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二位鬼帝被收押以后,透露了一则震惊天界的消息,天帝立刻下令要地府严查忘忧河一事。
风声很快就传到了所有阎王殿,谷衣也是神色慌忙,跑来跟我说,五殿与八殿已经派人将察查司和孟戈带走了。
“带走?什么意思?”
“听说与北方二位鬼帝透露的事情有关。”
这北方鬼帝不知从哪儿偷得了无启国的禁术,才得以修铸了炼狱,可经过调查得知,禁术只是其一,在二位北方鬼帝手中,还掌握着无启国早该干涸的忘忧河。
凡人喝了忘忧河水,可以得到无启之身,得了无启之身的凡人,再经炼狱锤炼,便成了行尸走肉般的杀人利器。
只是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些事会与穆时州及孟戈有关。
审问进行了一天一夜,五殿外被阴兵围住了不让其他人进入,我也就无从得知里面的情况。
忽然间,我想起了大殿,他曾将阴间的禁术交与时州代为保管……
可那时北方鬼域已然出事了,我越想越觉混乱。
大殿也是听说了时州与孟戈被带去审问的消息,但是却如个没事人一样,悠哉悠哉地同历寒在下棋。
见我来后,历寒匆匆就告辞了,这样也好,否则提到时州的事,兴许又是一场莫名的尴尬。
大殿“你这来得可真不是时候,怎么说也得等我将这局棋完了再说啊。”
我“历寒自己提出要离开的,怪我咯?”
大殿整理好衣衫,起身,到了旁边的小亭,也请我一并坐下。
“北方鬼帝到底说了什么?”反正不管说了什么,都肯定是与他二人有关的。
“他们说忘忧河是穆判给的,禁术是孟戈给的。”大殿淡淡的,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我“这是诬陷!”
“你先冷静冷静,就算真的是诬陷,三殿你又有什么证据呢?”
我哑口无言,的确没有什么证据,可是接着,大殿就告诉了我一个残酷的事实,北方鬼帝所言不虚,甚至早在鬼帝被捕之前,大殿就已经知悉了此事,只是当时没有东窗事发,大殿也就没有急着找二人问话。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殿告诉我,在许多年前,穆时州还未到地府任判官时,就曾为了拯救无启国,而将受到禁术污染的忘忧河水吞并,虽然自己无性命之忧,但是却得了个不三不四的无启之身。
之所以说穆时州的无启之身不三不四,是因为他毕竟是神仙之躯,不会完全变为无启之身,可是每隔一百年,一定会重生一次,重生不影响其他,唯一变化的是,他会忘记自己曾经最爱的人。
我没想过,时州看起来如此稳重的人,却曾伤人无数,只因为他不会一直记得一个人,也就流下了无数的情债。
大殿“可是万年前有一天,他忽然厌倦了不断忘却的生活,于是去找鬼帝帮他取走了与他命魂合二为一的忘忧河。”
那被取走的忘忧河,则一直被北方鬼帝藏在秘密的无底之井里。
“至于孟戈,她不过是想拿到忘忧河水,使某人脱离六道轮回之苦罢了。”
我问“所以孟戈拿禁术去换了一碗忘忧河水?”虽然难以置信,这笔如此不划算的交易,可这也是显而易见的结论。
大殿也是无奈摇头,道“只要遇上某人的事啊,孟戈就心智全无。”
“那……那人喝了忘忧河水吗?”
大殿点点头,表示那人现在生活在无启国。
我脑海中会想起丁修筠那世时的事情,他说我走后无人再关心他,其实一直都有人在守护他,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我“也好,孟戈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他投胎不好了。”
大殿意味深长地附和了一句“时州再也不用担心忘记谁了。”
轻言细语,却掷地有声,仿佛一个旱天雷砸到我头顶,一万年过去了,时州睡了一万年,他没有忘记我……
我好像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大殿看着我脸色五颜六色变幻,不知是嘲笑还是什么,大殿说“世人的一厢情愿啊,总是愚蠢又令人叹服。”
时州救了我,又被历寒所救,追溯起来,是我欠历寒的,可是感情这种事,若都这般细论明究,大约也不是真感情了。
所以,很多时候,比起面对历寒,我更难面对的可能是时州。
如果说我与历寒,彼此都有亏欠,也有倾心付出,可是我与时州,我却觉全是亏欠,因为我从未承诺过他什么。
审问完后,时州与孟戈被暂时软禁在了各自的住所,不许外人探访,如有要事,也得拿到五殿或八殿的许可才行。
我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见时州一面,自我醒后,却未与他太多交谈过,一来,事情太多,心中乱如麻,二来,前些日子历寒时时在身边,我也懒得与他谈判。
一开始我找到了五殿,希望他能给个许可,让我去见见时州,五殿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我,给的理由是,我是个可以让穆时州不安定的存在。
无奈,我又去求了八殿,这回,八殿倒很通情达理,说我去见见也无妨,遂给了我许可。
八殿身边的黄鹂跟随我去了察查司处,路上,她还与我回忆起了第一次见我的情景。
“你说如果当时我没有误打误撞将你带到察查司那儿,会怎么样呢?”
“那就不会认识他了。”但不一定拿不到昙花。
黄鹂“不过缘分这种事情,都是很早就注定好的,就像你第一次来阴间时,我哪里想到,你后来会成为三殿呢。”
“此次,他们会被罚得很严重吗?”
黄鹂反道“三殿对阴间的刑法又不是不清楚。”
我苦笑,自然是清楚的,这等为祸人间的大罪,在五浊恶世关上五千年都是很轻的了。
黄鹂带来了八殿的手令,开了结界后,我发现时州就在我面前。
“阿弱,你怎么来了?”
黄鹂插嘴道“三殿,别待太久噢。”
我点头答应着,黄鹂朝我笑笑又化鸟飞走了。
“我都听说了,那是真的吗?”虽然大殿已经告诉了我许多事实,但我还是想亲耳听时州说。
时州沉默,大约是默认了。
“你好不容易才回来……”
“顶多就是再被关几千年而已。”时州看起来一点也不介意,我清楚被关的感觉,几百年我都受不了,别说几千年。
时州却说,其实只要沉睡过去,就会觉得时间很快,那过去的一万年他便是如此,睁开眼时,仿佛一切都没变,可是掐指一算才知,眨眼已是万年。
刹那,我心痛不已,已下定决心用最大的力气去争取让时州减轻罪责。
“我今日就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见你无事我也放心了。”
时州给了我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恢复记忆后,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说声谢谢,虽然听起来没什么用。
时州却拿食指制止了我继续说。“阿弱,你不需要对我表示什么,谢谢也好,抱歉更不需要,因为那些都是我想去做的,我想顺着自己的心意,所以从未想过你要回报我什么。”
“我改日再来看你吧。”
可刚一转身,时州又叫住了我,说“不用为我的罪责费力气,那样我会很难过。”
我脚步一僵,他已经猜透了我的想法。
时州又继续说“阿弱,听我这一次好吗?”
“我先回去了。”我回避了他的话,疾步飞出了结界,却见历寒就在不远处,他红着一双眼,我也红着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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