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司农寺也有奏,除却禁军、厢军之下还有兵农合一的常备军,农忙时未及时归农,马上又逢秋收,南方大旱,今年的粮食怕是要欠收。”
“工部有奏,蜀地冶铁占据国朝一半,而今西南战乱工部存储所需矿石已消耗殆尽,万全工坊怕是...”官员咽了一口唾沫抱着袖子低头,“怕是与军器所都要停了。”
“陛下,战争持续越久就越容易引起军士泄劲...”
朝臣纷纷伏阙上疏以西南战事未平要求答应议和,福宁殿内站着各省与六部及九寺五监的大臣接连要求停战。
“自乾元十年开始,兵部与枢密院每年扩招禁军,前年虽有裁军,然裁军之后却再征两倍之多,百万之军所耗粮食于户部支出占据国朝支出十之有九且只增不减,至十五年三月又举六十万兵北伐,一夜所耗粮食乃为平常两倍,这一年多以来因为北伐将国库变法所累积的粮食几乎消耗殆尽,若再打下去,国库便要亏空成为赤字。”
“战败才会看不到希望,如今前线夺上京中京东京,灭辽近在咫尺,尔等何故要退缩?”
“陛下,并非是臣等退缩与畏惧,而是久战容易激起民怨,如今霍青将军将京畿剩余禁军带出去平乱,若此时州镇叛乱,京城...危矣。”
“乐安郡主抓了...道藏与道教的法器。”
皇帝停手抬起头,旋即又低下沾了沾墨汁,“一岁大的娃娃能知道什么呢,约莫是看着好奇胡乱抓的罢了。”
乾元十六年八月北辽皇帝耶律明被迫北逃,南阳侯萧云泽攻破上京,耶律明在逃亡途中为身边心腹侍从刺杀,北辽皇帝遇弑,其同胞幼弟于战乱中继位,派遣使臣至卫宋求和并且愿意俯首称臣奉为宗主国。
乐安郡主瞪着眸子趴在地上,旋即笑眯了眼的往前爬,爬到盏盘前见到前面一堆宝贝时顿住,旋即撑着一只手抬起另外一只肉嘟嘟的小手,一把抓起了盏盘内的经券与念珠。
“道藏?”皇太子旋即将女儿抱起,“忱儿是知道你翁翁将道教列为国教所以想要支持吗?”
“殿下。”赵熙拉了拉皇太子的手。
皇太子转过身派了派,“没事。”
六月下旬,东宫嫡长女举行周晬只摆家宴,东宫正殿内摆着一张宽大的席子,放试晬物品的盘盏置于席子北端。
席子周围站满了身穿命妇服的长公主及其家眷,“才不过一年,忱姐儿就长这般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像极了太子殿下小时候的某样。”
乾元十六年二月,随着一声号角,战火再次打响,张槐率军占领振州,十六三月率军北上大破阿里急部,至五月西进大破西八葛部,南阳侯萧云泽率军攻打上京,赵陆廷则破辽阳获东高丽出兵援助及粮草,赵陆廷率军一路北上连破北辽东京道以南长白山三部。
乳母将乐安小郡主抱到席子的南面,太子及太子妃则在北端朝着她轻轻拍手,“忱儿,到爹爹这里来。”
一岁大的孩子自然听不懂他的话,看着父亲宠爱的眼神,乐安郡主松开手里的念珠伸手去扒拉皇太子的鼻子,口齿不清的喊着,“阿爹..”
皇帝桌前堆砌着南北两地的军报,连看了好几夜都没有看完,除了军报还有各地的旱涝。
入内内侍省的宦官从东宫回到大内,进入垂拱殿躬身道:“官家。”
“东宫如何了?”
“几位姑母,忱儿可比外甥长得要好看,像她母亲。”皇太子拉着太子妃的手笑道。
“煦哥儿成婚之后,这眼里现在是瞧着什么不如太子妃好了。”几个长公主打趣道。
“那是天要亡我!”皇帝斥道,“朕一心想要收复中原故土,若因此而被臣民推翻,那便推吧。”
“陛下。”
“行了,诸位不必再劝,也不必在跑到福宁殿来伏阙上疏,毕竟,”皇帝抡了抡袖子端放在腹前,抬头冷眼道:“这里是内廷,内命妇所在,你们这群外朝臣子还是不要逾矩的好。”
各部大臣侧头相顾楞看,旋即跪伏抖着直脚幞头上的两脚,“臣等惶恐。”
乾元十六年九月,接连败退的南吐蕃派遣使臣议和。
议和的文书通过急报送传至京城直达天子手中,皇帝召兵部及西府大臣商议。
“南吐蕃的议和文书,愿归还雅州与国朝重修旧好。”旋即又将一沓札子及奏章搬出,“这几个月劝和的奏疏,还有户部支出与税收以及司农寺今年各地籍田的情况,户部已经没有钱拨给工部的御前军器所了,万全工坊也马上就要停了。”
皇帝摸着额头长叹了一口气,“本来变法也没有多久,中间还曾断过,加之前几年一连发动了两次战争,这一年来南北两地又接连不断的运送粮食过去...”皇帝语塞的坐下,左手撑着膝盖上抡着右手的浅黄袖子搭在右腿上,“果然这世间最可靠的便是权与钱。”
几个大臣看着议和文书,上面的陈辞写的诚恳至极,“战争增加的是百姓的负担,此时京畿空虚绝不能再增加赋税,战争已经引起了民怨若赠赋税激怒百姓则后果不堪设想,南北之战可停一处,如今南吐蕃节节败退送了议和书愿意归还其余各州重修旧好,他们国家内部与国朝其实是一样的,出兵与不出两派之争,久战太过消耗国力,过惯了安逸日子的人最怕引生战火,陛下可应南吐蕃之求,南吐蕃历经几代明主数百年不倒国力强盛,就算持久下去至多也是收复失地。”
“剩下的,若能再坚持半年,让军器所运作,以火器对抗铁甲定可彻底击退北辽。”
“钱呢?”皇帝抬起头,“总不能让朕跟你们借吧?”
