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国公主皱起眉头,“你们都下去吧。”
“可是公主他...”
“下去。”
“彦川与小蕴是吾最亲近的人...”
“能语者只公主,”姜洛川抱着袖子再次躬身,“一人。”
“是。”
益国公主看着姜洛川旋即端坐着撇过头,“吾一会儿还要去大内问安呢,你最好长话短说。”
姜洛川便连忙转身拱手,“下官说的一刻钟是与公主交谈的一刻钟。”
“吾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要不是你是太婆的外甥我才不会见你呢。”益国公主走到主座坐下。
“下官有些话,”姜洛川走上前望着益国公主的左右,“想要单独与公主说。”
益国公主咬着一颗山楂不动,旋即从嘴里拿出,“秘密?”
“是,他说他只要一刻钟的时间。”
入位祗应走近一步叉手回道:“姜穆公的嫡孙姜洛川。”
益国公主咬下一个山楂,“他来做什么,惹爹爹生气还没挨够打吗,你们快去给我打发走,我不想见他。”
益国公主仰起脖子从里面挑了一串,“快把他们装起来,放到食盒里一会儿带进宫给爹爹与娘娘也尝尝。”
“是。”
——甜水巷-益国公主宅——
“他说他是...”小内侍抬着犹豫的眸子,“他是来告诉公主别人不敢告诉的秘密的。”
益国公主将山楂放下,“彦川、小蕴,给吾梳妆吾要见客。”又朝入位祗应吩咐道:“让他到中堂等候吧。”
“一刻钟到了,姜御史为什么还不离去?”益国公主带着侍从跨入中堂,没有丝毫亲近之意。
“是。”
一刻钟之后案上的热茶变成了温茶,姜洛川背着双手在太师椅前来回走动。
一个十三四岁的入位祗应从拱门走进院子,“公主,前侍御史求见。”
“前侍御史是谁?”
姜洛川见人都离去便端着袖子走上前,“下官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会吓到公主。”
“哎呀,我说你哪儿那么废话故弄玄虚!”益国公主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似觉得多瞧这人一眼都觉得碍事。
姜洛川抬起头,“其实公主并非官家亲生。”
益国公主听后愣了一会儿,旋即深陷着眉头否决道:“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质疑吾与爹爹娘娘?”
姜洛川眯着眼睛,“天下人皆知,唯公主不知,原是因为官家曾下过旨不允任何人议论。”
“怎么可能,爹爹待我那样的好,那样疼我,你休要在这里挑拨离间!”益国公庄再次言辞拒绝。
“公主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乳母,官家宠爱公主众所周知,但那只是因为官家只有息子没有息女罢了,之前宫中传出官家要立皇太女可最后官家还是立了大王为皇太子原因就是因为…”姜洛川盯着脸色大变的公主,“公主并非官家亲生,公主可以仔细想想,国朝公主出嫁前皆是随母居住,官家又为何要赶着为公主建府难道真的是因为宠爱公主吗?若真的是宠爱会忍心将自己的女儿送走?若公主还是不信也可以亲自去问问官家。”姜洛川看着益国公主逐渐生疑与心慌的神情再次拱手道:“此事原先在大内传过风声,后来官家下诏不允许人议论这才停了风声,一直到现在公主长大成人十余年过去,大内的人换了又换,知道的人便也不多了。”
益国公主攥起自己的双手,“怎么可能呢,我怎么可能不是爹爹的女儿呢...”
“下官知道的都告诉了公主,该说的也都说了,公主适才说还要去大内问安,那下官便就此告辞。”
益国公主抬起头看着后退的人,“如果你说的是假的,我一定带着人到你家在打你一顿,我可没有你这样的舅舅。”
姜洛川抬起头冷下脸,“皇后殿下早已不姓姜了,臣也不敢做国朝公主的舅舅。”
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公主宅离开后,内侍从后院又驾出一辆由四匹黑马所拉的车舆。
益国公主乘车至大内,得知皇帝在垂拱殿后不顾看守阻拦提着食盒硬闯了进去。
皇帝在偏殿内看奏章没有接见大臣遂也没有责怪她闯入内朝,“怎的突然跑到这里来了,不是差人唤你晚上入宫用膳么,这个时辰还早。”
“女儿前阵子在瓦子里看戏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点心可好吃了,可是那个翁翁不是东京人士,女儿寻了好多天才再次碰着便买了一些想给爹爹尝尝。”
“如华还会为爹爹想呢,来让我瞧瞧是什么好吃的竟然能让国朝的最受宠的小公主都念念不忘。”
益国公主将食盒提上打开盖子,“看,它叫冰糖葫芦。”
皇帝拾起一串糖葫芦,“这里面不是山楂么?”
