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停下来,事情先别干,李阿姨您坐着,我们聊聊。”盘子碎裂的声音现在是第二次,洗个碗摔两个碗,若是不制止的话,只怕是要将家里的碗摔个精光,神游天外的模样实在是不适合干活,林秋干脆将人叫住,暂停李芸的工作。
李芸哆哆嗦嗦的,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好半晌扶着桌子才站稳,颤颤巍巍地笑着眼里闪着泪花,“对不起东家,我给你添麻烦,是我的不对……”
孱弱的模样叫林秋心头涌上淡淡的不喜,不知道的人不得误以为她在欺负自己家的保姆。我弱我有理,无疑是叫林秋厌恶的点,若是李芸在第一时间承认自己的错误,或许林秋心里会好受一点,可事实上半点没有。
天知道看见团团圆圆脸上挂着的泪珠,看着两人哭着哭着睡着的模样,她的心里是什么感受。孩子的眼泪向来是滴在母亲的心头,林秋的红起来不过是眨眼的工夫。
那一刻林秋的心底涌出一抹淡淡的愤恨,为什么在外人来闹的时候,李芸能够无动于衷,宁愿在里面呆着瞧着团团圆圆不愿意将吵闹的人赶出去。
她的心里其实有答案,团团圆圆对林来说不过是东家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孙子孙女。人们在面对自己自身利益的时候,终究会选择保全自己,大多数的时候人是自私的。
若是她没有在团团圆圆哭闹不止的时候赶回来,是不是事后李芸反而会瞒着头她说没什么事儿,只是孩子自己哭闹的。不怪林秋非得这么想,如果她处在李芸的身上只怕亦会那么想,人们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来说说,趋利避害是人们的本能。
李芸一直以来优益的表现,叫林秋是前所未有的满意,外加上对她人品的信任,她对她无疑是信任的。
可瞧着团团圆圆委屈哭泣的模样,放心得太早,本来她是打算雇佣她多年的,家里有个能料理事物的保姆,不得不说能省不少事,可现在看来外人终究是外人。如果是父母,早就将上门来闹的塌鼻男赶走,可换做李芸,诸多顾虑之下她只是窝在里头做缩头乌龟。
哪怕她后来握着扫把冲出来,哪怕她后来泼脏水于老太太身上,哪怕她后来将盆砸在老太太的脑袋上,依旧不能挽回那些丧失的信任。
不过林秋没有换保姆的打算,谁知道下一个会是什么样的,与其重新接触全然不知的陌生人,倒不如将就着继续用李芸,只是没必要给予全然的信任。本就不是什么平等的关系,两人之间存在雇佣关系,李芸方才会照料团团圆圆,若是没有雇佣关系换而言之她若是不付钱,李芸会留在这里做免费的保姆么!傻子才会,不是林秋过于现实,只是事实就是如此,关系没有亲厚到那个程度,她可以原谅李芸的自保行为,却做不到全然的信任。
在静坐的时候她想东想西脑海里冒出过万千思绪,面上却是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瞅着李芸,想要瞧瞧她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实在是对不住,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李芸佝偻着小身板,脸上是一片的木讷,一味的道歉,泪花在眼眶打转,花白的头满脸的褶子同母亲搁在一块儿,谁能相信她们是同龄人。
可怜兮兮的模样,没有打动林秋,有时候不是卖可怜就可以不计较的,她可怜,尚在襁褓里的团团圆圆何其无辜。
“对不住我什么,错在哪里,不该这样是哪样?”林秋忍不住咄咄逼人,含含糊糊的叫她心底格外不舒坦,道歉的敷衍劲她能够听得出来,这样的道歉服软不过是表面上,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认知到她究竟错在哪里。
