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远比大家预料来得快。
三日的时间,凤妍终于睁开了眼,却还是虚弱地说不出一句话。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抚上胸口的那块玉,泪流满面。
她知道,即便昏迷不醒,她也都知道了。三生玉将石昊飞离开前,最后一刻的痛苦与绝望告知了她。
谁也来不及为凤妍醒来的事高兴,正像谁也来不及去好好寻找石昊飞的去向一样,可怕的天崩地裂就那样发生了。
那是一场浩劫,攸关三界生灵性命的大浩劫。
谁也不知道源头是在哪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只知道那轰轰烈烈的爆裂声,响彻四面八方,有人察觉的时候,那声音已经响彻天际。
再也没有比那个场面更吓人的了,所有人都感觉到危险在靠近,可是阳光依旧明媚,白云依旧悠闲,谁也不知道那危险会何时到来,从何处到来。
独孤少是反应最强烈的一个:“有没有搞错啊!居然这么快就把我的极阴之谷给毁了?!那个魔神怎么这么厉害!”
他忘了一件事,这一次他着实一下子关进去太多的妖魔。一根筷子容易被折断,一把筷子就牢固地不得了了。
即便极阴之谷会吸取妖魔身上的邪恶之气,然而毕竟关进去的时日短,所以对于踏颜和几位魔使来说,他们受到的损害也实在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所以当他们安然无恙地悉数出现在招摇山的时候,独孤少很受打击,比被伏天无故锁了他那么多年带来的打击都要大。
被锁魂珠困住的时候,起初还有怜汐陪他聊天,他也心安理得从来不会受良心的谴责;这一次却不同,明显是对他能力的质疑,而此刻,非但不是质疑,简直就是侮辱了。
“哒哒……”“砰砰……”一群样貌怪异的猛兽凭空出现,大的如屋子,小的却只有猎犬般大小,熙熙攘攘挤作一团,却全无凶恶之相,反而是惊惧之情更多。
“这这这……”独孤少颤抖着举起手来,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一堆猛兽,一下子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他费尽心力关押起来的恶兽现在都跑了出来,叫他该怎么处理?
在他的意识里,他关起来的猛兽就是该他负责,倘若它们跑出来行凶,所有的罪过也都是他的。不过里面明明应该有三四十个猛兽的,现在怎么治剩下这么点儿了?
“咩咩……”一个叫声如山羊的怪异恶兽战战兢兢地扫视了一圈,待瞟到独孤少时,忽然眼睛一亮,高兴地示意其它同伴向他看了过去。
“这帮畜生要干嘛?”阳煞戒备地转过了身,这几日在极阴之谷,他们可与那些罕见的猛兽打了好多次。它们压根儿不管你是魔使还是魔神,生起气来只管一个劲儿地向你出招。
“守神,这些都是你……关起来的吗?”龙五担忧地看着那些眼中放着异彩的猛兽,不安地扯了扯独孤少的袖子。这些恶兽不会是想找她的夫君报仇雪恨吧?
“那是当然,我抓的远不止这么点儿,其他的可能都已经死在谷里了。”独孤少丝毫没有听出龙五语中的担忧,只骄傲地大肆吹嘘,脸上也溢满了自豪之情。他习惯与猛兽打交道,此刻他并不担心它们会伤害自己,只担心把它们再次抓起来后该怎么处置。
“守神,那些东西你能搞定吗?”紫微上神也已经走了出来,看着那些猛兽有些头疼。也幸亏他和无颜早就将梼杌给解决了,不然以凤妍现在的状况,再被梼杌追杀的话,岂不是危险至极。
不待独孤少回话,那十几只恶兽便轰轰隆隆地向他奔跑了过来,那气势,简直是要将他夷为平地。
龙五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已经吓呆了,紧紧地抓着独孤少粗壮的手臂,瑟瑟发抖。
独孤少饶是与猛兽打惯了交道,也从来没有遇到这么多的猛兽一起向他跑来的情景,一时之间也有些懵了。
紫微与玄华却是镇定,一人拉了一个,便腾云移动了位置。
那些猛兽却跟得紧,一个急转弯,又折身追向了他们。
独孤少这才回过神来,他看着被紫微拉住的手臂,脸上不争气地出现了一抹不好意思的红晕:“看我的,你们都退开。”
踏颜一干人则一直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看着,没有落井下石的举动,更没有上前帮忙的觉悟。
“咦?”独孤少刚摆好架势,却发现那十几只猛兽讨好似的齐齐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舔,有的更是装可爱一般拿头在他腿上蹭着。想象一下大如屋子的恶兽,一脸笑意地伸长舌头舔着你的脸……
