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缘杏呆住了。

眼前的少年面如金玉,气度华清,如轻云白月,叫人难以直视。

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当即令她手足无措。

“我、我……”

缘杏每日都在偷偷想今日会不会见到大师兄,但真的见到,她却一下子慌了神,小小的脸颊也开始冒红。

缘杏气质文雅,平日里并不聒噪,但她一向表达流畅,也不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闷葫芦。

可是在羽师兄面前,她却觉得喉咙里像堵了棉花,居然好久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害羞地低下头,像棵委委屈屈的含羞草。

公子羽倒是习惯了缘杏这样,他不知道她在其他时候表现有所不同,只当是师妹生性内向。

公子羽安抚道:“你不要怕,即便你不会,我也不会笑你。你有哪里不理解的?不妨告诉我,或许我能帮上一二。”

说着,羽师兄已经作势去看她的功课。

羽师兄离得这么近,缘杏哪里还能正常去想功课,她心如乱麻,脑袋里乱糟糟的,只得飞快地往她的功课上一指。

缘杏指的,正是她先前背了好几次,却还不停出错的那一段。

公子羽循循善诱:“你是这一句背不下来?”

缘杏红着脸点头。

“这里不难。”

公子羽笑着指点:“但凡背书,不管是心诀还是文章,都不能死记硬背,你要先理解意思,才能顺理成章地记下来。”

公子羽的指尖在缘杏抄下来的句子上滑动:“像这句话,‘失无为之事,更以施慧,立善道进物也’1,你不能将它背成‘失无为之,事更以施慧立善,道进物也’,字是一样的字,但断句不对,你若是没有理解意思,就像在背一堆没有章法的杂字,既效率低下,又没有多少知识获益。”

说着,公子羽另取了一张纸,将这行字誊抄在纸上。

他的字极好看,比起师父给他们看的羽师兄当年的本子,又有不少进步。

北天君给的心诀都是没有句读的古老文言,甚至有不少是记在竹简上的,若是不通意思,光是整理出来就要费不少心思。

公子羽细心地替缘杏将断句断好,一小句一小句地替她解释含义。

公子羽比缘杏大不了几岁,却能讲得简单易懂、深入浅出。

然而缘杏的注意力,却全被羽师兄本身吸引。

公子羽坐在她身侧,两人衣袖时时触碰摩挲。羽师兄身上有淡淡的凝神香,大约是沐浴时用过草药的香味,有着醒神的清爽。

待讲解完毕,公子羽引领着她背道:“你随我读,大道废,有仁义。”2

“大道废,有仁义。”

“智慧出,有大伪。”3

“智慧出,有大伪。”

“你自己背一下试试。”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

说来奇怪,缘杏虽然太过在意师兄,心神动荡,但是随着师兄给她一句一句拆分解读,她只是呆呆地听着,竟也真的记了下来,那些复杂困难的古文,就像忽然成了简单的句子,轻而易举就能印入脑中。

缘杏完整地背了,果然去了之前的磕磕绊绊,变得流利起来。

公子羽抬手轻轻抚摸缘杏的头,带笑道:“你看,并不难吧?”

缘杏当即红透了脸。

羽师兄温暖的手落在她头上,有一种春日暖阳似的和煦感。

缘杏的心脏快跳了起来,她不自觉地期待这一刻保持得再久一些,期待羽师兄能多夸夸她,再多摸摸她的头。

然而公子羽不解小女儿的心事,只是象征性地摸了摸,就礼貌地收回手。

缘杏十分失望。

不过经过这么一回,缘杏的胆子比先前大了一些。

她想要和羽师兄多说一些话。

缘杏的目光看来看去,最后落在公子羽随身携带的琴匣上,微微歪头,问:“师兄,是无论何时都背着这个匣子吗?”

从缘杏第一次见到羽师兄起,他就与这个琴匣寸步不离,好像无论何时都带在身边。

要知道,琴即使做得再精巧,还是会有不少分量。

羽师兄现在还不是成年男子,整日背来背去,看着就很沉。

公子羽一顿。

他想起之前琢音也提及过想看看缘杏师妹的样子。

公子羽于是顺水推舟地问:“师妹想要看看这把琴吗?”

“可以吗?!”

缘杏喜形于色。

公子羽颔首:“当然。”

说着,他将琴匣放到地上,在缘杏面前打开。

缘杏新奇地凑上去。

这是缘杏第一次见到羽师兄的琴。

其实要说这把琴的外貌,并没有多么别致,第一眼看上去挺简单的,远不及琴匣那般有着外露的精致,但古琴虽没有雕太多复杂的花纹,却给人一种特别漂亮的感觉。

琴身修长笔直,琴弦坚韧发亮,它放在地板上,有一种通透的美感。

缘杏看得眼前一亮,不自觉道:“好美的琴!”