“可是它比山楂好吃,一点都不腻,太子妃殿下不是近日吃不好么,女儿每次吃了这个都可以吃好大一碗饭。”
皇帝低头看着手里的山楂旋即将女儿揽到身侧,“如华知道吗,山楂活血化瘀,不利于胎儿。”
“啊...差点我就打算送一些去东宫了,还好先到爹爹这里来了。”
皇帝抬手摸了摸益国公主的后脑勺,小公主坐到皇帝身侧伸手扯着她腰间的革带,觉得后腰的玉带銙有些冰凉。
“爹爹。”
“嗯?”皇帝咬了一口山楂,原以为会很酸,“果然再难吃的东西到手艺人手里都能变宝贝。”
益国公主抬起头,“爹爹还记得答应了如华一件事么?”
皇帝扭过头,“你是说上次户部缺钱?”
益国公主点点头,“女儿想到要什么了。”
“哦?我家小姑娘想好要什么了?”
“女儿知道爹爹立了哥哥做太子...”益国公主支支吾吾的看着皇帝,“但是他们说哥哥太仁善了所以爹爹并不喜欢,女儿,”抬起眼盯着皇帝一动不动,“要做皇太女。”
皇帝听着益国公主的话当即冷下脸,将糖葫芦扔回食盒不悦道:“谁告诉你的这些?”
“爹爹生气了么?”
皇帝皱起眉头,“如华,你告诉爹爹,究竟是什么人告诉你的?”
“爹爹是不愿意答应如华的要求?”
皇帝起身背起双手,“储君乃是国本,废立皇储乃动摇国家根基,爹爹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但是唯独此事不行。”
“难道就因为如华不是爹爹亲生,因为如华不是爹爹的骨血,爹爹才替如华建公主宅让如华搬离大内...”
皇帝转过身,“谁与你说的?”
“爹爹这般模样,看来是真的了。”益国公主抬起手抹了抹眼角。
皇帝没有像有心人预想的那样发怒而是很心疼的坐下,“你听爹爹解释。”
“是如华奢望过多,是如华太自以为是,也是如华高估了自己在爹爹心中的地位。”
皇帝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擦拭着女儿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你听爹爹说好么?”
益国公主不断的擦着泪水,似乎无法接受,“我不想听,爹爹为什么要给如华希望,又为什么要亲手撕毁。”
“你真的想当皇帝吗?”皇帝坐近抚着益国公主的脸庞,“你是爹爹的女儿,你只是爹爹的女儿,爹爹怎么会不了解你呢,这座宫城将爹爹困住了,同时也困住了太多人,爹爹不愿你也肩负着这不属于你的东西。”
益国公主听着皇帝的话旋即颤哭的扑入怀中,“女儿不想做什么皇帝,只是害怕爹爹突然会有一天不要女儿了,害怕爹爹会舍弃女儿。”
“傻孩子,”皇帝心疼的抬起手轻轻安抚着益国公主,“你永远都是爹爹与娘娘最最宠爱的小公主,自将你抱回来的第一刻起,爹爹就在自责,爹爹将你娘娘困在了这里如今又如何能再自私的将你也困住,爹爹为你建府不是要将你赶走,而是不想将你困在这座囚笼里困一辈子,爹爹说过永远不会禁止你入宫,有爹爹与娘娘在的地方永远都是如华的家,你日后的郎君也都由你自己选,爹爹不会横加干涉。”
益国公主蹭在皇帝的肩膀上哭得愈发厉害,“如华错了,如华不该跑到垂拱殿来跟爹爹这样说话。”
皇帝轻轻安抚着女儿,“从你长大那一刻开始我便时常担忧他们会走漏消息,也担忧你会因此与爹爹生分,爹爹答应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抛弃如华。”
亦不知道哄了有多久,直到皇帝沙哑的嗓子干涸,益国公主倒在皇帝怀中渐渐睡着,深冬的天夜幕降临的极早,还未到一更鼓天色便已经黯淡了不少。
皇帝将益国公主横抱起,几个内臣见状纷纷将动作幅度减小蹑手蹑脚的吩咐着抬肩舆的内侍。
乘坐肩舆时皇帝又命人将自己的大氅取来盖在了益国公主身上,送回坤宁殿后恰好太子过来定省,只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又折回垂拱殿处理适才耽误的政事。
用完膳后萧幼清回到益国公主居住的寝阁拧干帕子擦拭着眼角处的泪痕与哭花的妆痕。
“爹爹...爹爹...”益国公主从睡梦中惊醒,睁眼时看到的却是母亲,“娘娘?”
萧幼清将帕子放下起身坐到益国公主的榻沿,“在爹爹与娘娘心里,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爹爹对你的疼爱你自己是可以体会到的。”
益国公主想着这些鼻子一酸旋即扑倒母亲怀里,“是如华错了。”
“你没有错,你只是害怕,而我与你爹爹向你隐瞒就是怕你会自己想不开。”萧幼清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就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
“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如华不要什么驸马,不要郎君,若是一定要嫁,如华也只愿嫁爹爹这样的人。”
萧幼清睁着慈爱的眸子伸手拨弄着她耳畔的碎发,“我与你爹爹只希望你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娘能够一直开心不被世俗浸染,娘娘和爹爹也会一直陪着你守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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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拿着用纸裹着的冰糖葫芦走入后院,“公主,糖葫芦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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