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四爷预备叫弘时搬出去住。
鉴于弘时年纪都二十多了,成日里读书写字也是无聊,四爷便交待了弘时新的任务自己跑一跑建府的事情。
三福晋还在养胎,弘时一个人跑前跑后,亲自去工地指挥,没过多久整个人都晒黑了一圈儿。
这日弘时照例去工地视察,遇上了儿时旧友弘昌。
弘昌封了贝子后,跟着十三叔做事,这几年入宫次数大大减少。弘时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日日在上书房里跟功课较劲儿,两人接触也越发少了。
眼看着就是用膳的点儿了,既然是遇上了,又许久未见,少不得要出去搓一顿儿的。
弘昌带着弘时去了自己素来爱吃的一处私房菜馆,点了几样精致的小菜请弘时喝酒。
席间,弘昌对着弘时问道“三哥而今攒了有多少银钱了”
弘时一脸懵圈“我需要攒什么钱么”
弘昌道“三哥这就要出宫建府了,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咱们当年几个叔伯建府的时候,安家费都是几万两,没几年就花个干净了。我们家的事情你也知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当年阿玛失宠于皇玛法,若不是圣上垂怜,时时帮衬着,只怕过连锅揭不开了呢。”
这事儿弘时倒是听说过,九叔以前就那样,总在时时缺钱中,阿玛那时候还是雍亲王,在府里可不止念了他一次。
再说十三叔,当初家里头也实在是艰难,虽说是皇阿哥,但过得比起普通宗室阿哥都是不如的,也是靠着皇阿玛日日去府上和庄子里送东送西,才渡过难关。
弘昌又道“我说这些话也不是白吓唬你的,我这儿有个好差事,倒弄马匹的,五伯家里的弘昇、七伯家的弘曙都想跟着我做。你是知道的,咱们有打小的情谊在,这等好事我自是忘不了你的,不如咱们就一道儿做罢。”
弘昌在雍正元年就被四爷封了贝子,十三爷府上弘暾一向身子不好,弘晈又是个爱玩的性子,成年阿哥里,也就弘昌起码看起来还算上进青年一枚,十三爷又给弘昌请封了世子,如不出意外,弘昌就是下一任的铁帽子王了,在堂兄弟中号召力还是蛮大的。
故而五爷家的世子弘昇、七爷家的世子弘曙,还有一众宗亲家的阿哥都愿意跟着他混。
但弘昌阿玛再牛,也到底不是皇帝,弘昌需要再找个人能让他扯着虎皮做大旗。最终寻着了自幼和他交情不浅的弘时。
弘时对于做生意一直没什么天赋,弘昌再怎么说生意如何大宗儿,一句话就能成如何好做,他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道回去以后考虑考虑再给答复。
弘时那天陪弘历几个喝酒的时候,还敲诈了傅文一对儿珐琅彩折枝莲纹瓶,一直没得兑现,反正回宫也是顺路,弘时便去富察府上讨债。
谁知竟在富察府的大门前碰到了正要出门去兵部傅文,既然准妹夫有事在身,现在叫他回去拿瓶子显然有些不大合适。正好两人也是一个方向,便骑马一道儿走着。
弘昌生得本不错,但这几年太爱好钻营,心事太重,又素爱饮酒,身子有些掏空,瘦得脸都有些像猿人了,脸颊两侧没有肉,颧骨高高凸起,实在有碍观瞻。
而今看到高大修长的傅文,一张英气的脸上闪着奕奕神采,叫弘时感觉像是眼睛被洗涤净化了一遍,心里头十分舒坦。
弘时好像突然明白了妹妹为何会选了傅文,这样一个男子,日日对着必当是极养眼的。
小姑娘都好这口啊
弘时被弘昌念得头晕,想着这个是未来的亲妹夫,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如果将来做生意发了财少不得也要给妹妹改善生活,便很不拿傅文当外人的抱怨道“不过是个倒卖马匹的活儿,至于叫弘昌对着我念叨这么久么就是真的搭伙儿做生意也不过是挂个名,叫手下人去办,我还能真的亲力亲为不成这般来来回回的说道,当真是念得我头疼了。”
傅文是实打实在军中待过几年的,知道弘昌一直想插手军中马匹的事情。雍正三年的时候,就曾经干过类似的营生,将原本敲定了送至兵部的马匹偷梁换柱,好的挑出来卖给了王公贵族,再拿次的充数,却按着一等品的价格卖给了兵部,小发了一笔。
而今朝廷北线要同准噶尔持久作战了,早晚需要大批马匹,弘昌就是看中了这个机会。
但是,叫傅文说,弘昌这种行为无异于玩火。万岁是个眼里面揉不得沙子的人,若是叫他知道了弘昌发这种“战争财”,不把他灭了才怪。
