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忘忧吓了一跳,吃惊的脸映在窗户上。
顾如约一回头,恍惚看见窗户上有一张雪白的脸,窗外黑没看清楚。
对桂香说;“出去看看,外面是谁。”
桂香打开门,走到外面,忘忧藏在黑暗的角落里,夜里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漆黑一片,桂香也没看见忘忧。
走回屋,复又把门闩上。
顾如约把药粉包好,问;“外面什么人偷着往屋里看?”
“奴婢出去没看见什么人。”
“是我眼花了。”
忙半夜眼睛累花了,明明看见窗户有个脑袋。
驿馆内院住着所有王府女眷,有点拥挤,不像王府,主子都有各自的院落。
这个人不能确定是谁,顾如约想,这个人看到什么,也不知道解药的配方。
顾如约和桂香把制药的工具和剩下的药材收起来。
过了一会,院外透过灯光,庆俞提着羊角风灯在前,萧逸走进内院。
萧逸进上房时,顾如约完工了,把两包药交给他,“写解字的是解药,殿下先给他用上试试,药方我略作改动。”
萧逸小心地收好两包药。
天晚了,两人上床睡觉。
桂香放下蚊帐,吹熄了灯。
顾如约朝萧逸身旁挪了挪,说;“楚姑娘搬来驿馆住。”
“她来做什么?”
黑暗中看不清萧逸的脸,听声音有点冷淡。
“还能做什么,找你,来了五六日了。”顾如约抱怨,“这几日她总缠着我,打听你去哪里了?”
“你说我去哪了?”
“秦楼楚馆。”
暗中传来一声轻笑,萧逸的手在她绵软处掐了一把,“本王的名声都是被你败坏的。”
顾如约朝他怀里拱了拱,“我这么说都没吓退她。”
“你这退敌之策有问题。”
萧逸翻身压上去,“不说她了,我们干点正经事。”
这么多天没碰顾如约,萧逸急不可待。
顾如约用力推他,“不在驿馆,等到封地……”
光线幽暗的床帐里,萧逸的声低哑充满情.欲,“如约,这种时候拒绝,对男人很残忍。”
萧逸已经蓄势待发,不容她拒绝。
今晚外面黑,床帐里看不清彼此,萧逸伸手扯开床帐,顾如约急忙出声拦住,“别拉开,让人看见。”
“本王要自己的女人,我怕什么?”
萧逸的长腿往她身上一压,顾如约就动弹不了了,只能任他摆布,不敢出声,怕外屋的桂香听见,王府女眷都住在一个院里,半夜格外地静,有点动静惊动人,萧逸几日没碰她,有点失控。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萧逸才放她睡觉。
顾如约困乏,睡得正沉,听见门外有人说话,很大声,把顾如约吵醒,听清楚声音,激灵一下,吓醒了。
是楚寻梅跟丫鬟桂香说话,就在屋门口,楚寻梅问;“这么晚了,王妃还在睡觉。”
桂香嘴笨,吭哧半天,“王妃才歇下不久?”
“王妃才睡觉,半夜不睡干什么去了。”
楚寻梅嗓音提高了。
桂香小声说;“殿下回来了。”
楚寻梅啐了一口,猜到什么,红了脸,“殿下回来你不早说。”
自己还刨根问底半天。
屋里的顾如约很快发现,没遮床帐,身上搭着一块被角,光身子明晃晃地暴露在通亮的光线下。
顿时急了,到处找衣裙。
萧逸也被门口的说话声吵醒了,定睛看着她慌慌张张地到处找衣裳。
伸手从床头扯过她的衣裙,早起嗓音沙哑,“正大光明的夫妻,你吓得好像偷情一样。”
顾如约手忙脚乱地套上衣裙,怕楚寻梅突然闯进来。
穿上衣裳,有了点安全感,扫了一眼萧逸,萧逸腰间搭着一条夹被,说;“你怎么还不穿衣裳,楚寻梅一会进来了。”
找萧逸的衣袍,拿过来帮他穿中衣中裤。
萧逸不急不慌的,穿完衣裳,外屋没了动静,抹了一把脸,搂过顾如约,“我们接着睡,别管她。”
穿上衣裳,顾如约踏实了,重新躺下,心想,多个人,真不方便。
两人直睡到正午才起床,顾如约打开窗,早起下了场小雨,此刻已经停了,院内地已经干了。
水已经备好,顾如约先去沐浴。
桂香跟过屏风后侍候,顾如约泡在木桶水里,问:“楚姑娘回屋了?”