“我……”李芸张张嘴什么话说不出来,局促得差点昏过去,眼眶红得厉害,不自在地捏着衣角,诚实地说,“我,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只是想着或许是有人来闹事林秋生气,可人不是早就被赶跑。
“你不知道就我来说,李阿姨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我晓得,我雇佣你来,不是为别的,无非就是照顾团团圆圆。旁的事情你若是做的不好,我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可就是这件事我不能忍,凡事以团团圆圆为先。”林秋冷冷地说,只觉着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根本就使不上劲,她以为天大的事儿,到人家眼里就是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小事,甭问林秋是怎么瞅出来的,单是瞅着李芸脸上诧异的表情就知道人根本就跟她不在一个脑回路上。
“我,我知道,实在是对不住。”李芸诚惶诚恐地认错,扭捏地摆弄一会儿衣角,舔舔干涩的嘴唇抬起头,“我,我嘴笨不会说什么好话,将来我肯定将团团圆圆放在第一位。”
“甭跟我说对得住对不住的,说实话李阿姨我对你是满意的,可这件事我对你有点失望,您是知道的,我要是想换人自有大把的人愿意扑过来,我把话撂在这,我再给你次机会,如有下次您别怪我不客气。”林秋自知她现在的状态不对,她到底是怨气未消,哪怕李芸认错态度良好,她依旧是不喜。不过有点她倒是能确认,只怕她将来当不得严母只能当慈母。
现在的她是带着有色眼光瞧人的,其实她知道她或许有点小题大做,可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是疼爱孩子的,特别是他们尚在襁褓的时候,他们是那么的幼小,他们只会咿咿呀呀,他们的委屈谁会知晓呢!
“李阿姨,别站着,站着累得慌。”林秋拍拍沙示意李芸坐着,站着站着站久这腿铁定得难受,她这么说是出于好心。
李芸连连摆手说不用,拘束得像木桩子似的立在原地,林秋没有多劝,她劝李芸坐着谈,真的就只是坐着谈,没有半分旁的意思。
至于李芸有没有想歪她不得而知,甭管是不是有没有想歪,现在的她没有心思来劝李芸倒是真的。
“李阿姨,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问我能不能知道究竟生什么事?既然他们能找到这里来,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就这么消停下去只怕是不大可能。”找上门算是客气的说法,就那对母子不依不饶,上门来闹事的样子来看,绝非什么善茬,就劈头盖脸的一盆水外加盆往头上那一砸,只怕现在那对母子对李芸绝对是恨得牙痒痒,不出恶气就此罢休怎能可能。
林秋是不怕麻烦的,她话撂在那里说得清楚,若是那对母子有胆继续找上门来就别怪她没说过,二话不说办公安,对付这种没法讲道理胡搅蛮缠的人,报警无疑是最佳的处理方式。
她没兴致跟人泼妇骂街,至于动手,就她这样五体不勤毫无经验的,动手绝对是吃亏的,那对母子那样的人敢在她家门口撒野,却是无论如何不敢在派出所撒野的,老老实实的跟个无牙的小白兔似的。
林秋敢保证她报完公安,将来那对母子绝对是不敢上门再撒泼的,人总是这样柿子挑软的捏,若是你跟块铁板的时候,人们心中就点掂量掂量能不能惹得起。
她问问不过是担忧那对蛮横无理的母子,在她这里跌跟头,到时候在晓晓那里找晦气,因着夏依颖的关系她关心关心周晓晓是应该的。
“不至于吧,他们不会那么做的。”李芸吃惊得瞪大双眼,满满的不敢置信,显然她没有想到这层。晃神的时候,她念着无非就是想在这里继续干,盼着东家不厌弃她,她有自知之明,错过这村就没有这个店儿,东家若是不要她,她可就找不到好的待遇这么好的地儿,那么攒足闺女的嫁妆更是遥遥无期的事。
