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并不奇怪,因为镇北王遇刺一事,就是三王子安排的。为的就是里间纪家和皇帝,引起纪家的愤怒。反正纪家早就知道皇帝很是忌惮他们,有了这一场刺杀,他们会更怨恨皇帝,再加上三王子和五公主的游说,纪晏行很可能就会倒戈北缙。
果然,纪晏行没有让他们失望,纪晏行主动提起镇北王受了重伤,就是有背叛大景投靠北缙的打算了。
五公主心头大喜,可是面上却故作不解:“为何会受重伤?既如此,世子更该回北地去探望双亲了。”
纪晏行眸光冷厉:“只怕陛下不会放我回去。”
“为何?”五公主十分无辜的模样。
纪晏行面上明显是压抑的怒火,过了许久,他沉声道:“因为就是我们这位皇帝陛下,派人去刺杀了我父母亲。好在父母亲命大,逃过一劫,只是受了重伤。”
五公主惊惶失措:“怎么可能?”
纪晏行冷笑道:“怎么不可能,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父母亲担心我在京城的安危,悄悄送了迷信,我猜知道他们受伤的真相。”
五公主眉眼含愁:“怎么会这样呢,令尊可是大景的功臣啊。”
纪晏行死死捏着茶盏:“自古以来,诛杀功臣的皇帝还少吗,纪家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我只是为父亲不值。陛下不会善罢甘休,除不掉纪家,他日夜难安。”
五公主执起茶壶,亲自为他斟满一盏茶:“如此说来,你我也算是同病相怜了,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除掉。我只是一个女子,死了也没什么的,只是可惜了令尊这么多年立下赫赫战功,镇守一方,却落得这个下场。我和我娘孤苦无依,不过是两条贱命而已,纪家满门若是被抄,岂非是血流成河,老天爷也看不过眼去。”
纪晏行执起茶盏,一饮而尽。他声音沙哑低沉:“你说的不错,纪家几百口人,不能这样死了。”
五公主与他碰了碰茶盏:“我会在黄泉路上为世子祈福的。”
她笑容凄楚,好像从树上坠落的枯叶,不经意间就踩碎了。
纪晏行望着她,眸光微动:“多谢。”
五公主笑了笑:“能遇到世子是我几时修来的福气,我会永远记着你,下辈子也不会忘记你,也希望世子能早日和宁安郡主修成正果。”
纪晏行面上情绪不明,转动着茶盏:“你相信有来生?”
五公主笑容发苦:“北缙人都相信,我们那的巫医还能招魂呢。”
她暗自观察着纪晏行的神情,慢慢放下茶盏:“能最后见您一面,我已经不觉得遗憾了,时辰不早了,我该告辞了。”
“五公主。”纪晏行突然开口,“其实,你和令堂可以不必死的。”
五公主惊讶的看着他,急切道:“什么办法能保住我娘的命。”
一副孝顺女儿的模样,实际上她爱慕虚荣,素日根本就鲜少去见她那个懦弱无争、不受宠爱的亲娘。
纪晏行淡淡道:“办法是有,就是不知道五公主能不能狠得下心了。”
五公主慌忙道:“你说。”
“你愿意背叛三王子吗?”
五公主面色一僵:“世子说什么?”
纪晏行不紧不慢道:“公主不是蠢人,想必早就想过,若要保住自己的命,只能杀了他。”
五公主面色发白,讷讷道:“可是他是我是三哥……”
纪晏行哂笑:“你心里很清楚,他从未将你当成妹妹,甚至不把你当成人看,你还要继续为他效命,直至丢掉你和你母亲的性命吗?”
五公主摇摇头:“不……我不要。我死不足惜,我娘亲不能被我连累。”
纪晏行平静地道:“他不仁,你又何必有义?生活在皇家,就该知道,什么都比不得自己的利益和性命重要。”
五公主神色纠结,泪眼朦胧,咬唇道:“世子是要与我合作吗?”
“不然呢,我们还要别的路可走吗?”
过了许久,五公主迟疑道:“好,我答应你。”
纪晏行颔首,又郑重提醒道:“公主,既然你答应了,可就不能反悔了。”
五公主擦擦眼泪:“我知道,放心罢,我不会做不守信用之人。”
纪晏行满意的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希望我们能够各自得偿所愿。”
五公主嫣然一笑,可是泪水又止不住的流下来:“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能和世子站在一条船上。我没什么可求的,只希望我和我娘能摆脱那些人,过安稳日子。但是能为世子效力,是我的福气,我定然会全力以赴,助你登上高位。只是……只是不知道世子以后是否还会记得我……但是我不敢奢求太多,能多和世子说上几句话,我就十分满足了。”
纪晏行低低一叹:“公主……”
五公主泪水莹莹:“我们这样是不是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纪晏行似乎有些感动:“自然,这种时候,公主不惧危险愿意尽全力帮我,我心生佩服,亦是感激。”
五公主摇头笑笑:“世子言重了,我帮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殊不知她心里欢呼雀跃。
她成功了,她居然成功了!她成功的拉拢到了纪晏行,并且让纪晏行对她另眼看待,只要她再努力一下,纪晏行的心迟早是她的,她终究会登上后位,成为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纪晏行唇角微弯,溢出一丝嘲讽。
五公主和三王子算是比较聪明,可是还是比不得中原人。
在北缙,那些人要相互争抢,都是选择最直接的办法,通常用打架的方式解决,所以三王子和五公主在一众人中就显得很聪明了。
可是中原这些世家官宦的人,有时候说一句话都要绕好几个弯,笑里藏刀,不动声色的就诱人落入圈套。对于自幼在阴谋算计里长大的纪晏行来说,五公主这点手段,根本就不够瞧。
当然,他是很乐意陪她演下去的。
思及此,他道:“但是景王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五公主面上晕开一抹羞赧:“一切都听世子的。”
纪晏行轻嗤一声:“景王不是傻子,早在三王子求娶宁安郡主不成的时候,他就该想到,计划有变,说不定还会怀疑你们背叛了他。”
“那该怎么办?”
