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做夭的书(1 / 1)

岂国女子出嫁前是没有户籍资料的,唯一的身份证明只有家谱或族谱,出嫁后才冠上夫姓,出现在夫家的户籍簿上。

陈月荷虽然病得糊里糊涂,但她还记得陈老汉亲手将她的名字自家谱上划去,但天杀的黄家那边又没有接收她,也就是说,她,乔岚,现在是没名没分的流民,通俗一点就是所谓的黑户。

没有身份就办不了路引,没有路引,哪儿也去不了,除非她从今以后就窝在青山村,连五里镇都得少来。没有身份就不能做生意,不能科考,不能做官,好吧,这些可能和她无关,但她心心念念的逍遥生活绝对只是镜中花,水中月。一穷二白的时候还好,稍有家财之后就有极可能成为某些豺狼盯上,予取予求,甚至吞吃入腹,真到那时候,黑户还不能有怨言,更不能反抗。

乔岚趴在桌子上,感觉前方的道路一片黑暗,做什么都没劲儿了:怎么会这样,黑户啊,这么严重的问题。啊啊啊啊啊啊,天啊,你还要亡我多少次啊!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而已,又不是唐僧,也不取经,哪来的九九八十一难。

茶馆外,刚刚被赶出去的家仆模样的青年男子一脸愤懑地走向停在街边的一辆华丽的马车,没有拿到少爷吩咐去取的点心,他有点忐忑。马车前一个老者是看着男子被赶出来的,自己明明嘱咐过千万不能惹是生非,才允他去取点心,就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给办砸了,果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老者几步上前敲打那男子。男子自知理亏,低着头认错,可当老者说他“尽惹麻烦”时,他不愤了——他根本没惹事,惹事的是别人,于是忍不住与老者理论起来,气得老者连胡子都吹起来了。

老者正想着亲自跑一趟,马车内传出一个极为清冷的声音:“佟管家,回吧!”

“少爷,您再稍等一会儿,老奴这就过去,一定取回来。”

“回去!”声音的主人明显不耐,只生硬地抛出俩字。

“是!”

被称为佟管家的老者狠狠地瞪了青年一眼,然后也不理会他,跳上车辕就示意车夫驾车,男子一时上不了车,只能哼哧哼哧地追着马车跑。

马车跑经丰源茶馆时,意外发生了,一本书从天而降。

正在马车边上跑的男子看着那本书从茶馆二楼窗户划了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落下来。

且不说那本书原本就不会落在马车上(这不,佟管家也看见了但没打算理会),就是会落在马车上,也撼动不了厚重的车体一丝一毫,护主心切的他一时却没想那么多,该出手时就出手,只见他几个跨步上前,伸手一抄。理论上,他会很帅气地一手把“暗器”截住,可是……好吧,他失手了,那本书被他的手一打,华丽丽地改变途径飞向马车,佟管家大惊,伸手要截住那本书,可是……好吧,他也失手了,那本书准确无误地撞开了虚掩的车厢门……

车厢里,一名十五六岁,介于少年与成年之间的公子端坐着车中,他白衣胜雪,面相俊美,只是神韵过于冷冽,少了几分人的生气,真真是应了那句诗所说的那样“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只是这谪仙一般的人物,此刻正在散发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气。任谁心情不爽朗的时候,被天降书本砸中都得狂化。

封啓祥从不不狂化,他只魔化。

马车因为这本书的突然“造访”而停下来。魔化的封啓祥拿起那本不偏不倚砸在他身上的书,冷冷地看着正一脸挫败地立在车辕边上挨训,还不时拿视线余光偷瞄他的随从——周长乐。

“我是书!我的书!”随着一阵清脆的女声,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就到了马车旁,头上戴着的帷帽也歪歪扭扭的,看得出是急急忙忙从茶馆里出来的。

封啓祥从小就招桃花,长大一些后,每次出门都会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偶遇”,比如飘落的精美帕子,遭恶霸调戏的女子,落水的某千金等等不一而足。

可怜乔岚只是想拿回在她抓狂时不小心甩出窗外的,花了整整五两银子的,还没研究透彻的……呃,不是,此时此刻的乔岚已经傻了,被谪仙一般的俊朗公子勾去了三魂六魄,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心想:乖乖,这货到底是男是女?说男的又太漂亮,说女的又不失英气。如此可男可女,亦正亦邪,这么妖孽,可不就跟那……等等,等等,刚刚茶馆里还有人八卦说某公子骑马摔断了腿,宁愿让下人抬着走也不坐马车,觉得太娘气,好多人都附和称赞。世人对男子坐马车有成见……这么说是女扮男装……