对此林秋只有四个字的评价自欺欺人太过于天真,人既然撕破脸皮来闹,指望人有什么顾忌,那根本就是白搭,不闹腾出个结果来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别的不说就光说那盆脏水,那当头一砸,谁能咽下那口气。
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李芸的软弱注定只会增长那对母子的嚣张气焰。只是这道理她明白,李芸未必明白。
这事她碰着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当做什么没瞧见,不是她爱凑热闹爱揽麻烦,实在是夏依颖处在关键时候,不好叫她分心,她若是熟视无睹漠不关心倒叫她心寒,虽说闺蜜之间未必会计较那么多,可她不想破坏这段情谊。因此不想沾手亦得沾手,好在事情并非烫手山芋,她自信她解决得来。
李芸的性子,她摸得不离十,这女人老师木讷胆又小,她又是丧偶欠着大趣÷阁账的,按理说这样的女人极易受人欺负,可她瞧着精气神不差,没有被欺压的懦弱,只是胆小,这可能是打娘胎带出来的。
她能好好活到现在,要么就是娘家人格外护着她,可兄弟姐妹哪个不是成家有娃的,谁家不是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操心自家事还来不及,哪里来的时间与能力护着她。
要么就是周晓晓厉害,是个精明的,小小的身板就能护住孱弱的母亲,不叫木母亲叫外头的豺狼虎豹吃得骨头渣子不剩。
二者之间林秋更倾向于后者,就在林秋琢磨着要不要再问问的时候,沉默的李芸鼓起勇气磕磕绊绊地说起来,说到愤慨处倒是口齿越的清晰起来,林秋听个囫囵,脑海里一整合到底拼凑出个故事来。
攸关周晓晓的婚事,周晓晓本来有个谈得不错的男的,只是那男人家里真不咋的,不是说没钱,没钱不怕,手脚健全不偷懒总归是能糊口的。
塌鼻男叫董健,他母亲就是那老太太是不着四六的,做事不着调,谁家闺女嫁过去就是受罪的命。他父亲不光是个赌徒又是酒徒,家徒四壁就是他忒能败家。
董家就是火坑,谁跳进去谁遭殃,哪个母亲能眼睁睁见着闺女跳火坑,那是万万是不能答应的,甭管进展到哪个角度,掐断再说。
好在周晓晓没有非君不可的念头,她说断就断没有继续的念头。李芸这厢是将心落下来,她就这么一个闺女,别的就不想,就只盼着闺女好好的,只可惜她放心得太早。
周晓晓没有继续与董健处下去的念头,可不代表的董健不想和她过下去,紧接着就是麻烦事不断,死缠烂打的招数是变着法儿的使。
李芸自是耳提面命,好在周晓晓扛得住,没说什么跳火坑的话,她稍稍安心,可董健见一贯来的温和手法难以得逞,狗急跳墙有今儿个这么一出,他这么大的男的,好不容易有个谈的住的女人,他不得扒着不放啊!
李芸神游天外就是叫董健闹腾的,眼见着闹腾来闹腾去,终究不能得逞,这回带着母亲来闹事,差点就将她的工作闹腾掉,这点她没说,不过这不妨碍她满泪盈眶,一脸的恨意。
绝对叫闺女不能嫁董家,最后的那点情意也被彻底消磨干净,本以为他是个好小伙,却没想能死皮赖脸成这模样,瞧着老实本分的人没曾想凶残成这模样,若不是三番两头的找事,她根本就不知道董健能坏成这模样。
她啊就是担心董健四处败坏闺女的名声,她闺女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若是名声被败坏可就越难说婆家。
哪怕再气愤哪怕再恼怒,李芸照旧没有唾沫横飞,她是讲究的却又是不能不讲究的,她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若是不讲究可不得叫东家皱眉,要知道不是殷实的人家根本就没能耐找保姆。
只是任由外头的舆论满天飞,她咬紧牙关不松口,董家那样的人家真不是玩意,她的晓晓哪怕是单着也不能嫁这样的腌臜人家。
她是好拿捏不假,可攸关闺女的后半生,她扛不住也得扛,实在是扛不住就只有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