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衣时,林宛白察觉到傅踽行体温很高,高的吓人那种。
换衣服之前,她给他擦了一下身子,至于下半身,还是让老医生帮忙了一下。换好衣服之后,她就坐在旁边,老医生出去给他弄药。
这医生似乎是个中医,屋子里全是药材的味道。
不过看他医治人的手法,似乎治疗这种枪伤很熟练似得。
林宛白也没多想,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就算多想也没用,只能求靠人家。她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她竟然想趁机逃跑,趁着他昏迷不醒时,离开这里,若是等他醒来,到时候被他带回去,又会被软禁起来。
反正现在对她来说,哪里都是陌生的。
自由自在的活着,总比被他带回去继续软禁起来的日子要好过一些吧?
她正想着,老医生的声音突然在她头顶响起,“呐,这是我女儿的衣服,看你也不胖,应该能穿,你把身上衣服换下来,免得着凉了。有多一个病人要我照顾。”
老医生这一张脸,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严肃。
林宛白扯了下嘴角,接过衣服,千恩万谢后,去了旁边屋子换衣服。这老大爷也算是贴心,内衣裤都给她准备了,这会也没得嫌东嫌西,她把衣服换下来,出来的时候,看到门边放着一盆热水。
摸了摸潮湿的头发,便朝着门里喊了一声,“大爷,还有多余的热水么?”
“旁边热水壶里都是。”
她想了下,便准备洗个头,洗头的时候,捧着额角传来钝痛,看来那一下撞的着实不轻,她简单洗过头,老医生已经给她准备的毛巾和吹风机。
她又进屋子里把头发吹干,当下整个人就舒服了不少,只不过没洗澡,身上还有一点海腥味。
整理完一切,她又进了诊室,老医生给她递了一碗中药,“喝下去。”
她摇头,“我不用,我好着呢。”
“喝了,以防万一,我瞧你这面色,体虚,体质也差,现在看着没事儿,过不了一个晚上就得生病。”
见他坚持,林宛白只得接过,她最讨厌喝中药,之前为了调养身体,每天都要喝好几碗,她都喝吐了。她都有心理阴影了,之前还有蜜饯糖果,现在什么都没有,就这么生喝,她眉头打了结。
老医生回头时,只见她仍然端着药碗站在那里不动,轻笑一声,指了指旁边柜子,说:“那里我还留着两块糖,吃合着药一块吃了吧。”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按照老医生的指使,在柜子里拿了两颗糖,先吃一颗,然后一口气把药全部吞了,喝完之后,又塞一颗进去,这样稍微好一点。
“你们这是私奔,还是逃命啊?是小两口?”
林宛白犹豫几秒后,说:“不是,我们是兄妹。在海上遇险,福大命大,冲上了岸。”
老医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给傅踽行弄完以后,给林宛白讲了个故事,关于这个村子的故事。
他们这个村子啊,比较特殊,原本这一块是没有村子的。
后来,有一伙人像他们两个一样,在海上遇到了点事儿,福大命大冲到了岸上,那一批人醒来以后,在树林里走来走去,如何都走不出去,像是鬼打墙一样,与世隔绝。
就这样足足绕了一个星期以后,他们决定暂时找个地方落脚,结果误打误撞之下,竟然发现了一个空了的村落,里面的房屋老旧了一点,但挡风遮雨是没有问题,而且这些房屋里头,还存了各种工具。
人只要想活下去,就一定能够自给自足。
所以,这批人就这样在这村落里住了下来,所幸这周围环山,物资丰盛。他们仿佛回到了原始年代,后来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之下,倒是找到了出路,可是以他们的身份,这隐藏那么深的村子,反倒成了他们最好的选择,反正出去以后,也是东躲高原地,倒不如在这里,远离了城市,谁都管不到。
如此一想,他们就决定留下来,偶尔出去采购一些必需品,买了一些苗子回来,自己种田种菜,再者这里距离那片荒芜的海岸很近,还可以大鱼,偶尔也能在山上捉到一点野味,就是少了娱乐而已。
正好他们这批人里头,有四五个女人,如此,男人们唯一的乐趣,大概就是生孩子了。
再后来,这个片神奇的海岸,还被冲上来不少人,皆是幸运的存活下来。
有些人就留在这里生活,有些人就按照老人给的指使离开这里。
渐渐的,这个曾经已经空了的村子,竟然也住满了人,大家都成了村民。
自己选出了村长,形成了体系,再往后,村长就带领大家一起,把旧屋子翻新,村子里最高的房子就三层楼,算是大户人家。
大部分都是一层楼,自家门前修个院子,类似东北农村里那些房子的结构。
