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正说着,太监庆俞走进殿,“禀王妃,晋王殿下说,大家团聚,今晚在乾清宫设家宴,不请外人了,就自家人聚一聚,王妃安排一下。”
“嗯,你去通知各宫夫人们。”顾如约道。
晋王的意思,是举办个小规模的家宴,庆俞走后,顾如约对沉香说;“你去御膳房告诉一声,今晚在乾清宫设家宴,小范围的,不用太铺张。”
萧逸跟顾如约一直住在豫州,晋王几个侍妾留在西南封地,三四年没见,大家吃个团圆饭。
这些女人名分上是晋王侍妾,一直跟着晋王,性命系在晋王身上,晋王夺得天下,自然少不了这些女人的荣华富贵。
沉香和贞儿听说晚上家宴,开始忙着为王妃挑衣裙,沉香跟着顾如约,已经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丫鬟,晋王的喜好早摸清楚了。
顾如约的衣裙大多是偏素,素色不花哨,可也不是劣质粗糙,做工极其精细,精美的苏绣,衣裙暗藏乾坤。一条裙子做成煞费工夫。
顾如约任凭两个丫鬟折腾,沉香和贞儿两个人眼光不同,对晚宴王妃穿那条裙子各执己见。
甘草进来,贞儿拉着她问;“甘草,你说我们俩个谁挑的裙子好看?”
甘草看了看,犹豫一下,指着贞儿手里的天水碧色罗裙说;“我看这条好看。”
沉香还是坚持自己挑的裙子,拿着来问王妃,“主子,我二人各挑一件,主子穿那件?”
对皇宫家宴顾如约没什么兴致,本来不想出席,碍于柳夫人等人的面子,勉强敷衍。
看了一眼,贞儿手里拿着一条天水碧色罗裙,沉香手里拿着一条海天霞色罗裙。
指着沉香手里的拿的海天霞色罗裙,“穿这条吧!”
天水碧。染就一江秋色,极美,却被世人认为某种不祥之兆,顾如约非常喜欢天水碧色,是以做了一条裙子,不经常穿。
海天霞色的白衫罗裙,轻薄如冰绡,宫中忌讳身穿缟素,白中略带粉紫,是前世后来宫里流行的颜色,雅中藏艳。
沉香拿烫斗熨衫裙,顾如约坐在窗前榻上,看着窗外新分来几个太监扫庭院里地上的落叶,扫了一茬,秋风一过,不久又落了一层。
新来的几个小宫女擦窗扇。
新分来的太监宫女先干粗活,太监打扫庭院,宫女承应在殿外,允许进寝殿的只有沉香、贞儿,甘草三个侍女,值夜的沉香和贞儿,连甘草都排除在外。
顾如约素来谨慎,何况跟薛贞柠住在同一后宫里,薛贞柠的个性,怎肯屈居人下。
贞儿手里拿了一件银狐披帛,说;“适才找衣裳时翻出来,早晚天凉,王妃搭上点。”
伤愈后,顾如约虚弱畏寒。
庆俞从万安宫出来,先去了凤鸾宫,太监庆俞十几岁入宫,宫里不成文的规则,通知事情,论位份,得宠程度,先后次序有讲究的,先通知位份低,不得宠的嫔妃,位份高得宠的嫔妃会认为你轻视自己,无形中得罪了人。
西六宫除了住着王妃之外,还住着晋王的三个侍妾,晋王把几个侍妾扔在西南封地,退守豫州时,也没接过来,可见这几个侍妾是不得宠的。
宫里隐约流传着晋王跟义安郡主曾有过一段情,这次义安郡主随晋王回宫,义安郡主不封皇贵妃,也是贵妃。
几个侍妾无足轻重,顶天封嫔或贵人。
庆俞走到凤鸾宫,凤鸾宫门口站着两个新来的宫女,庆俞走上台阶,问:“义安郡主可在宫里?”
一个宫女瞅瞅他,“公公怎么称呼,是那个宫里当差的?”
“咱家庆俞晋王跟前当差,有事见义安郡主。”
大红猩猩毡门帘从里面掀开,露出单珠一张笑脸,“庆公公来了,郡主请公公进去。”
庆俞进屋,行礼毕,站在一旁,道:“今晚乾清宫家宴,奴才来通知郡主一声。”
庆俞眼睛瞄着坐在榻上的美人,美人微张檀口,轻声细语,“庆公公,皇宫家宴都什么人参加?”
“晋王殿下说了,都是家里人,没有外人,奴才通知郡主,还要去六宫通知几位夫人。”
“公公忙去吧!”薛贞柠和气地道。
庆俞一走,单珠得意地说;“皇宫家宴,少不了郡主在内,晋王殿下没忘了郡主,特意派人关照郡主。”
薛贞柠捏着绣帕,寻思片刻,摆手招呼单珠伏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话。
单珠走出屋。
皇宫一日两顿正膳,午膳御膳房备点心汤面等,垫垫肚子,晚膳开得早。
日高悬正中,万安宫里一片肃静,顾如约倚在榻上,看一本医书,这本医术是她从晋王府带过来的,这还是二哥顾仲方借给她看的,顾如约不像二哥一门心思钻研医术,她对古今医案里的奇案感兴趣。
这本书里都是古今医学奇案例。
沉香斟一盅热茶,端给她,“王妃,今御膳房午膳备了汤面,十几种,还有糕点,主子吃什么?”
“清淡点的素面,糕点你看着拿几样。”
甘草在一旁说:“奴婢去御膳房取。”
甘草这两日用心记皇宫里的各条甬道,通往御膳房的路走了几次,走出万安宫,朝左拐。
走到南北向甬道,单珠从对面走过来,看见甘草,笑着打招呼,“这位姐姐是万安宫的吧?是不是去御膳房?”
