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1 / 1)

硬被从游戏里拽出来的简复一脸生无可恋,但他完全不知道这事儿是黎容在背后撺掇,正巧他也口渴,就只好认命的拿着钱,下楼跑腿。

a中校内就有奶茶店,简复跑一趟再回来,也就不到十分钟。

他把奶茶往岑崤桌子上一放,喘着粗气,抖开外衣的扣子:“买这么多杯,咱俩中午还能吃下去么?”

黎容手急眼快,从里面抽走自己那杯水晶葡萄的,轻飘飘道:“又不全是给你喝的,找一杯给林溱送过去。”

简复:“”

那一刹那,他竟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好像他潜意识里已经认可了,他和岑崤的两人小组变成了四人的。

意识到这一点,简复多少有点郁闷,这个格局是黎容擅自改变的,但他喜欢听人安排的毛病一如既往。

简复手里一杯抹茶奶盖,一杯杨枝甘露,他左右看看,撇撇嘴,不太自在的从教室后方绕过去,走到林溱桌边。

“你要喝哪个?”

林溱蓦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看简复,又看看简复手里的奶茶,拘谨的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简复用鼻子“哼”了一声,晃了晃奶茶杯:“不然呢。”

林溱默默咽了咽口水,眼神中隐约有点渴望,但表情又很迟疑。

最近艺考老师对他要求很严格,不允许他再摄入高热量的东西,他真的挺想喝奶茶,但也真的怕长胖。

简复见他磨磨蹭蹭,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把杨枝甘露杵在林溱面前:“你就喝这个吧,三分糖的,你不是要减肥吗?”

林溱怔了怔,几秒后才迟钝的抓住了奶茶杯,嘴唇动了动:“啊好,谢谢。”

简复一把把吸管插进抹茶奶盖里,狠狠吸了一大口香浓的芝士,小声悻悻:“我又没欺负过你,话都懒得跟我说。”

林溱刚想解释,简复已经一扭头,大步流星走了。

林溱的同桌孙暖羡慕道:“可以啊,你现在跟简复关系这么好,他都给你送奶茶了?”

林溱眨眨眼,望着简复的背影,笃定道:“是班长让他送的吧。”

他一转眼就看见,黎容手里也捧着一杯奶茶,表情很愉悦,正在跟岑崤说着什么。

孙暖:“啊你跟班长关系也这么好,明明前两年都没怎么说过话。”

林溱一笑,戳破塑料膜,轻轻吸了一口杨枝甘露:“是啊,感觉好多事情,突然间就改变了。”

黎容用余光向后暼了一眼,发现林溱左手握着奶茶杯,右手拿着笔,正低头一边喝一边写作业。

黎容轻轻勾唇:“不错,林溱现在也算有团队意识了,我还真怕他不好意思收。”

林溱在班里一向没有存在感,原因就是成绩不好不坏,老师不太关注,他自己又隐忍听话,班里几个有号召力的都不把他当盘菜。

黎容一直担心林溱太能忍,就连对岑崤和简复都是小心忍耐,客气体面。

这样的性格,往往会被身边人忽略,更容易受委屈。

岑崤拧着眉,喝了一口手里甜腻的乌龙茶,又立刻拿开了八丈远。

他扫了黎容一眼,语气多少有些酸溜溜的:“连送个奶茶都这么多心思,你是真不怕累。”

黎容眸中含笑,缓缓摇头,不赞同岑崤的观点:“对大脑容量足够的人来说,多思考只是基础功能,开机预热。”

岑崤挑眉,淡淡道:“是吗,这么说你把身边人都思考遍了?”

黎容含住塑料吸管,抬起眼睑望着岑崤,狡黠道:“是啊,思考你的时间尤其多,害怕吗?”

岑崤神色不变,直直迎上黎容的目光,一脸坦荡:“我有什么可害怕的。”

黎容笑眯眯的,把吸管抽出来,跟岑崤那杯乌龙茶交换了一下,将自己的水晶葡萄推到岑崤手边:“我这个好喝,你尝尝。”

岑崤看着被交换的吸管,拿起黎容那杯紫色的果茶,随意晃了晃,略显不满:“这就是你思考的结果?”