总归是开放的,自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老医生这边的房子就简单很多,统共三间房,旁边有个棚,就院子大,放着各种架子,晒着许多药材。这些药材,都是他自己在山上找的。
他说:“这里就是个世外桃源。”
林宛白听出了一点猫腻,那些在海上遇事儿,被冲上岸的幸存者,恐怕都不是普通人。他们会自愿留在这里,是因为安全,不怕被人找到。
她脑子里瞬间想到的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狂魔。
真的看不出来,刚才她碰上的两个中年男人,看起来都那么质朴,长着一张老实的脸,怎么都跟罪犯挂不上钩。
还有眼前这位,留着一撮白色的胡须,怎么瞧都是一个菩萨心肠的医生,要说他们都是坏蛋,她真没法相信。
老医生看过去,林宛白立刻垂了眼帘,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老医生说:“在这里住久了,你很快就会忘记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住在这里会失忆?”
他轻笑,“不是这个意思。每一个坏人,并不代表着他一开始就是个坏人,人之初性本善。既然到来这里,等于生命重新开始,人之初性本善。”
林宛白似懂非懂,但也没有追问。
老医生起身,将毛巾递给她,说:“给他擦了擦,一会那碗药也给他喂了。这烧再不退,脑子要烧坏了。”
“老先生,您的意思是,这个地方一般人找不进来,是么?”
“是。你们来到这里,说明你们与这里有缘。当然,你若是想出去,我可以给你指一条道,让你顺利离开这里。”
他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出去了。
那一眼,让林宛白心里咯噔了一下,像是被看穿了心思似得。
她拍拍胸口,愣了一会,才开始给傅踽行擦身子,给他物理降温,等时间差不多,就给他喂药,但喂不进去,她想起来刚才老医生是用了个竹筒子给他喂下去的。
左右扫了一圈后,在桌上看到了那个竹筒子,她把傅踽行安置好,拿了竹筒子过来,适量的插进了他的嘴里,然后慢慢的往下灌。
虽然流出不少,但也喝进去不少。
他大概是呛到,咳嗽了起来,林宛白立刻停止,看到他睁了一下眼睛,很快又闭上,再次陷入昏睡。
连着两日,林宛白是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得空的时候,会摸到海岸边去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余之和柯念。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现。
傅踽行的烧在第三日的时候终于褪下去,伤口在医生的照料下,也逐渐好起来,没有一开始那么恐怖。
第四日,傅踽行有醒来的迹象。
这一日,林宛白之前的那个念头又冒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逃走,好像本能一样,趁着傅踽行不省人事,立刻离开。
逃的远远的,就算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也一定要跑。
她双手抵在膝盖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傅踽行的脸,就在她准备走的时候,原本纹丝不动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并且猛地坐了起来,像是梦到了什么令他痛苦不堪的事儿。
林宛白下意识的跟着站了起来,转身就想走。
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捏得很紧,非常用力,她惊呼一声,立刻喊疼,“你要命了你!抓这么用力,手骨都要给你捏碎了!”
“老婆!”
她一愣,虽说法律上是,但她失忆了,不适应这个称呼,“你,你别乱叫。”
“你不是我老婆么?”他的语气是疑问。
她看向他,对上他茫然的视线,顿了顿,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我不是。”
“不可能,你一定是。我只记得你,你一定是我老婆。”
“什么意思?什么你只记得我,你说什么?你知道你是谁么?”
他眨了下眼,“我是谁?”
“啊?”林宛白不可置信,什么鬼,他失忆了?还是发烧把脑子烧坏?
可是,要说是失忆,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反倒还记得她是他的老婆,这是什么毛病!
不是在耍人吧?
“傅踽行,你不要闹了!”
然而,他一脸的茫然,不像是装的,“我叫傅踽行?”