傅文道“我在军中之时,也曾听人说过,怡亲王世子名声不大很好,以前曾经倒卖过军马,虽然当时没有被抓住,我这边没证据说一定是他做下的,但我也不妨给你交个底儿,朝廷近几年要对准噶尔再次出兵。我倒是觉得,怡亲王世子很可能打上了军马的主意,三阿哥跟他共事还是要谨慎一些。”
弘时被傅文给说愣了“可弘昌说,这只是普通生意而已。”
十三叔可是个循规蹈矩的性子,弘昌怕是不能这般大胆吧
傅文冷笑,在弘昌这等勋贵面前,这些生意可不就是“普通生意”么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这场黑心生意的背后,可能牺牲的,是万千将士的性命。
傅文对着弘时问道“三阿哥是缺银子了吗”
怎么突然想着要去做生意呢
“这倒没有。”弘时老实道“可弘昌说了,以前几位叔伯出宫建府都是缺银子的,那时候我虽然年纪小,但大都也是记得的。”
傅文
看小公主不像个没心眼儿的,怎么亲哥哥这么天真呢
康熙爷时候的阿哥和当今万岁膝下的阿哥能一样吗康熙爷那时候儿子多,有得宠的,有不得宠的,还有为着某些说不得政治原因不得不打压的,能叫他放在心上时时顾着的还真就没几个。
就拿九爷和十三爷来说,康熙爷是本就看不惯九爷做派,想磨九爷的性子,又嫌他素日里太过享乐奢侈,就是不想给他银子;十三爷则是境况不好,皇上心里憋着气,厌弃了,自是也不想给银子的。可弘时的亲阿玛,当今圣上在做皇子之时,就从来没缺过银子罢万岁就这几个孩子,出宫建府后那也是当宝贝待的,何须为了银钱之事犯愁呢
傅文压着脾气道“三阿哥还是慎重想想再应罢。”
弘时感受到了傅文身上的低气压,弘时自身气场不足,当场被准妹夫压制。
“是,等我回去好好考虑再说罢。”
傅文有一个忘年交,姓常,单名一个乐字。常乐最先跟着八爷的,但是在八爷最得盛宠之时嗅到了危险气息,抽身离开八爷,云游讲学去了。
常乐这人最大的有点是对时局把握很好,不恋权、不贪财,对主子也忠诚,临走之前也曾几次劝过八爷,只是八爷不听,非要一根筋闯到黑,谁也没辙儿。常乐此人最大的问题就是有点小脾气,比较爱好指手画脚,傅文看三阿哥也不是什么刚愎自用的主子,想来是可以相处融洽的。
等以后成婚后跟静仪谈谈,把常乐弄到弘时府里头当幕僚去,这人能看住了弘时最好不过,到时大家都能省心了。
回阿哥所后,弘时开始坐卧不宁起来。
按理说这等大事应该第一时间去找阿玛商议的,可他和弘昌关系这么好,万一是傅文想太多了,弘昌根本没犯事儿,误伤他这个发小儿可怎么好
都这个点儿了,哈哈珠子和伴读都出宫去了,弘时心里不平静,很想找人商量,却不知道找谁比较好。
董鄂氏见弘时都着急得在屋里头转圈圈了,出言安抚道“既是如此为难,要不就去母妃宫里头问问妹妹吧”
董鄂氏都听说了,万岁最近一直都跟人讲,四妹妹自幼跟着阿哥们读书、上校场,是当男孩子养的。
这么说来,妹妹一定是靠谱儿的。
弘时想起之前妹妹帮他分析过的事情,回回都是有道理的,甚至还有些先知性,比如八叔,比如隆科多,只要妹妹叫他不要去亲近的那些人,最后都倒了大霉了。
弘时想到这里,心情爽朗起来,对着董鄂氏道“你安生歇着,我去趟承乾宫。”
承乾宫里,弘时对静仪说了弘昌邀请他一道儿倒弄马匹的事情,请静仪利用女子的直觉帮忙参详参详,弘昌这事儿到底靠谱不靠谱。
静仪觉得弘昌的性子有些像九爷,特别爱花钱,也特别爱搂钱。加上十三个是个很约束自己的性子,严已律人更严以律己,故而弘昌并没有因为这个世子在家里占到多少的便宜,他又是这么个爱享受的性子,想要搂钱也在情理之中。
静仪知道,历史上弘昌就在这几年倒霉的,只要跟弘昌有关的事情,静仪还是一力主张弘时能不沾就不站的。
对于弘时这次没有盲目信任儿时小伙伴的行为,静仪给予的高度评价“三哥哥太厉害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弘时出师了。
弘时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全然是我的意思,我回宫时候遇上傅文了。也是他跟我说,弘昌以前就插手过军马生意,叫我慎重考虑的。”
是傅文么
静仪的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口气却依然严肃“傅文比你还小上几岁呢,哥你这么大的人了,做起事情来也该过脑子了,可不能再叫额娘替你操心了。”
弘时“妹妹说的是,我明儿就去回了弘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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