公子羽望着她看着琴不加掩饰的喜欢模样,眼里满是单纯,有些宠溺地笑了,倒觉得这个师妹更可爱些。

公子羽道:“若是知道你夸它,琢音定会高兴。”

缘杏稀奇:“师兄你不仅给琴起名字,还认为它也会有想法感情吗?”

公子羽不置可否:“我认为万物有灵。”

缘杏不排斥这样的想法。

她画出来的东西存在时间都很短暂,但她依然相信即使时间很短,这些事物也是有灵性的。

于是她感兴趣地看着师兄的琴,问:“那你觉得,你的琴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公子羽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琢音是男是女。

公子羽考虑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想,世间并非所有东西都有性别。生灵需要繁衍生息,方才有阴阳之别;而琴是器物,虽有灵智,却不会有男女之间那样的情感冲动,自然无所谓性别,也不会有男女雌雄之分。

“原来是这样。”

缘杏懵懂地点点头。

公子羽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有些想笑。

他其实想掐一下师妹的脸,但想想这样不大庄重,还是忍住了,只是弯了弯嘴角。

公子羽将古琴放回琴匣内,背回到背上,又看向师妹摊着的功课,问:“你今日课业还有多少?”

缘杏老实答道:“抄写还有三十页,背书两章,然后还要画两幅画,明日都要交给师父和先生。”

听着还挺多的。

公子羽想了想,叮嘱:“我听闻你身体不是太好,还是要注意量力而为,若是实在完不成,就先休息。师父虽然严厉,但只要合情合理,想来也会谅解。”

公子羽又问:“煈师弟呢?今日怎么没见他,你们近日不都是一起做功课的吗?”

说到这个,缘杏皱起了小脸。

“不知道。”

她回答。

“煈师兄这两天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做,在北天宫内外跑来跑去,一下子就不见他了。”

对缘杏而言,现在距离他们一起看过羽师兄当年功课的时间还没有过去多久,煈师兄安分了没有两天,行踪就又奇怪了起来。

缘杏对煈师兄的想法琢磨不透,但她其实……还挺担心煈师兄又被师父打的。

羽师兄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这时,缘杏见羽师兄可能是要离开了,鼓起勇气,坐直了身体。

缘杏问:“师兄,以后我若是还有不会的地方,可以去问你吗?”

公子羽本是在考虑煈的情况,最近煈在玉树阁的时间也很少,他身为大师兄,对师弟师妹的情况,定然在意。

此时,听到师妹惴惴的询问,公子羽一愣,方才回过神。

接着,他展颜一笑。

公子羽道:“当然,师妹随时来都可以。”

公子羽这一笑,对缘杏而言,无异于秋水印月、春暖花开。

缘杏胸腔便填得满满当当,喜悦道:“谢谢师兄!”

……

不久,公子羽回到玉树阁。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就将琢音从琴匣里放了出来。

琢音一从琴匣中放出来,不等公子羽动弦,就自己欢快地叮叮咚咚响了一阵。

公子羽诧异,要去试琴的手当即停在半空中。

他意外地问:“你今日……似乎心情很好?”

琢音的状态,似与平时不同。

“当然了!”

古琴发出雀跃的声音。

琢音有些得意地道:“你的小狐狸师妹,她夸我漂亮!”

公子羽微愣,继而微笑。

“师妹她生性聪颖,当然独具慧眼。”

“嗯!她长得真好看!九尾狐族人人美貌,果然名不虚立。”

琢音好像对缘杏印象很好。

“不过……”

但说着说着,古琴又流露出些许迷茫的语气:“她和一年多前,好像不一样了,长大了许多。”

公子羽点头道:“我们不同于器灵,虽是神仙,但也同凡人一般有从孩童生长成熟的过程,只是不会衰老,若无战病意外,便不会死罢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

“日后……变化还会更大呢。”

……

这一晚,是个晴夜。

缘杏今日见到了大师兄,还被大师兄亲自教了功课,既是兴奋又是激动,写完功课后躺到床上,竟辗转好久不能入眠。

直到临近子时,缘杏蒙上被子,才好不容易在喜悦中睡去。

然而,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被连续不断的“咔咔咔”声弄醒。

缘杏揉揉眼睛,勉强钻出被子,正要看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一颗小石子高高地飞起来,砸在她的窗户上,又发出“咔”的声音。

缘杏顿时清醒,疑惑地起身,开窗往外看。

只见是煈,独自一人在外面。

他稳稳站在玉池楼庭院的树木高枝上,兜里揣了几十块石头,正一块一块往上扔,砸她的窗户。

缘杏看着那道人影,惊讶道:“煈师兄?”

煈见缘杏醒了,就停止了摧残窗户的恶举,对她咧嘴一笑。

煈神秘兮兮地道:“杏师妹,你可算醒了!快出来,我找到了厉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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煈:每天都在挨打的边缘摩擦。

1王弼《道德经注》

23老子《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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