林宛白挑眉,瞧着他白痴的样子,暗笑了一下,说:“不是,你叫臭狗屎。”
傅踽行眉头一皱,不可置信,“臭狗屎?”
林宛白一本正经,“对。”
“有人姓臭么?”
“怎么没有?在这里就有,就是你,独一份。”
他默了一会,又看了看她,片刻之后,选择相信,“你是我老婆,我相信你。”
林宛白忍住了笑,目光瞥了眼,他抓着自己的手,说:“放开,我手疼,你是打算要我骨折么?”
他立刻松开了手,想了想,又迅速的抓住了她的衣角,像个惊慌失措的小孩,说:“你不要走。”
“我不走,我去给你倒水,你听听你这嗓子,你说话不难受啊?”
“不难受。”他用力的咽了口口水,显然是难受的,但比起她要走开,还是难受着吧,也不是那么难忍。
林宛白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见扯不掉,又看向他,“放开,我就去倒个水,我不出去,你看水壶就在那里,就三四步而已。”
她耐着性子哄骗。
那水壶是空的。
傅踽行依然不松手,连臭狗屎都信,怎么要他放个手那么难。
他就那么眼巴巴看着她,像一只小狗。
林宛白想了想,做出生气的样子,“你放不放手?你要是再不放手,我生气了!你有本事就天天不睡觉看着我,你一旦闭眼,你就再找不到我!”
“那我就不闭眼。”
林宛白被他的坚定弄的哭笑不得,也不动了,直接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他,说:“行,那我们一起不睡觉不吃饭,就坐在这里,一起等死,行了吧?”
“我,我不想你死。”他抓着她衣摆的手开始松动,“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怕你,怕你把我丢下了。”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感觉。”他直直的看着她。
“不会,你坐好,我去给你倒水,你这嗓子我听不下去了。”她握住他的手,想了下,还是用软的,轻轻摸摸他的手背,“乖,姐姐我不会丢下你的。”
“你是我老婆,不是姐姐。”
“我不是你老婆,我是你姐姐。”
不等他说话,林宛白捂住他的嘴,“行了,别说话了,难听死了。”
在他愣神之际,她立刻抽出自己的衣服,然后快速的走出了屋子。
老医生坐在椅子上熬药,手里摇着扇子,晒着太阳,像是睡着了。
她回头往屋内看了一眼,只见傅踽行已经从床上下来,不过没起身,是探着头,眼巴巴的往外瞧,视线锁在她的身上。
“老先生,他醒了。”
她一边去厨房拿杯子,慢吞吞的倒水,说:“但他好像失忆了。”
老医生睁开眼,倒是并不惊讶,像是意料之中,点点头,说:“知道了。”
林宛白不由的吐槽,“现在好了,两个失忆人士,要怎么弄。”
她一边说,一边端着水进去。
傅踽行见她进来,立马露出了笑,他身子还未完全好,脸色惨白,嘴巴干裂,这么一笑,把嘴唇都笑裂了,嘴唇上立刻出血,特别的显眼。
这笑有几分傻气,真的狗。
林宛白走过去,把杯子递给他,“喝吧。”
他接过,“谢谢老婆。”
这老婆倒是喊的很溜嘛,“说了我是你姐姐,你还叫老婆!”
“不会的,我相信你是我老婆。”
“为什么?”
他看她一眼,那眼神有点羞涩,说:“反正我可以肯定,你绝对是我老婆。”
他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的水。
这会,老医生端着药碗进来,笑眯眯看着他,说:“虽然比我预期的晚一点,但好歹也醒过来了。”
林宛白站到一旁。
老医生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把药碗递过去,傅踽行用双手捧住,咕咚咕咚又是一口气喝完,林宛白猜测他可能是饿了,昏迷这几天,林宛白就给他喂了一点米汤。
他喝完药,往林宛白身上扫了眼,又对着她傻笑,眼神里充斥着欢喜。
林宛白咳了声,说:“老医生,他到底怎么回事儿?是脑子烧坏了,还是怎么的?”
老医生给他把脉,又简单问了几个问题,说:“应该是暂时性失忆,可能过几天就会想起来。”
“是不是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想不起来?”