纪晏行笑容高深莫测:“先按兵不动,景王现在可是很小心的,没有一定的把握,他不会出手。”
犹豫一会,五公主道:“若是景王问我和三哥,我们该如何说。”
“瞒住他就好。”纪晏行勾起唇畔,“你就说宁安郡主不肯和亲,乐阳公主嫁给三王子已成定局,计划失败,你们也是莫可奈何,只能老老实实回北缙。”
“世子也说了,景王是个聪明人,他难道听不出我们是在哄骗他吗?”
“就是要让他听出来你们是在骗他啊。”
五公主这下是真的有些迷茫了:“世子此言何意?”
纪晏行却是没想过多解释:“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抚好三王子,告诉他你成功拉拢到了我,一切按计划行事,明白吗?”
五公主点点头:“我知道了。”
纪晏行望着窗外,语气怅然:“我从未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好在有你与我并肩作战。”
阳光的照耀下,他俊朗的侧脸染上一层金光,笑容也越发迷蒙,长长的眼睫一闪一闪的,动人的双眸春水盈盈。他负手而立,宽大的袖子垂下萧萧肃肃,落落洒脱,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欢喜,五公主一时看痴了。
以往她身边围绕着许多男人,俱是鲁莽无知,相貌平凡甚至是粗鄙,三王子虽然容貌说得过去,但是和大景的男子比还是差很多的,楚王和纪晏行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的确想过要让楚王成为她的裙下之臣,可是如今她的一颗心倒是偏向纪晏行了。
楚王好看是好看,但是清冷如皎月,难以接近。纪晏行就如同耀眼的太阳,让人觉得温暖,使人向往。更别提纪家有三十万兵权,可比闲散王爷的楚王强多了。权衡利弊后,五公主自然选择纪晏行了,只是得不到楚王还是有些遗憾罢了。
倒不是她多么喜欢楚王,只是嫉妒楚王待沈妤如珠如宝。
正想到这里,纪晏行突然回头看她,露出一抹迷人的笑容。
五公主一怔,立刻回过神来,也露出羞涩的一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桌案上的茶壶。
许是天气和暖的原因,纪晏行面色染上红晕,额头也出了一层细汗。他皱了皱眉,饮下一盏茶。可是他脸色越是越发红晕,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下来。
五公主关切道:“世子觉得热吗?”
纪晏行抖了抖广袖:“是有些热。”
五公主笑笑:“如今正是春季,到了午时天气自然热了。”
说着,她拿出帕子,试探着伸出手,要为他擦汗。
纪晏行哑声道:“不必劳烦。”
说着,离她远了些。
五公主低头一笑,轻声询问:“世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纪晏行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好像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五公主见时机已到,又行至他面前,眸光含水,声音细柔:“世子……”
纪晏行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她带到自己身边,目光灼热的看着她。
五公主原本还算镇定,可是被这样‘深情’的眸子凝视着,她一颗心也软了下来,大胆的更进一步:“世子,你这是怎么了?”
“公主……”纪晏行叹息道。
他俯身,将她拦腰抱起,走到了屏风后面。
五公主假意挣扎了几下,便不挣扎了。终于得到了这个男人,她无比期待接下来的事,软绵绵的靠在纪晏行怀里。
可是刚落到榻上,她就晕了过去。
纪晏行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一脸嫌弃。
“谭煦。”
谭煦从窗子跳进来,笑嘻嘻道:“世子。”
手上还拿着和纪晏行身上一模一样的外衣。
他褪下衣衫,丢给谭煦,冷冷道:“丢了。”
然后又换上另一件。
谭煦笑道:“世子,药。”
纪晏行知道茶里被下了崔情之物,只是为了计划一直忍着。谭煦送来的药刚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吞下解药,他整理着衣袖道:“人呢?”
谭煦敲敲窗子:“进来罢。”
一个男子跳进来,身上穿着和纪晏行一模一样的衣服,就连身量和容貌也有几分相似。
他拱手行礼:“主子。”
纪晏行斜睨了一眼榻上的人,走出去道:“这里交给你了。”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随手拿出一本书看,端的是沉静如水。
谭煦站在一旁,暗暗咋舌。啧啧,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还喝了被下了药的茶,主子都能坐怀不乱,定力还真是不一般。主子一向不喜欢女子靠近,这次为了帮宁安郡主,还真是豁出去了。
可惜落花有意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宁安郡主可是和楚王殿下两心相许呢。
纪晏行冰冷的眼风扫过来:“再敢胡思乱想,我敲碎你的脑袋。”
谭煦连忙摆手:“不敢,不敢。”
那人到底不敢耽搁太多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他神情有些不自在,低头道:“主子。”
纪晏行合上书,挥挥手:“先下去罢。”
又给了谭煦一个眼神。
谭煦忙道:“属下也下去了。”
很快,雅室寂静下来,纪晏行一手搭在衣结上,一手掀开珠帘去了屏风里面。
又过了一刻,五公主睁开迷蒙的眼睛。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纪晏行,下意识看看盖在身上的衣服,面上飞起两片红云,比之以往越发娇艳妩媚,就像是被细雨浇灌过的春花。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人事的姑娘,自然知道她的计划真的得逞了,她和纪晏行有了夫妻之实。
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却是在喜悦的冲击下忘了追究。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达到了目的。
她难得有些羞涩,开口道:“世子……”
纪晏行的衣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发冠也歪了,头发也有些散乱,眼底却是一派冷静。
他看了她一会,叹息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