桂香给她洗头,说;“楚姑娘等了半天,回去了。”
楚寻梅住在这里,她跟萧逸在一起战战兢兢的,楚寻梅打扰别人生活,还浑然不自知。
顾如约沐浴出来,站在廊庑下梳头,明路和庆俞提水,把木桶里的水换了,萧逸沐浴。
沉香问:“主子,现在传饭吗?”
早膳时辰早过了,顾如约说:“传午膳。”
看见楚寻梅朝上房走来,老远扬声喊;“王妃起来了。”
顾如约讪讪地笑笑,“楚姑娘用过午膳了吗?”
“我吃过了。”
楚寻梅要往屋里进,顾如约挡住她,“殿下在沐浴。”
隔着一道屏风,听见屏风后水声,萧逸正在沐浴,萧逸沐浴除了顾如约,不要任何下人侍候。
忘忧和月奴在房间里收拾,换下的床单,放在盆里,换上新床单,王妃每到一处,床单夹被都用自己的,连原来的床帐都要换上带来的。
忘忧和月奴端盆到院子里井台边洗床单,贞儿和千儿提水,把洗干净的床单晾晒在院内的竹竿上。
月奴看忘忧郁郁寡欢,上次给容公子送点心回来后,她就这样子。
寻隙劝她,“忘忧姐,我们被卖到王府,是我们的造化,王妃宽容,从不打骂下人,我们卑贱的丫头,配不上高高在上的主子爷。”
忘忧小声说;“我们配不上,王妃又是什么高贵出身,不一样当了正妃,比我们强多少。”
月奴吓了一跳,本来劝劝她,都是好姊妹,没想到她能说这番话。
正色道;“我们卖身的奴婢,怎么能跟王妃比,忘忧姐,你容貌多才,再好还是一个奴婢,王妃抬举我们在屋里拿一等大丫鬟的月例,又有些体面,我们的命运,还不是主子一句话。”
容安说她不配碰琴时眼睛里的轻蔑,刺痛忘忧,忘忧自持美貌有才华,心性高傲,没想到在容安眼里,卑贱不屑一顾。
忘忧因爱生恨,手里用力拧着床单。
沉香和染儿提着午膳回来。
顾如约跟萧逸吃午膳。
楚寻梅看晋王用膳很斯文,举止优雅,爱慕更胜几分。
殷勤地给萧逸布菜,问;“勾栏的女子有什么特别吗?那么吸引殿下。”
萧逸抬头,瞪了顾如约一眼。
顾如约低头吃饭,抿嘴笑。
旁边侍候的高升赔笑说;“楚姑娘,皇家用膳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
楚寻梅这才不说了。
萧逸不看她,不同她说话,楚寻梅近距离看萧逸,萧逸五官线条流畅,堪称完美,竟移不开眼,心想,中原还有这样绝色的男人。
萧逸吃完,拿起桌上盘子里的簇新雪白的湿手巾擦手,举手投足尽显高贵有教养
楚寻梅憋了这半天,终于可以说话了。
“晋王还没回答我,那个女子有什么特别?就是晋王殿下喜欢的勾栏的女子。”
“她不能说话。”萧逸淡淡地道。
“是个哑女?”
楚寻梅吃惊地眨眨眼睛,很意外。
萧逸看着顾如约忍俊不住地弯起唇角,白了她一眼。
“她长得很美吗?”
“嗯”了一声,萧逸朝外走。
萧逸迈步走出房间,楚寻梅跟在身后,“晋王殿下又要出门吗?”
高升代答,“殿下有事,楚姑娘自便。”
楚寻梅看着萧逸走出内院,站了一会,返身回屋里。
萧逸来到一间屋里,一个男人手脚被锁着在床上,太医顾仲方给他伤口上药。
男人看见萧逸一副倨傲的神态,知道是晋王。
顾仲方给他上完药,收拾药箱,行礼退下。
男人一脸凶相,朝萧逸说:“要杀便杀。”
萧逸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如果你能替本王做事,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男人哼了声,“老子不给任何做事,老子不听命晋王殿下,晋王你就杀了老子吧!”