“不会。”老医生笑笑,“会想起来的。好了,我去弄点吃的,你照顾他好好休息。”
林宛白拉住老医生,说:“我去吧。”
“算了,之前让你弄,差点没把我厨房烧了,你还是好好在这里照顾病人吧。”
说着,老医生就出去了。
傅踽行很是高兴,拍拍旁边的位置,“老婆你坐这里,要不你躺床上。”
他说着就要下来,林宛白连忙制止他,“你躺着别乱动。”
他又问:“你冷不冷?”
“我不冷。”
林宛白站在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仔细的瞧着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除了欢喜,什么都看不到。她坐下来,拖着下巴,最后看他一眼,就别开了头。
“老婆,你不高兴么?”
“说了,我不是你老婆,你干嘛一直叫?!听不懂人话啊。”
“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你生气了,所以不愿意承认你是我老婆?”
她默了一会,又转过身,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看他,“傅踽行,你最好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你失忆就失忆,失忆难道不该是把什么都忘了么?怎么着,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偏偏就认定了我是你老婆呢?谁给你的勇气?”
“我就说嘛,哪有人叫臭狗屎的,这一定是捡来的孩子才给取的名字。”他笑呵呵的,“老婆,你可真爱开玩笑。”
林宛白瞪着他,不说话了。
傅踽行伸手握住她的手,乖乖的说:“老婆,我错了,对不起,求你原谅我。我以后绝对不会做让你不高兴的事儿,以后你要我去东我绝对不敢往西,你让我往南我绝对不会往北,你让我坐着我不会站着,你让我站着我不会躺着。只要是你想要的,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会去帮你得到,只要你开心,我坐什么都行。”
“老婆,你就是我的命,你要是抛弃我,我命就没了。”
林宛白目瞪口呆,他脑子好的时候,从来没说过这种话,现在脑子有问题了,这土味情话是从哪里学来的?
这分明就是在耍她吧!
她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不轻不重,说:“你这脑子啊,果然是进水了。”
“不是,我脑子里只有你,没有水。”
他说着,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用力一拉,把她拽进了怀里,动作那个利落,他牢牢抱住她,说:“你是我的唯一。”
林宛白挣扎,撞到他左肩上的伤口,他闷哼了一声,却还是不松手,牢牢抱着。
一直到林宛白看到白色绷带染了血,她才停止动作,“抱够了没有?”
“再一会,马上就没力气了。”
果然,几分钟之后,他就支撑不住,松开了手。
林宛白扶着他躺回去,跑去厨房找了老医生,他见着情况,自然少不了责备,“再有一次,我就把你们两个扫地出门,我不浪费药材,明白了么?”
傅踽行说:“是我的错,你要骂就骂我,跟我老婆没关系。”
老医生:“我说的就是你。”
傅踽行一下没了话,老老实实躺着。
弄好伤口,老医生又匆匆跑去厨房了,还熬着粥呢。
林宛白也不跟他置气了,坐在旁边,说:“你现在什么也不用想,好好休息,把伤养好再说其他。我们住在这里,可不能白住人家的,你别看他长得慈眉善目,其实脾气坏的很。”
“他凶你么?”
