她的头一个男人。
自己的女人,在林荣棠手里受折磨,他想想挺不是滋味的,又恨自己没本事,不能护住孙红霞。
他无奈地抱住了孙红霞:“那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要不我们私奔吧?我带着你跑,我们去城里打工过日子!”
孙红霞撇嘴:“那怎么能行,就这么跑了,我在林荣棠那里受的罪不是白受了?”
铁柱没法了,颓然地道:“那你打算怎么着,你难道还要在那里受活寡?他那么欺负你,我也是一个男人,你让我知道了,心里是什么滋味?我有时候——”
他咬牙,拳头无力地捶打在炕沿上:“我想到他那么欺负你,看到他,可真恨不得宰了他!”
孙红霞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温柔地抚摸着铁柱的胸膛:“傻瓜,你别着急,什么事,你都听我的,我是你的女人,说不定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你的孩子,我肯定不会让你吃亏。”
就这么跑了,当然没那么简单。
她既想要男人,又想要林荣棠的钱,林荣棠现在做买卖要发财了,她得想办法扒出一层皮来!
铁柱这个男人,自然是炕上能干,把女人伺候得舒坦的,但是挣钱的脑子,他是一点没有,就知道瞎卖力气,所以孙红霞觉得自己必须谨慎。
她听风就是雨,把沈烈那么一个宝就这么扔给了冬麦,她已经嫁了两次人,再离婚再嫁,名声就烂透了,真是没指望了,只能和铁柱这种穷得娶不上媳妇的人混了。
但和铁柱过日子受穷她也不愿意,所以这一次,她必须谨慎,想办法从林荣棠家挖到钱。
想到这里,她便笑了,勾着铁柱的脖子:“以后,什么事你都得听我的,你听我的,以后我就是你的女人,我还让你跟着我吃香喝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