“这……它们被关了这么久,已经被守神驯服了?”玄华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不确定地看向了紫微。
天降意外之喜,既然被驯服了,那么总归听从独孤少的支使了吧。
“停!都给我乖乖站好!”独孤少面露欣喜之色,扯着铜锣破桑大吼了一声。
果不其然,一个个穷凶极恶的猛兽听到他的号令,全部乖乖地收回了舌头,端正地落到了草地上。
“哼哼……”阴阳双煞的脸色有些难看,踏颜也不再看戏了,只冷冷哼了一声,“我兄弟呢?我的霖儿呢?”一上来便是兴师问罪之势,着实占了上风。
“他们若出事,我要叫四海八荒的你们全都陪葬!”阴冷、恐怖,暗黑的长发配合地在乱风中狂舞。深黑的魇气从踏颜周身慢慢四溢开来,浩浩荡荡,似乎无穷无尽,靠近他的魔使妖兵全部都黑魇气罩了起来……
玄华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紫微:“你……去妍妍身边,守着她吧。”
“我把她送去后山了,陆时和离尘会照顾她的。”紫微的眉头颤了颤,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与玄华并肩作战。
“哈哈,孩儿们,给我上!”独孤少丝毫没有任何忧虑,他匆匆地让龙五到殿中躲一躲,便兴奋地指挥起猛兽们向妖兵发起了进攻。他没有见识过大场面,这样与魔神面对面直接开打的机会他更是第一次遇到,怎么能不兴奋。
一触即发,双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战了起来。
这可算第二次神魔大战?
不算,司马星君后来在记录这段仙史时,只是把它称作“招摇山战役”。主要是因为,这场战斗的规模跟当年的神魔大战相比,着实九牛一毛。
那一站又是打得天昏地暗,到后来就连魔神踏颜也都负了伤。九重天做足了准备,却发觉没有妖兵去攻打九重天,思虑再三,天君派了一小半的兵力前来招摇山助阵,他们一来,战事急转直下,数量上吃亏的招摇山一时间反而占了优势。
招摇山因为事先准备好祝馀草,所以招摇山一方都能抽空补充体力,而妖兵们却是又累又饿,又因为看不到结束的征兆,开始出现崩溃的迹象。
风景独佳的招摇山也因为这一站再度受到摧残,漫天黑气飘散,就连仙兵过来的时候都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道儿。
“咦?这里是招摇山吗?”谁也不肯先停手,那一站也不知道持续了多少日。那一天玄华将重伤的紫微拖出战场时,便突然听见招摇山上空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有些懵,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只茫茫然地回了句:“正是!”
“怎么搞的?踏颜那小子竟然把招摇山给弄成了这个鬼样子。”陆压道君一边抱怨一边融入了这漫漫黑气,他的手中握着一个发光的珠子,有些眼熟。
“道君,您老人家来了。”待看清来人后,玄华突然就觉得心里一阵轻松,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眼中泛起一抹希望。
“嗯,嗯,老头儿我来了……我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颗……”也不知道是不是道君只说了一半,他后面的话,玄华也没听清楚,只突然松懈下来一般,沉沉地往后倒去,他的长袍已经被鲜血染红,胸口和后背都有伤,至于伤得多重,可能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尊上!!!”一声惊呼,吓停了所有人。随着一阵耀眼的光芒四射开来,那漫漫黑气也终于淡了开来。
魔里美已死,刚才那声痛心嘶吼是魔里真发出来的。
待残余的妖兵看过去时,踏颜已经消失不见,一颗大珠子在草地上不安分地滚来滚去,里面一片黑暗,无尽的黑暗。
“锁魂珠?!”独孤少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吼了一声,在场已经负伤之人,恐怕也只有他还能发出这样中气十足的吼声了。
“嘿!算你这个丑八怪还识货!”陆压道君笑嘻嘻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过去,将那枚珠子抓在了掌心。
“什……什么?丑八怪?!你个老不死的,你给我站住!孩儿们,上!”独孤少愣了半晌,眼见陆压道君招来一片云,眼见就要离去。他才突然反应了过来,招呼依旧活着的几头猛兽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