萧逸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对身旁的人说;“把这包药给他服下去。”
高升亲自动手,把纸包打开,倒在碗里拿水冲开,几个会武功的太监上前按住这个男人。
男人挣扎,抵死不喝药。
陈承忠没耐性,上前用手一掰,男人的下颚脱臼了,高升捏着他的嘴,把药给他灌了下去。
陈承忠又把他的下颚端了上去,按住他的几个太监松开他。
男人气得暴跳如雷,“你们给我灌了什么,堂堂晋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萧逸冷笑,“对付你这种人,什么手段都不过分。”
男人暴躁地高声叫骂。
足足叫骂了一刻钟。
突然,骂声停了,凶狠的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他想挣脱捆绑手脚的铁链。
萧逸等众人看着他,一会功夫,他的脸发着惨绿,目眦尽裂,拼命要扯掉铁链,发出野兽一样痛苦的哀嚎的。
铁链固定在床上,被扯得哗哗作响。
萧逸想顾如约说的,这个毒.药性烈,服下后,不出一刻钟,一般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对这样一个狠人,不下辣手,怎能降伏。
吕道贤和陈承忠、余平等人看着,觉得瘆得慌。
王妃是个女子,制出这样摧毁人意志的毒.药,男人们都胆寒。
其实是顾如约出身医家,看惯生死,病痛折磨。
男人痛苦得面部五官扭曲,很恐怖。
最后,竟疼得昏死过去,萧逸冷声吩咐,“把他弄醒。”
太监用冷水把他泼醒了。
男人醒过来后,堂堂五尺高的汉子,气若游丝,嘴唇煞白,上下阖动,“我愿意为晋王殿下效力,快给我解药。”
萧逸拿出一包药,递给高升,高升拿水冲开,送到他嘴边,这回没有按住灌,男人仰头几大口喝下去。
半个时辰后,男人恢复正常,脸色青白,冷汗如雨。
萧逸语气平淡,像说一桩平常事,“你体内已经存有剧.毒,三个月发作一次,按时给你解药,你投到本王账下听用,如果立功,本王会考虑解开你身体的毒,你也不用费心找解药,实话跟你说吧,你身上的毒无人能解。”
男人有气无力,“在下答应。”
这个叫莫云峰的男人不怕死,可受不住毒性发作时的折磨。
从屋里出来,吕道贤还有一重担心,提醒晋王,“解药服下,他身上的毒暂时解了,他如果利用这三个月作出什么对我们有害的事,这种人的承诺不可信。”
萧逸边走边说;“王妃交代了,平常给他解药半量,他武功只有一半,等需要他出手时,给他另一半解药,但他身体里的毒如果三个月不服解药,就像今日这样痛苦。”
“王妃的心思缜密。”
高升问;“殿下,在这里的事情已经了了,是不是该启程去封地。”
“你去通知王妃明日启程。”萧逸对吕道贤和陈承忠等人说,“我们去一趟高宅。”
高升走去内院,进上房,看见王妃和楚姑娘在屋里。
“回王妃,殿下吩咐明早启程。”
楚寻梅问;“晋王殿下怎么没回来?”
“殿下去高宅了。”
楚寻梅从榻上跳下地,“我也去高宅,跟高公子告别。”
她这是找个借口。
顾如约也不拦着她,镇日缠着自己,她走了,耳根清净。
王府的人继续朝南行。
顾如约乘坐马车,沉香和桂香跟主子同乘。
顾如约看见马车外,萧逸骑马和楚寻梅骑马并行。
楚寻梅兴高采烈,跟萧逸说着什么。
萧逸像平常一样冷肃一张俊脸。
楚寻梅异族姑娘们豪放,路上如果顾如约跟萧逸同车,估计楚寻梅也要凑进车里来。
因此,顾如约让萧逸骑马,马车里空间小,着实不方便。
男女大防避嫌对楚寻梅来说,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异族女子还有抢亲的风俗,如果萧逸不是晋王,估计要抢回国,做压寨夫人。
两日后,到了封地,雄关城。
晋王府府邸原身是一个守备府,她们还在路上,萧逸已经提前派人修缮了。
守备府面积挺大,就是西南建筑看似简陋,没有京城王府精致。
不管条件如何,到家了。
楚寻梅在王府里转悠一圈,说;“晋王府太破了。”
沉香和桂香几个丫鬟规制东西,打扫房屋,忙了两日,安定下来。
楚寻梅不回家,顾如约只好叫人收拾了东厢房给她住。
晋王萧逸到封地后很忙,接见西南的官员,晋王掌管西南封地的一切事物,包括军队。
西南以南是南姜国,西南方跟息国接壤。
还有一些异族的部落,小国,西南多民族乱,经济落后,情况比较复杂。
梁国跟南姜国和息国边境通贸易,两国时常骚扰梁国边境,本朝戍边的军队也经常发生哗变。
另外进入雨季,西南气候湿热,蚊虫多,种种条件很恶劣。
前院书房里,萧逸跟吕道贤、容安、陈承忠和余平等商量军务。
陈承忠说;“西南军里有开小差,逃兵,属下建议抓回来,按军纪严惩。”
余平附和,“军纪不严,军队像一团散沙,还怎么打仗,难怪连周边的小国都敢侵犯我边境。”
吕道贤看问题不能像武将简单,说;“朝廷户部拖欠军饷,几个月不发饷银,军心动摇,难免的,军纪是应该严整,可问题不从根上解决,触犯军纪打杀了,还有以身试法的兵将。”
晋王是亲王,亲王月俸养整个王府家眷,剩不下多余的银子。
说;“粮饷的事本王想办法。”
角楼鼓打二更天,萧逸回房,看见顾如约坐在灯下看一本医书,道;“还没睡?天晚你自己先睡,不用等我,刚到封地公务太多。”
顾如约放下书,帮他宽衣,“殿下吃晚膳了吗?”