“凶倒是没有,就是要我干活。你快点好起来,这活也就可以交给你了啊。”
他点点头,同意她说的每一个字,“你放心,我会很快好起来。”
“嗯,那你就别瞎折腾了,刚才那样子的做法之后不要再有了。”
“好,等我好了再抱你。”
林宛白扯了下嘴角,没有反驳他。
不与脑子进水的人论长短。
之后几日,傅踽行非常的乖巧,很听话,让干嘛就干嘛,不过大多数时候都醒着,一双眼睛直直看着她,一分钟都不肯挪开,像是怕她跑了。
但其实,傅踽行心里所想不是怕她跑了,只是看不够。
村子里来了两个新人,还是俊男美女组合,还是兄妹。这消息一下就传播开,老医生家门口来来去去的人多了起来,大多是故意路过,想看看这美人究竟有多美。
女人倒还矜持一些,只来过一两个,借着抓药的由头,来偷看一眼。
是真的英俊,病恹恹的,更是个病美人。
林宛白知晓这个村子的底细,所以有点害怕,等她意识到之后,就开始往自己脸上抹灰,每天把自己弄得蓬头垢面。
每天早上,她往自己脸上抹灰的时候,老医生都在旁边瞧着,然后笑她多此一举。
这天,有个小伙子,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束野花,跑到门口,他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吐了口唾沫,抹了一下头发,敲了敲院门。
院子的墙不高,一眼就能看到里头的人,敲门实属多此一举。
但显得有内涵。
老医生正在摆弄药材,见着来人,笑了笑,说:“进来。”
这村子里,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有新人加入,总要热闹一番,更何况还是这样好看的两个人。
林宛白这会正蹲在屋子门口熬药,为什么会在屋子门口,为了方便傅踽行看她。老医生吩咐的,告诉她病人为大,顺着点他的心意,恢复的快一点。
林宛白心里不愿,但还是照做,不想给人添麻烦就是。
小伙子得到了老医生的允许,高高兴兴的进来了,几步走到蓬头垢面的林宛白面前,噗通一声,直接双膝跪在了地上。林宛白吓了好大一跳,用草扇子捂住自己半张脸,瞪着眼睛看着他,这人她是有些印象,每天都来,早一趟中午一趟天快黑的时候再来一趟。
一连几天给他们送了十来条鱼。
这张脸,她不想记住也记住了,算是刷脸成功。
他很紧张,将手里的花举到她面前,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我我,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林宛白余光里恍惚看到一道白光,紧接着一只白色的药碗不偏不倚砸在了小伙子的脑袋上。
随着药碗落地,小伙子一声惊呼,耳边传来傅踽行冷冰冰的声音,“喜欢我老婆,你找死?”
小伙子这会被砸晕了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捂着脑门坐在地上,额头一阵阵的疼。他看了眼掌心,骤然瞪圆了眼睛,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就要往里冲。
幸好老医生眼疾手快,立刻过来把人拦住,冷声道:“别在我这里撒野!”
然而,这小伙子像是突然变了个人,冲着傅踽行嘶吼,林宛白也被这阵仗给吓到,赶忙跑进屋子里,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小伙子狠狠在门上踹了一脚,叫喊声还在继续,片刻之后,才骤然停止。林宛白贴在门上,仔细的听,听了好一会,才打开一条缝隙,看到小伙子这会躺在地上,看起来像是晕过去了。
老医生看了她一眼,“没事,你现在里头待着。”
林宛白吞了口口水,什么也不问,迅速的把门关上。
然后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傅踽行一眼,几步走到他跟前,忍不住拍他的头,压着嗓子,说:“你要干嘛?!”
“宣誓主权。”他半点也不怕,仰着头看她的眼睛,“你是我老婆,那个男人刚才那样做是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跟你求婚,当我是死的么?”
“你……”
他突然一把将林宛白拽下来,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她大惊,一把将他推开,“你,你有病啊!”
“如果爱你是病,那我就是有病!”
“你,你……”林宛白气急,她一手掐着要,一手指着他的鼻子,“你,你是在耍我是么?!傅踽行,你别给我装蒜了!就你这样子,你失忆就有鬼了你!”
“记忆无所谓,有你就行。”
他目光灼灼看着她,特别的认真。
老医生处理完那小伙之后,推门进来,瞥了傅踽行一眼,说:“看样子,你伤势恢复的差不多了,出手的力道可是不轻啊。那小伙子,平日里没什么,但见不得血,更见不得自己身上的血,一旦见血就会失控。你倒是厉害,一下子就给人脑袋上砸出个洞来。”
林宛白只担心会不会结仇,但她没当着傅踽行的面说。
“我自己惹的麻烦,我自己来解决,更何况是他偷窥我媳妇在先,我作为一个男人,这种时候不出声,什么时候出声?”
