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汉书里的花木兰吧?”
楚王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睁着不甘心的眸子,“我不曾忘记自己是女子,也不讨厌自己是女子,它能让我时时警醒,人只有处在恐惧中才会拼命挣扎不断向前。”渐渐的又自顾自的喃喃道:“这世间有太多的不公,想要凭一己之力打破便要有足够撼动的力量。”
女子似听不大懂的挠着头,“先前以为你是男子,男女有别我还想等他们找到我再把你交给军医,你的话我听不大懂,但又感觉很有道理。”从谈吐上,她便猜想这个躺在地上的人应当懂很多东西。
对此,女子便深深的内疚了起来,“刚刚驮你过来,你明明是个兵士可为什么我觉得你像女子,你到底是男是女?”
这一问,问进了楚王的心中,问到了她的痛楚,“姑娘觉得呢?”
“我先替你处理伤口吧。”女子朝她挪了挪,开始一步步卸甲。
没过多久破庙外便传来了马蹄声,几个女侍见到庙前熟悉的马匹便骑马赶来。
“你会说党项话?”女子旋即捂着嘴笑了起来,“喂,现在是你重伤在身,而且本姑娘堂堂...需要你一个小卒的承诺么?”
女子又好奇道:“不过你会说大夏的语言…你是边民么?”
两军还在交战,自己又负重伤,如今只有靠眼前这个人或许还有一丝丝希望,楚王没多想便点头,“我是被迫从军。”
“你还真是命大,这都没有死?”天气炎热女子坐在远离着篝火的地方,“不过本姑娘可不会救你。”
躺在干草上的人身上有好几处伤,除了刀伤似乎还有烧伤。
“哎,你没死啊?”
将她拖回来的女子见她还有一口气便在破庙里点了一把篝火,但又因其身穿着宋军甲胄,便在救与不救之间犹豫,无法抉择下只好将其扔至一边,心想着等他醒来再做打算,若醒不来也不能怨她。
楚王从浅滩上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发现被泡肿的身体已经麻木的没有了任何知觉,更没有力气支撑她做任何,漆黑天色逐渐变亮而她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亦听不见耳侧传来的马蹄声。
快马一路向东奔跑,骏马上拖着一个异域装束的女子。
九个月前,建平十一年仲夏。
篝火让她感觉到一丝温度,不甘心死的意念支撑着她活了下来。
楚王挣扎着想要爬起,但腿上中了箭不能动弹,女子见她的眼里似乎有不舍以及面对死亡而产生的哀怨。
楚王虚弱道:“如果你救了我,我可答应你一件事,无论你要什么。”
悲哀的神情让她于心不忍,于是叹了一口气道:“战争是始作俑者的错,与百姓与兵卒何干。”她便起身走近,蹲在楚王身侧,“随军时我身上带有伤药,马上也有些吃的,你要是求我呢,我兴许高兴了就施舍救你。”
女子旋即挠头一响,“哎呀,忘了他是汉人听不懂...”
再次醒来时,光束透着破烂的窗子打在脸上,身下也不是令人肿胀的河水而换成了干草,看到几片蜘蛛网的人睁开眼。
也不管这个人疼不疼,女子将衣服布条缠住伤口用力一扎,“你先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见从破庙走出的主子身上沾有血迹两个女侍吓的大惊,“郡主您...”
“我没事,我累了不想骑马,你们现在回去驾车出来,另外多带几身你们的衣物。”
“我们的衣物?”主子说话声音不像负伤,但说的话却奇奇怪怪让两个女侍生疑。
她便推着两个女侍朝前,“哎呀,我抓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你们别告诉我阿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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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其处理完伤口,郡主又将女侍带来的衣物替她换上,破败的盔甲被扔弃在一旁,她拿起从楚王胸口掉落的镜子,镜子上面有个凹槽,“哦,原来是这面镜子给你挡了一箭。”
“还我!”脸色惨白的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挥动了手,只是无济于事。
“不就是一面破镜子吗,稀罕事。”她便将镜子扔回给楚王。
“我读书过汉书《古今乐录》里的木兰辞,阿韈说你们中原人不可能让女子上战场,这种东西都是胡诌的,没有想到竟被我碰到了。”
“你既然会我们的语言,那会中原的诗书么?听说你们中原女子是不读这些书的。”
楚王微微点头。
女子便高兴的拍了拍手,“太好了!”
——咚咚!——
“主人,马车来了,还带来了一些吃食,等一会儿大将军会过来接您。”
西夏郡主打开破败的门,将一盘羊肉端进,故意放在离楚王很远的地方,“战争停了有两天,再不吃东西,估计没被疼死你也要被饿死。”
郡主抽出匕首割了一块肉塞进嘴里,“还有你这伤,我只粗通医理,长这么大也没给别人治过,要是再不让医官诊治怕是也要活不成。”一边说着一边将肉一块一块割下。
听着口气,似乎女子有什么要求一样,烤熟的肉芳香四溢,楚王穿着女侍的衣物躺在干草上,饿困交加下无奈道:“你想我做什么?”