黎容眼神微微下移,舌尖暗自扫过唇线,笑道:“我猜你喜欢一些杨芬芳明令禁止的方式。”

岑崤这次没说话,只是默默拿起黎容那杯水晶葡萄喝了一口。

黎容拄着下巴啧啧两声:“别人会觉得蓝枢三区太子好抠门,奶茶都要换着喝。”

他刚打趣完岑崤,杨芬芳就出现在班级门口,绷着一张严肃的脸,目光犀利的扫视全班,直到班里渐渐安静下来,杨芬芳才缓缓开口:“黎容,出来一下,你舅舅找。”

黎容的笑容瞬间敛了下去。

顾兆年已经许久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了,上一世,他在家自我封闭一个月后,被法院请出别墅。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也去找过顾兆年,可他这舅舅百般推诿,东拉西扯,就是咬死没有钱更帮不上忙。

黎容那时候极度敏感,把尊严看的比什么都重,确实被伤的心力交瘁。

黎容起身,跟杨芬芳出去。

杨芬芳不知道他和顾兆年之间的生疏,还热情的与顾兆年沟通他的学习状态。

杨芬芳:“黎容舅舅你放心,黎容这孩子状态调整的不错,很坚强,也没受太大的影响,上次一模还考了全市第一,我想你们家属肯定也特别欣慰。”

她根本不知道顾兆年有个儿子叫顾天,跟黎容同岁同年级,是个次次倒数扶不上墙的废物,黎容的成绩,永远跟顾天形成最夸张的对照组,让顾兆年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顾兆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忍不住抽动嘴角,挤出一丝笑:“哈是吗,我们家最近事情太多,没空关心这些。”

杨芬芳真当他是事情多的没空关心,于是上赶着给顾兆年科普学校领导和教师班子对黎容的关怀。

“理解理解,家属不容易,前段时间我还跟黎容说了英才计划的事,按照a中惯例,这个名额肯定是黎容的,我们老师和校领导也会顶住压力,保护学生。”

以顾天的学习成绩,顾兆年根本没资格去了解什么英才计划,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什么英才计划?”

杨芬芳一怔,赶紧解释:“哦就是一个保送a大专业任选的名额,黎容的成绩是肯定没问题的,如果顺利就不用参加高考了,也可以比别的孩子多休息几个月。”

顾兆年:“”

这话他听起来更不是滋味。

原来高中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计划,原来黎容已经在准备保送a大的事了,他这边还在愁怎么下血本把顾天送进去。

他有时候也郁闷,他不是心眼小到嫉妒所有学习好的孩子,只是作为顾浓的哥,黎容的舅舅,他这辈子实在是承受的太多了。

杨芬芳还在喋喋不休:“黎容最近跟班里同学相处的也很好,比如岑崤,以前我把他俩调到同桌是希望班里不要产生小团体,互相对立,现在的确效果显著”

顾兆年脑门上的青筋都快要蹦起来了。

可不效果显著吗?

岑崤为了给黎容出头,把他儿子收拾了一顿,他因为不敢惹蓝枢三区和一区的首长,所以这口气只能默默咽下,差点把他血压都气爆表了。

顾兆年笑笑:“老师,我和黎容说点家里的事。”

杨芬芳这才招呼黎容过来:“来来来,你们说,我去班里看看。”

黎容原本是不乐意见顾兆年的,但是被杨芬芳一搅和,他在一旁吃瓜看戏,心情好了不少。

黎容走过来,往走廊墙壁上一靠,手插着兜,懒洋洋问:“找我什么事?”

顾兆年沉了沉气:“我去你家,听说你搬走了。”

黎容轻挑眉:“不容易,多大的事能麻烦你跑我家一趟。”

顾兆年冷哼一声:“老太太定下了你父母葬礼的时间,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想大办,但会通知几个你父母的同事朋友,你得去接待,给人回礼。”

老太太是黎容的外祖母。

黎容和她见的比较少,对她的印象也并不太好。

他这位外祖母其实是个女强人,中年丧夫没有改嫁,一个人把一双儿女拉扯大,住过桥洞,啃过树皮,打过黑工也走过弯路。

后来赶上经济复苏,百废待兴,她因为精通外语做起了进出口贸易,日子才过的渐渐好起来。

就是这个走在时代变化前缘的人,骨子里依旧存在着根深蒂固的古旧思想,认为儿子要比女儿更出息,孙子要比外孙更出息。

但偏偏他们家完全反了过来。

也就因为这样,老太太总是忍不住嘲讽不争气的顾天,和只会拍老板马屁阿谀奉承的顾兆年,但同时又不免责怪顾浓不愿动动关系,给顾兆年在红娑研究院找个稳定工作,又觉得黎容应该帮助顾天学习,最好把顾天教成年级第一。