老医生说:“整个村子的人,只道你两是兄妹,可没人知道你们是夫妻。”
傅踽行看了林宛白一眼,眼神里有几分失落,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下子就说不出话了。
林宛白说:“明天你去跟人道歉。”
他抿着唇,一言不发。
默了一会,他最终还是点了头,“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是他最开始答应过的事儿,他没有忘记。
……
两周过去,孟长东安排了好几波人去海上找,但除了几片游艇的残骸之外,什么都没找到,也在就近的海岸做了彻底的搜查,并没有任何傅踽行的消息。
而北城那边,也没有傅踽行的行踪,他似像人间蒸发。
黎汀让人传消息出去,就说傅踽行葬身大海,死了。
消息传到北城,梁钰盛还没来得及压下去,就传的满城皆知。
一时间企业震荡,公司上下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即便梁钰盛亲自出面,都没有办法压住,梁钰盛也察觉到了,不知什么时候,整个集团内部,竟然生出了这么多有异心的人。
梁溪原本还在休假中,但在傅踽行死亡消息一出,就立刻出现在公司,稳住了局面。
梁钰盛没想到,这梁溪在公司也有了自己的威信,信服她的人还不少。
梁钰盛对此,只是放在心上,嘴上倒是没说什么,只赞了她一句。
她与她的母亲还是很像的,起码在工作方面,确实无可挑剔,能力很强。
能成为最好的助手,自己出去也能够独当一面。
小宝还没找到,现在蓉姨和林宛白都一并失踪不见了。
傅踽行死亡的消息一出,梁钰盛的工作量大幅度增加,每天早出晚归,几乎都顾不上找人的事儿。
这晚,他回到家,路过傅踽行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传出了哭声。他步子一顿,这会才发现房门没关,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就看到梁溪站在里面,正掩面哭泣。
梁溪听到动静,立刻停止了哭泣,擦了擦眼泪,侧头看过去,勉强露出一个笑,“爸爸,你回来了。”
“怎么躲在这里哭呢?”
“没有,我就是想阿行了。希望消息是假的,我真的希望消息是假的。他一直以来都那么苦,咬着牙隐忍着,如今终于出人头地,却又遇上这样的事儿,老天爷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条活路?”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垂着头,止不住的啜泣起来。
梁钰盛叹气,说:“我相信他不会那么容易出事,这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既然没有尸体,我就不认,除非把尸体摆在我眼前,我才相信人是真的死了。”
梁溪点点头,梁钰盛咳嗽了几声,她当即止住了哭泣,迅速走到他身侧,将他扶住,“爸,你没事吧?”
“没,最近事务繁忙,没休息好,不用担心。”
“爸,你这两年身子状况不好,就不要太操劳了,有些事儿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交给秦叔去做。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重要。”
“我有分寸,不用挂心。”
“我陪你回房。”
“嗯。”
随后,梁溪便扶着梁钰盛回了房间,稍晚一点,还给梁钰盛冲了一杯牛奶送过去。
看着他喝下去,才安心的回房休息。
……
因为林宛白的事儿,黎汀与天河会结了梁子。
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现下便处处使绊子,天河会其中一笔大生意,眼瞧着要下单,却被黎汀亲自搅和黄了。
左昱山大发雷霆,在家里掀了桌子。
“好他个黎汀,不好好守着他的弹丸之地,竟然敢来搅和我的生意!是我左昱山看起来太好欺负了是么?!”
站在旁边的人,一动不动,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语。
左昱山气的要命,狠狠一脚,将酒瓶子踹飞出去。
正好韩忱进来,那酒瓶刚好飞到他的跟前,就差一点砸在他的身上,他立时停下了脚步。
左昱山瞥见,神色微微缓和了一点,“不要紧吧?”
韩忱摇头,绕开酒瓶,走了过去,他也听说了生意被搞黄的事儿,他最近有一半的心思在寻找林宛白的事情上,当时的情况太过混乱,一下子涌出来好几波人,导致最后林宛白这人究竟落在谁的手上,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唯独知道的是,黎汀把傅踽行给弄死了。
这倒是个好消息。
傅踽行一死,阻碍就相对少了,林舟野也不必再躲藏,可以去林氏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只是,这次怎么无端得罪了黎汀,让韩忱心里有些疑虑。
“黎汀的事儿,我也听说了,这次是我疏忽了。山哥,你惩罚我吧,是因为我自己的一点私事耽误了生意,让黎汀有机可乘。是我的问题,你不惩罚我说不过去。”
左昱山拿了根烟点上,慢吞吞的抽了起来,来回渡步之后,弯身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烟抽了一半之后,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说:“既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我也不能包庇了你,自己去老k那边领罚吧。”
“是。”
韩忱应声过后就去了老k那里。
他挨下五十鞭子之后,回到祥生府。
一进门,人就倒下了。
林舟野听到动静,立刻过去,看到他倒在地上,吓了一跳,他脸色苍白,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打湿,黏在额头上。
他把人扶起来,“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儿了?”