“跟我回大夏当我的侍从,哦不当我的学士吧,按你们中原话来说应该叫做先生。”
“不可能。”楚王撇过头。
“哦?”西夏郡主便将肉端近,“这个地方的周围我都看了,连你们种麦子的田都没有,只要我一走你绝对活不过今晚,此处环山,附近还有狼哦。”
楚王扭着脸。
西夏郡主见其还是不应便扎起一块羊肉吃下,“哎,要不是是看着你是女子我才不救你呢,算了你既然这么不识相我还是把你扔去喂狼。”
楚王回过头,皱着眉头别扭道:“我可以跟你回去,只要你救我…”
“当然,本姑娘说话算话。”西夏郡主便将熟肉再度切成一小块送入楚王嘴中。
瞧了瞧她脸上的疤痕思索了很久,“你脸上的伤,我要是就这么把你带回军营了阿韈一定会追问的...”想许久笑眯眯道:“有了。”
她便走出去拿了一快蒙面的纱巾,“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军医是教我医理的师傅,你又是女子,阿韈平时不管我的私事应该能蒙混过去。”
随后女子唤来女侍将楚王与她一起抬上了马车。
“西夏也有汉人,你为何揪着我不放?”
擦匕首的人便盯着她笑道:“自己打的猎物比别人送来的自然要有趣的多。”
“你...”
楚王躺在马车上不能动弹,等伤好需要不少时日,除了依附与忍耐还能够做什么。
马车一路向西,霞光迎面照来,西夏郡主看着已经微微泛黄的冬小麦,“知道我为什么要抓你回去吗?”
楚王躺在马车里,只是呆呆的照着那面有凹槽的镜子。
不管有没有答复,女子仍旧自言自语道:“这次停战,阿韈应该要撤军回去了吧。”
只有这一句话吸引了楚王的注意,“撤军?”她侧头看向女子。
“听说你们汉人的朝堂满是猜忌,君臣相疑将相不和?”
楚王又将头侧过,“我只是个小卒是个普通百姓,朝堂上的事我不懂,只知道…让百姓受苦的皇帝肯定不是好皇帝。”
“人在高位,很难由己的,姑娘不曾感受过不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人在高位...”楚王看着她欲言又止,“我只是一个随军冲锋陷阵的步军卒子,但这一役应当是你们全胜才对。”
女子只是摇头,转而问道:“你的嗓子受过伤吗?”
楚王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喉咙,“嗯。”
“明明是个这么好看的姑娘为什么要披甲从军呢...”方才楚王已经说了中原皇帝让百姓受苦便下意识的住了嘴,“可惜了这张脸,这疤痕得要不少年才能褪干净。”又问道:你可有丈夫?不过就算有我也不会将你放走的。”
“丈夫?”楚王睁着眸子,“我没有丈夫,但我有...”一番犹豫后接道:“想要携手一生的人。”
“携手一生的人吗?”女子低头浅笑,“原本我也有的,自从党项的草原变成了你们中原的良田后少年长大成人,注定要成为这个国家的王。”
楚王吃惊道:“王?”
马车行驶至半道便碰到了前来接应的西夏铁骑,此时至西夏郡主失踪已经过去了一日,为首的将领从马上跳下,单膝跪下抱拳在右肩,“属下来迟,请郡主恕罪。”
马车的门被打开,西夏郡主看着马车前父亲的心腹大将,“我就是出来透透气而已,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么?”
“郡主?”
“忘了告诉你,我叫晗灵,是党项元帅卫慕家的女儿。”
楚王只觉得心中一阵苦闷,苦闷的说不出话来,自己差将死于卫慕氏之手,却遭他的女儿所救,如今的场面与其说是救倒不如说是被虏。
【战前,萧显荣还在楚王帐内与其商议。
“沈易安故意将下官与六王分开就是想让六王脱离下官的护佑。”
楚王看着发亮的烛火,“左翼马军是殿前司的马军,说不定连刺杀的人手都安排好了。”
萧显荣担忧道:“六王,用不用...”
楚王摇头,“混乱之下,谁又记得盔甲内的容颜呢,泰山只需要保全自己就行了。”
“下官定会小心,也会随萧家辅佐六大王成就大业。”
楚王轻点头朝其挥手,随后进来一个年轻护卫。
“六王。”
“你家中还有牵挂?”
护卫双膝跪下,“小的是被六王买回来的,当年因为饥荒亲族皆未能躲过,小的便和昆仑奴一样被人锁在囚笼里售卖,王爷供我衣食,让人教我武艺,犹如再生父母。”
“我武艺不如你,恐难敌那些不轨之人。”楚王指着换下来的铠甲,“我不是贪生怕死,但我不能死。”】
所剩无几的力气在对话与警惕中消耗殆尽,躺着的人又逐渐陷入昏迷。
两个女侍将楚王搀扶进郡主的慕梁,卫慕晗灵又差人去唤来军医。
半个时辰后军医从郡主的慕梁内走出,朝身后瞧了一眼旋即转身去了帅帐。
“禀谟宁令,是个受战争波及的汉人女子,伤势还不轻,不过经过下官诊治性命已无大碍。”
“是个汉人女子么...”卫慕单喜侧头,招手唤道:“传令官。”
“在。”
“让郡主将那个汉人女子放走,告诉她马上就要班师,不要再胡闹了。”
“是。”
作者有话要说:题引出自宋代李璮的《水龙吟·腰刀首帕从军》前面在凤翔城楼上楚王哼过。
西夏的事会简述几章(不会很详细。)不要着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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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逆流的河水向东北方向飘下,湍急之下砸到了礁石,触碰的瞬间将奄奄一息的砸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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