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沈上清眼中浮现出一丝迷惘。
就好像直到现在，他都不确定，这两道分身与他有什么关系。
是他修炼出来的怪物，还是本身就是属于他的邪恶面。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他太久太久。
两个被封印在寻王印中的分身，已经足够证明这一切。
沈默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时的他，就像是站在了某一站灯下。
光束照亮了一些苍白的真相，却与他想象中大相径庭，当他再度回想起天机石中的内容，那刺死老老叶的身影不再与眼前的沈上清重叠。
还有叶红提、周穆武，这两个沈上清最好的兄弟，以及他挚爱的妻子，教导他成为一方霸主的恩师。
沈上清说，自己的一生都在偿还罪孽，救赎自己。
可他到此刻，大概也不明白，要救赎的是自己的恶念，还是这两个已经产生了独立意识的分身。
他也第一次觉得，九绝剑是一种很可怕的功法。
无论是对敌还是对己，都很可怕。
远去的灰色、黑色沈上清，已经与七大天魔交手。
起初，几个天魔并没有在意这两个沈上清，只当是另一种九绝剑分身，打算留下一个魔王围歼这两个分身，其余人继续追杀沈上清本体与沈默。
毕竟，下方的战况已经刻不容缓。
被他们寄予厚望的光陨，并没有打出第一魔尊的压制力，反而被沈惊鸿死死克制，发挥不出全部实力。
其余的银甲和红甲，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失。
再往下，更不必多说，神武大陆的千万大军此时已经完全铺开，这是一场史诗级的大战。
前去阻拦这两个分身的，是属于紫羽集团的另一位魔王，蓬泽魔王。
相比于紫羽光华这样的老牌魔王，这位蓬泽魔王是余下的魔王队伍里，最年轻的一位。
年轻，就意味着气盛。
当寒枫、光华和紫羽同时错开黑灰两个沈上清分身的同时，蓬泽魔王选择一头迎了上去。
下一刻，剑芒如雷霆闪过，蓬泽魔王身影停顿在半空中。
他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这年轻气盛的一刻。
两位分身，甚至没给他后悔的机会，两把剑直接削平了蓬泽魔王的甲胄。
那狂暴的紫气，也瞬间摧毁了蓬泽魔王所有的生机。
见到这一幕的人，无不震撼万分。
只有沈上清一人除外。
沈默震惊的望着两道分身，他原本以为，这两道分身加起来，也就是和沈上清一般的强度。
但能如此轻而易举的击杀一位魔王强者，两个分身的战斗力，只怕已经达到和沈上清持平的程度了吧？
而且，是沈上清三条皇路的状态下。
这个发现，让沈默再度震惊的无以复加。
众所周知，九绝剑分身的实力，只有本体的八成。
如果能够达持平程度，并且分身产生了自主意识，那将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难怪，沈上清会将这两个分身封印起来。
说句难听的，如果这两个有了自主意识的分身，对钟凌雪有非分之想，后果将不堪设想。
今日放出来，想必也是迫不得已。
想着想着，沈默又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发现。
沈上清救活钟凌雪，重启三条皇路，是在这两个分身封印之后。
在这之前，沈上清并没有实力暴涨。
也就是说，哪怕这两个分身被封印在寻王印的浩瀚世界中，实力也是和沈上清同步增长的。
“这是怎样的怪物……”
沈默忽然有些害怕，万一有一天自己的本体死了，分身会不会将他取而代之。
这事儿，回头得问问趟雷的沈上清。
在两人近乎轨迹相同的成长路线上，沈上清付出的、经历的，无疑是比他多了许多。
此时，寒枫、光华带着余下几个魔王，终于发现了自己同伴被两个分身合力斩杀的情况。
除了紫羽之外，还剩下六位魔王强者，尽皆面色凝重。
这两个分身，实力比他们想象中要更加恐怖。
这一次出动了九位魔王强者，无论是团结还是配合，都达到了极致。
可即便如此，仍然损失了两大魔王强者。
两个分身在这里牵制，沈上清还在万米高空不断恢复实力。
等于他们七个魔王，接下来要面对三个全盛状态的沈上清。
对于如今的天魔大陆而言，这简直就是灾难。
光华心有不甘，不甘心连一个九王域关键人物都杀不掉，计划就此宣告破产。
可事到如今，又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咬了咬牙，他决定放弃这次夺回寒枫城的计划。
他对寒枫沉声下令，“撤吧！”
寒枫猛地回头。
“就这么走了？那鹿驯和蓬泽的死怎么办？”
光华沉声道：“自会有一个交代，总好过我们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这一刻的光华，内心升起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是他严格意义上，第一次与九王域正面交锋。
上次在好荒古战场，他还只当是情报不准确，加上光陨自负导致的失败。
但现在，他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