“官家。”内侍跨入殿躬身道。
“什么事?”
“内舍人刘妙仪求见。”
皇帝坐直身子朝诸臣吩咐道:“西南议和之事就由枢密院去办,北伐不能停,朕废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与财力决不能给北辽喘息之机。”
“是。”
大臣们离去后皇帝又唤刘妙仪入内。
“陛下圣躬万福。”
皇帝撑着坐起,抬起手摇了摇头旋即走到书桌内坐下,“圣躬的福气都用光了,大军就在敌人的喉咙上遏住了要害,后方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没有力气了。”皇帝再次摊了摊手,随后倒在椅背上,“你说这仗该怎么打呢?”
“军器所制造□□耗资巨大,然北疆蛮夷厉害的便是金戈铁马,铁甲唯火.器可破,国朝也靠火.器克敌,陛下忧心的是钱与粮食。”刘妙仪躬身立在桌前。
“柔软的人在利器之前不堪一击,而铁甲在火.器面前也是如此,战争除了靠蛮力,还有脑子,勇者固然可敬,但智勇者才会让人畏惧。”
刘妙仪便低着头走上前袖子里拿出一本薄子,内侍从台阶上走下将其转呈。
“这是什么?”皇帝拿起,旋即翻了翻。
“哥哥拖臣交给陛下的,粮食与通宝,哥哥说就在外京城城东新曹门内,陛下需要的话随时可派人去取。”
“朕倒是把你哥哥给忘了。”皇帝见着薄子里罗列的各种谷物粮食大喜,旋即抬头问道:“你哥哥之前受了刀伤,如今可好了?”
刘妙仪点点头,“嫂嫂是个念情之人,便是有再大的火也不敢下重手,只是些轻伤没有伤及要害。”
“他想要什么?”
刘妙仪摇头。
皇帝将薄子放下,“他没和你说,但是我知道,你是我新法用的第一个人,但绝不会成为最后一个。”
刘妙仪退下之后,皇帝唤来内东门司以入内内侍省内侍充当的勾当官。
“官家。”
祁六将一本簿子交给勾当官,皇帝吩咐道:“派人去将这些粮食全部运送到户部作军粮之用,记住一定要细细核查造册之后再交由户部。”
“是。”
皇帝拍了拍手起身乘着肩舆回到内廷,靠在肩舆的靠背上叹了一口气,“若西南的战事停了,这些粮食应该能多支撑一阵子。”
内侍随在身侧,“这刘怀瑾倒是真是个做商人的好料。”
皇帝揉着腹前交合的双手,“凤鸣岐山,有没有盘龙卧虎我不知道,不过倒是有一尊天官上神。”
坤宁殿内,福庆公主等候在外殿的院子里,一边荡着秋千一边不停的回头张望拱门,一直到听见步伐一致的脚步声停下后高兴的从秋千上跳下。
“爹爹。”福庆公主跑到皇帝身前凑近怀里。
皇帝愣了愣,旋即看着安静的庭院轻轻刮了刮女儿的鼻子,“你莫不是又淘气被娘娘训斥了吧?”
福庆公主摇头拉起皇帝的手往侧殿带,“如华有事要跟爹爹说。”
还没走几步路,便看见从正殿走出来的母亲,“官家万福。”
“官家万福。”
福庆公主便朝母亲福身,“娘娘万福,”但没有要撒手的样子,反而对着母亲也撒娇道:“就一会会儿功夫,说完了我就把爹爹还给娘娘。”
萧幼清将视线挪到女儿身上,“你这孩子,你爹爹又不是娘娘的。”
“是爹爹自己说的,那日在房里女儿都听见了。”
“...”
皇帝旋即爽朗的大笑,“我家姑娘性子随我,什么都敢说。”
萧幼清挑起眉头,“还不都是你惯得,姑娘家家的说话也这般直性子,将来是要嫁不出去的。”
“我才不嫁呢,”福庆公主朝母亲嘟着嘴,旋即又拉起皇帝的手,“我要一直陪着爹爹跟娘娘还有哥哥。”
皇帝瞧了一眼萧幼清,旋即摇着头无奈的跟着小公主去了侧殿,“你慢些,爹爹又不会跟别人跑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高考的小宝贝们金榜题名~
注:什么部之类都是虚构的哦,还有我在每个国家前面都加了个方向字,什么东高丽,北辽,南吐蕃(虚构虚构虚构,作者真的是个取名废啊啊啊啊...就当它架空的另外一个平时世界的朝代)
北边都是学中原官制又保留自己的部落制(说句保命狗头不怕死的话,其实在古代这种部落文化都比较落后)
天官上神:道教里的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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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十六年六月,在武将身先士卒冲锋连胜之下霍青率禁军收复成都府,火.器的运用使得敌国震惊,火.药之下无坚不摧,战场上血肉横飞使敌军恐慌的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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