“你怎么知道我去御膳房?”
“这个时候出门,我猜姐姐去御膳房取膳食。”
甘草见过单珠,知道她是凤鸾宫的的人,不太想理她,看单珠一团笑脸,便不好意思不搭理,两人同路,
两人边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闲话。
主子有矛盾,奴婢们没有多少芥蒂。
单珠有意往衣饰上引,说:“我家住西北,头一次来京城,常听人说京城繁华,果然街上看见夫人太太小姐穿着绫罗绸缎,京城流行的衣裙式样新颖别致,我昨儿看见先朝妃嫔穿着纱衣,半透明,不知是什么料子做的,真好看。”
甘草卖弄,说;“高档的衣裳你是没见过,我家王妃有一条海天霞色罗裙,像仙衣一样,质地轻薄,无一处不精致,穿上走起路来飘然若仙,我家王妃的衣裳有十几箱子,看似稀松平常,一件衣裳的花费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
甘草滔滔不绝,甘草跟王妃开了眼界,从前在家穿着粗布衣衫,破了缝补,褪色还要再穿几年。
单珠不费吹灰之力,打听出来,甘草透出口风,单珠便猜出王妃晚宴要穿什么颜色的衣裙,甘草有点小聪明,没见过什么大阵仗,当然不知晓皇宫里人人百样心思。
甘草提午膳回来,顾如约看甘草端出一碗清汤面,让沉香拿小碗挑出一箸,吃了半块合桃糕。
甘草和贞儿捡桌子。
顾如约走去院子里,站在梧桐树下,深秋萧瑟,几片落叶飘落在她脚前,她低头捡起几片梧桐树叶,拿在手里细看,人们常说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自己跟薛贞柠除了容貌相近,截然不同。
太监宫女们在水井旁抬水,备水王妃沐浴。
不管春夏秋冬,顾如约每日有沐浴的习惯。
沐浴出来,坐在绣墩上,贞儿给她擦头发。
沉香领着一个宫女走进来,说;“主子,她叫宝枝,她手巧会梳头,奴婢带她来,主子让她试试?”
贞儿说;“正好今晚宫宴,主子就让她试试。”
沉香和贞儿梳头不拿手,甘草比二人强,不过翻来覆去就几个样式,没有什么新意。
顾如约看这个叫宝枝的宫女似乎不像贫穷人家的女儿,问;“你家住哪里,因何进宫?”
“奴婢家乡姑苏,父母双亡,家产被叔婶霸占,官府选宫女,奴婢就被选进宫了。”
家境不错,好人家的女儿,顾如约道;“你试试吧!”
宝枝问沉香和贞儿,“王妃宫宴要穿那件衣裙。”
沉香把一身海天霞色衫裙拿给她看,宝枝说;“这身衣裙真好看,只有王妃才配穿。”
宝枝给顾如约梳头,一双白皙的手灵巧,说;“高髻配这套衣裙。”
宝枝把顾如约一条乌黑浓密的秀发梳高髻,插上镂空兰花珠玉流苏步摇。
宝枝左右看看,“王妃是奴婢平生见过最美的,奴婢在家时给小姊妹梳头,都没有王妃好看,这身衣裙绣工考究,一看就是江南顶尖绣娘的手艺。”
珠帘一响,萧逸迈步进来,走到面前,顿觉眼前一亮,“好看!”
顾如约站起身,避开萧逸灼热的目光。
萧逸说:“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沉香给顾如约披上猩猩红貂皮披风,顾如约先走出去,萧逸随后跟了出来,几步来到她身旁,想牵着她的手,顾如约不动声色的抬起手臂,作势扶了一下头上步摇,萧逸的手落空。
自嘲地笑了一下,跟前没人时,顾如约拒绝他任何亲热的举动,也不与他交谈。
两人并肩走在甬道上,长长的甬道,尽头一道门,门那边还是漫长的甬道,两人曾经要携手走一生,现在越来越生疏。
高升领着一群太监跟在身后,沉香和贞儿不远不近地跟着。
走到乾清宫门前,太监高喊,“晋王殿下和王妃驾到!”
柳轻罗等人已经等候在殿上,殿上所有人起立,按迎接帝后的礼节跪地高呼,“恭迎晋王殿下,恭迎王妃。”
萧逸态度随和亲切,“起吧!今晚家宴没有外人,不用拘束。”
萧逸边说,径直朝上座走。
左侧上首有个空出的席位,顾如约便想走到左侧坐下,萧逸一把扯住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上座,两个人一席。
今晚当着众姬妾太监宫女的面,顾如约不能不给萧逸面子。
两人坐下,其她姬妾落座。
皇宫家宴,礼节繁缛,晋王未登基已入住皇宫,一切便按照皇家规制办,一点不能错。
宴席从各人身前桌上的餐具便能看出身份,皇帝、皇后用金餐具和明黄暗云龙餐具,皇贵妃、贵妃、妃用黄地绿云龙餐具,嫔用蓝地黄云龙碗,贵人用绿地紫云龙碗。
萧逸跟顾如约跟前金龙桌上摆着赤金餐具和明黄暗云龙餐具,下首坐着的六位侍妾,桌上一律摆着蓝地黄云龙碗。
顾如约扫了一眼左侧空着的席位,桌案上摆着黄地绿云龙餐具,而这个席位的主人迟迟没有到。
宴席上的规矩,座次以左为尊,显然这个席位的主子的地位远远高于其她六名姬妾。
作者有话要说:接档新文:
背景两部分,上半部古代背景,下半部民国背景,大家收一下,喜欢古言的看上半部,喜欢民国题材的看下半部,求大家捧个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