佟管家对围攻他家少爷的狂蜂浪蝶早已应付自如,如果少爷转身回到车厢内,那么就是该他出场应付,只是此时他家少爷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乔岚,明显是要亲自处理。

封啓祥的确是想看看有史以来最烂的一朵桃花是否有新鲜的招式引他注意。

乔岚被臆想中的美女冷冷地看着,脑一抽,“这位小姐……”

她语声刚落,撕拉一声,封啓祥手中的书变成“两本”,哦不,是两个版本,然后其中半本书被砸在她脚尖前。啪!马车车厢的门被狠狠地拍上。

乔岚捡起地上的半本书,看着马车重新其中,不死心地跟着跑了几步,有商有量道,“那个,能不能换一下,我要下半本。”

马车绝尘而去,留下乔岚一个人在粉尘中不断咳嗽。

听对方说要下半本,封啓祥心里难免有点诧异,他满心以为这书是别人的,撕书就是为了让乔岚难以向人交代,毕竟她看起来真不像读书识字之流,识字的大家闺秀也多是读《女戒》,有闲情逸致的会看看志趣怪谈杂记,可是《岂国律法》……他读过很多书,但从未认真看过这个。

乔岚的确难以交代,她对自己的荷包难以交代。演了场大戏,冒着生命危险才换来的三十两银子,买书的时候,顶着剜心挖肉之痛才买下来的《岂国律法》,刚刚在茶馆里研究了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只囫囵翻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这么离她远去。

郁闷不已的乔岚慢慢走到集市上,随意挑了个小摊做下。小摊主是一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笑容很灿烂,招待人也很热情,只是乔岚心里很烦躁,没空配合她的殷勤。

“姑娘,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开点,根本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等你过段时间回头瞧,眼前的坎也就是一个小土堆那么高而已,脚抬一抬也就过了。像大娘我吧,当初被夫家赶出来,还带着不足月的闺女,身无分文,娘家也没人了,眼看着没有活路,现在还不是好好的。”

“你们被,呃,赶出来,那个户籍怎么算?”乔岚看得出这妇人如今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嗨,去户籍主簿那里立个女户就行了。我现在可是户主。”季大娘她是户主时,周身洋溢着一种“终于翻身做主人”的畅快感和自豪感。

女户!乔岚的脑海里一扫阴霾,耳聪目明起来,她记得《岂国律法》里有关于立女户的条目,在没来得及研读就被抢走的下半本。她再次忍不住在心底骂那个长相妖孽,性格扭曲的混蛋。她是一个很爱惜书籍的人,所以,泄愤撕书并拿走她下半本《岂国律法》的封啓祥已经被她打上“坏人”的标签。

乔岚趁着小食摊生意冷清的空档,向季大娘打听立女户的事。

季大娘虽然话多,但她不会对别人的事刨根问底,之前开解乔岚是出于母性,怜惜她小小年纪就唉声叹气。她把她知道的关于立女户的事一一告诉乔岚,她没以为乔岚是想给自己立女户,毕竟立女户是女子无夫无子绝户之后为着生存生活不得已而走上的路,实属无奈之举。

立女户的女子多是再嫁无望,又没有倚靠的下堂妻或寡妇,从未听说过云英未嫁之女子立女户的,首先没必要,再有就是会影响嫁娶。世人皆有偏见,女子本该依附男子过活,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走投无路了才自立门户。未嫁女子立女户无异于往自己身上泼脏水,胆大妄为到自立门户,脱离男子生活,说明此女非常不安分,试问又有哪个男子敢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听季大娘说要拿到里正写的文书去县衙找户籍主簿办理,乔岚已经盘算好要带什么礼去见那个见利忘义,永远第一时间倒向好处的青山村朱里正,一壶酒一条猪肉足矣,统共就几百文钱,只是户籍主簿那边不知怎么该打点。人情往来,到哪儿都是非常重要的环节。

再聊,乔岚欣喜地知道户籍主簿叫季同,是季大娘同乡,曾得过季大娘生母的恩惠,当初季大娘办女户就是他提议并操持的,据说为人正直。

谢过季大娘,乔岚心情愉悦地离开小食摊,她要好好逛一下五里镇,吃穿用都要买一些,她还计划在五里镇定居,去牙行打听一下房屋租售也在她的行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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