就因为老太太左右挑拨,弄的顾兆年和顾浓的关系也越来越僵,顾天和黎容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现在发生了这件事,老太太悲伤的同时又觉得丢脸,葬礼必须按照她的想法,关起门来,一切从简,不许声张,不许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上一世黎容身体实在太差,断断续续的进医院,等他好一点了,葬礼也办完了。

买墓地的费用是老太太掏的,她还特意交代工作人员,要一个不惹眼的位置,别让太多人看见。

工作人员不得不跟她解释,来扫墓的为得都是自己家人,不会乱看别人。

但老太太硬是不听,非要挑一个犄角旮旯的位置,恨不得连名字都用罩子罩起来。

黎容有点恍惚。

原来有些他以为早已接受的事实,只不过被埋藏在心底深处,被一块大石头死死压着,不会轻易露出来拨动他的情绪。

但只要回想起那些值得委屈的事情,就像嶙峋的巨石被不小心撼动,牵一发动全身,磨的他心里血肉模糊。

如果不能还他父母清白,那这骂名会永远背负在他们身上,无论生死。

就像这块必须建在犄角旮旯里的墓,每时每刻提醒他,离开的人还在等,活着的人必须永不放弃。

哪怕时过境迁,已经没有人在意这件事的真相,但他父母还在意,这是对他来说最大的意义。

顾兆年皱眉:“黎容,你听没听进去?这个周日,你必须先去礼堂准备,还有,老太太那么向着你家,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去看看她,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黎容恍若未闻,只是轻轻动了动眼皮。

顾兆年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什么学生路过,他指着黎容的鼻子:“再让我听说你在背后捣鬼,欺负顾天,我饶不了你!”

黎容总算回神,掀起眼皮,冷飕飕道:“你能怎么饶不了我?”

顾兆年一顿,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他的确拿黎容没办法,说那句话也就是发发狠,给黎容点教训,但真被人反问了,他又像是被掀了逆鳞,浑身不舒服。

黎容轻嗤:“我现在虽然没空把你们放在眼里,但不代表我抽不出时间来。葬礼我会到场,但具体怎么办,要我说了算。”

顾兆年咬着牙,愤愤道:“黎容,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还以为你父母是红娑的荣誉教授,有人给你当靠山吗?”

黎容站直身子,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

他明明一副苍白虚弱的模样,但偏偏眼神锐利如刀,明亮异常。

“我自己就是自己的靠山。”

顾兆年看着自己这外甥,胸中说不出的愤懑。

这股愤懑不是来自黎容对他的态度,而是源自黎容本身的笃定,自信,锋芒。

他很羡慕顾浓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哪怕走到了悬崖边缘绝望之境,还依旧能不卑不亢,不拘桎梏。

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更加平庸,卑微,肮脏,庸俗。

他永远也比不上顾浓,他的孩子永远也比不上黎容。

他突然能懂,为什么黎清立和顾浓出事之后,分明有那么多离谱的造谣,但网络的骂声还是会如此铺天盖地,同仇敌忾。

如果他不是顾浓的亲哥哥,他相信自己也会成为暴|民的一员。

因为这世上多的是,和他一样平庸的灵魂。

顾兆年夹紧公文包,深深看了黎容一眼,怒而转身,大跨步的冲到楼梯口,一转眼消失不见了。

黎容平静的看着他消失,平静的走回班级,回到自己座位上。

杨芬芳坐在讲台前给人讲题,教室里又窸窸窣窣的乱了起来。

没人注意到黎容出去又回来,大家趁着难得的课间,聊天,打闹,吃零食,做作业。

岑崤眼睛微眯,低声道:“你不开心,出什么事了?”

黎容眼睑轻颤,睫毛纤细又卷长,被发梢小心拨弄,眼底一片朦朦胧胧的阴影。

他喉结轻滑了一下,颈间细白的皮肤随之紧绷。

黎容歪过头,将耳朵轻轻搭在岑崤肩头。

他声音很低很轻,有股不易察觉的虚弱。

“给我靠一下,就一下。”

他只需要在喧嚣嘈杂里找一隅安宁之地,不被人打扰,稍微的,休息一下。

然后,他就能恢复如初。

岑崤僵硬一瞬,垂眸望去,黎容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眼皮很薄,眉毛细长,头发柔软的贴在鬓角耳侧,莫名的乖。

但岑崤知道,黎容此刻心思很沉,杂念很多,繁乱不安的情绪不断消磨着他的意志和精力。

其实长久以来,他不是不累。

岑崤放松肩头,纹丝不动,尽力让他靠的更舒服一些。

岑崤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轻喃:“你可以靠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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