韩忱摆手,“电视柜那边有药,你帮我清理一下,谢了。”
林舟野扶着他上楼,先将他在床上安置好,回到楼下,便听到急促的门铃声。
他想了一下,还是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女人,她面无表情,说:“山哥让我来的。”
韩忱现在跟什么人,林舟野大致上都了解,他侧开身,让她进来。
女人踩着高跟鞋,径自进去。
“人在楼上。”
“嗯。”
她先上楼,林舟野拿了药箱上去。
此时,韩忱已经晕过去了,身上的衣服他自己给脱了,背脊上血肉模糊的,林舟野见着,微的皱了下眉,身边的女人倒是见怪不怪的样子。
她放下手里的包,去旁边的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然后走到床边,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林舟野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帮忙,两人倒是配合的不错,房间里除了韩忱时不时发出的闷哼之外,没有其他声响。
约莫半小时,伤口全部处理好,也上了药。
搞定以后,女人拿了张纸,将每天要做的事儿,一一写上,然后拿给林舟野,目光赤裸的打量了他一阵,将纸递过去,“我写的这些,务必每天都要做到位,一直到他伤口结痂为止。”
“好。”
“好了,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她拎了包,冲着他摆摆手,就撤了。
女人走后不久,门铃又响,来了两个看护,应该是专门来照顾韩忱的。
林舟野把女人给的单子交给了他们,他也算是松口气。
这辈子,他除了伺候过林宛白,还从未伺候过任何人。
老k是出了名的下手狠,每一个到他手里挨罚的人,就没有不是皮开肉绽的,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身体稍弱一点的,一个月都恢复不过来。
这两年韩忱的身体锻炼的还算壮实,身体素质比以前好了不少,这五十鞭子,倒也是抗住了。
而且,没有丢人,他一直撑到家才倒下。这是作为二当家,该有的气魄和承受力。
第二天下午,韩忱才转醒过来。
林舟野正好上来看他,他吃力的撑着身子坐起身,只简单一个动作,额头就布满了虚汗,真的疼,整个背部火辣辣的疼,他眉头微蹙,白着一张脸,接过看护递给他的水杯,抿了一口,顺便把药吞下去,而后摆手,让看护都出去。
这些,都是左昱山派过来的。
左昱山本是不想罚他,只是他上位不久,现在就开始偏私,以后就不能服众。
更何况,这笔大生意,他们投入了更多的人力物力,交涉了一年,都已经达成意向,却给搅和黄了,实在挫败。这也是左昱山上位以后,最大的一单生意,是立威之举。
生意不成,对左昱山影响很大的。
韩忱醒来,看到这两个看护,一直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他其实很怕左昱山因此而对他失望,往后会慢慢削弱他的权利,但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影响。
林舟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昨夜有个女人来给你治疗了。”
“知道了。”他点头。
“是怎么回事儿?”林舟野问。
韩忱闭了眼,忍着剧烈的疼痛,默了一会,说:“澳城那边来了消息,说傅踽行葬身大海了。”
“可靠么?”
“应该可靠。”
“那小白呢?”
“小白还没找到,不知道落谁手里了,那天的情况很乱,除了我们天河的人,还有其他人想要把小白抢去。大家互相追逐,结果最后,这人却不见了。”
林舟野锁了眉,面色凝重起来。
“林氏的事儿,你安排的如何了?”
“放心,我有把握。”
“那就不必再等。”
林舟野摇头,“还是小心为上。你要知道当初傅家还没倒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傅踽行没本事,翻不出花,全在我的掌控之下,可结果呢?他不但翻出了水花,还把我们全部覆灭。我不相信,傅踽行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会自己一个人贸然去澳城送死,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什么意思?你怀疑他诈死么?”
林舟野笑,“死要见尸,你们见到了么?”
韩忱看着他,良久以后,再想到黎汀突然咬他们天河会,心里生出一丝猜测。
林舟野说:“小白下落不明,傅踽行葬身大海,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性,他们两个根本就在一块。”
“我会安排一批人地毯式搜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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