“没有。”
顾如约把衣袍交给桂香,对沉香说;“传膳。”
萧逸每日很辛苦,回来晚,顾如约命厨房留人,萧逸晚上回家随时准备传饭。
传膳的功夫,萧逸到净室沐浴,出来时,饭菜已经摆到桌上。
天晚了,顾如约叫厨房准备鸡丝面,笋蕨馄饨,羊肉水晶角儿,薄皮春茧包子、虾肉包子和小菜等。
萧逸吃了一碗笋蕨馄饨,一碗鸡丝面,羊肉水晶饺子尝了两个,放下箸。
顾如约拿湿手巾给他擦手。
沉香和桂香收拾了,交给染儿,贞儿,千儿几个小丫鬟。
忘忧端上茶水,天青茶盅放在萧逸面前,然后,把另一盅茶水放在顾如约面前。
萧逸端起茶碗,手指捏着盖子,撇去水面漂浮茶叶,斟酌开口,“如约,府里现在有多少现银?”
顾如约拿钥匙打开箱,从箱底下抱出来一个钱匣,打开,从里面夹层拿出一叠银票。
数了数,留了一少部分,剩下的交给萧逸,“这是四万两银子,殿下拿去,养军队需要钱。”
萧逸挨张看了一下银票数目,吃惊地看着她,“四万两,王府有这么多钱?”
顾如约把剩下的放回钱匣子,“殿下忘了,临出京时,我把府库里的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还有家具,有的送当铺典当,有卖掉的,这一笔银子,还有皇上和皇后赏赐的金银,我全换成银票,路上好带。”
萧逸很高兴,捏着银票,“雪中送炭,如约,谢谢你!”
顾如约把钱匣子锁上,说;“还剩两万两银子,我自有用处,先不告诉殿下,等以后殿下就知道了。”
萧逸把银票揣在怀里,“这四万两就解决了燃眉之急。”
一切安顿好了,顾如约想出去转转,了解一下雄关城的情况。
早起跟萧逸说了,萧逸说让容安跟着她出门。
早膳后,萧逸去军营了。
顾如约命人备车。
顾如约考虑初来乍到,对此地不熟悉,想起徐江燕曾经随军,跟前夫在西南几年。
吩咐月奴,“你把徐娘子请来。”
一会,徐江燕来了,行礼毕,站过一旁。
顾如约说;“徐娘子在西南待几年,对西南了解,我想在城里看看,徐娘子如果有空陪我去。”
徐江燕蒙王妃收留,恨不得出点力,急忙说:“民妇回去换件衣裳,跟王妃出门。”
染儿,贞儿几个丫鬟也要跟出门开开眼界,顾如约就答应了。
忘忧央求说;“王妃,奴婢也想出门看看,奴婢这一路越往南走,觉得景色很熟悉,好像梦里出现过。”
顾如约看看她,忘忧的话,不知是真是假。
答应了。
桂香和月奴留下看家。
千儿正坐在院子里刷鞋子,没跟去。
顾如约带着沉香,忘忧,染儿,贞儿四个丫鬟出门。
刚走到院门口,楚寻梅从后面追出来,“王妃上街不告诉我一声,我也跟你们去。”
楚寻梅带了两个侍女,一行人呼呼啦啦地走出内宅。
容安牵着马,等在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