九王域，是一根不能触碰的钉子。
至少凭借他们几个魔王，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
回想起他在第三通道大杀特杀，几乎无人能挡，光华内心更加苦涩。
如果，他当初没有听信紫羽的建议，转头去招惹九王域的话，他们四支军团从第二、第三通道杀出来，估计已经占领了沿途十几个王朝。
都怪紫羽这个草包，提议将十个军团的战线都拉到一个九王域。
偏偏九王域就像是一个刺猬，根本无从下口。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下方的四百万大军，损失超过四分之一。
能带回去的，估计连三百万都不足。
这还是在九王域不组织追击的情况下。
否则，按照他们对霜州的了解，现在整个霜州境内，就只有这三百万军团，和不到百万的霜州守卫军团。
那是一整个霜州最后的保障。
一旦派出，且战败的话，整个霜州都将成为九王域嘴边的一块肥肉。
丢弃一座寒枫城，还是让整个霜州置于险地，光华还是拎得清的。
寒枫心有不甘，回头瞪大眼睛怒吼道：“又撤退？那岂不是又成了战败者？”
光华冷冷道：“你早就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说完，不理会受伤的寒枫，光华直接带着自己集团的几个魔王朝下方飞掠。
寒枫和另外两个紫羽集团的魔王对望一眼，也忙不迭的跟上。
既然意见发生了分歧，傻子才会留在这里继续拼命。
至于死去的鹿驯和蓬泽，也只能怪他们年轻气盛，运气不好了。
谁让大家都看出了这两个沈上清的不凡之处，唯独他们急功近利呢。
此时，几个魔王在数千米的高空，透过乌黑的云层，沈默依稀可见几个魔王狼狈逃窜的身影。
沈默不禁发愣，“这就走了？”
他看到蓬泽魔王死的时候，还以为光华会很有骨气的和两个分身再厮杀一会。
天魔一走，他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然而看向一侧的沈上清，却发现他脸色并不那么好看。
沈默第一反应是沈上清受伤很严重，于是连忙凑到沈上清跟前查看情况。
然而，却并未发现多么严重的伤势。
“先祖，危机解除了，天魔已经撤走了。”
“看到了。”
沈上清凝声道：“但是危机，并未解除。”
不等他开口，沈默猛然看见那两个沈上清分身，朝下方混乱的战场暴掠而去。
正在作战的沈惊鸿，陡然感觉心头一凉。
光陨亦是如此，两人顷刻间分开。
沈惊鸿头顶一道强横的紫气飞掠而过，削掉了他的满头黑发。
而光陨，只看到上方黑影一闪，就没有那么好运了，当场被捏爆了头颅。
甚至连银甲的甲胄，也没能幸免于难。
沈惊鸿回头望向那对他出手的身影，那是一道穿着灰白色长衫的沈上清身影。
“你疯了！”
虽然父子不和，但沈惊鸿做梦也想不到，沈上清会对他痛下杀手。
如果不是他刚才反应快了一拍，现在下场多半和光陨一样。
随着光陨陨落，远处逃窜的光华等人，尽皆停下脚步。
一众魔王强者，眼睛皆是变得一片漆黑。
光华死死捏着铁拳，记住了沈上清这个名字。
就在这一天，他最亲近的弟弟，死在了沈上清手中。
然而，那身穿黑衣的沈上清，在杀了光陨之后，并没有停下动作，转头杀向了下方的红甲也蓝甲战场。
沈惊鸿的质问，并没有得到回复。
他看到那灰白长袍的沈上清，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随后也跟随那漆黑的沈上清身影杀向了下方战场。
这两位顶尖强者加入战场，对于寻常的武者而言，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正在与银甲、红甲纠缠的神武大陆强者，在看到两道沈上清身影杀入战场之后，一时间精神大振。
他们并没注意到，‘沈上清’差点杀了沈惊鸿的一幕。
或许注意到了，也没有在意。
毕竟父子二人向来不和睦，所以发生一点摩擦也再正常不过。
唯独钟凌雪，一张俏脸此刻变得惨白。
“他们……怎么出来了。”
钟凌雪身旁，一直在苟且的沈流沙忙里偷闲问道：“太奶奶，这是啥情况？太爷爷怎么还玩上换装了。”
钟凌雪没心思回答沈流沙的问题，急忙回头望向后方。
“快阻止他们进入战场！”
她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
正在厮杀的各大王朝强者，皆是咧嘴笑开了花。
然而下一刻，当那漆黑的‘沈上清’降临，却将这位神武大陆武者，与天魔的头颅一起捏得粉碎。
一直到死前，那神武大陆的多路王境强者，脸上还保持着开心的笑容。
终于，这一幕被众人看的清清楚楚。
每个神武大陆强者，皆是心下一惊。
“沈前辈，你这是做什么，那是自己人啊。”
一个王境强者失声喃喃一句，下一刻，直接被那灰色沈上清捏住喉咙，重重甩飞出去。
看到这一幕，众人皆是不淡定了。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沈上清’再归来，竟然已经是敌我不分。
沈流沙连忙躲在角落里，哆哆嗦嗦喃喃道：“完了完了，又犯病了，快去无相岛请李命老贼……”
沈上清上一次走火入魔，还是在北疆的宴会上。
那一次，沈上清差点杀光了所有人。
本以为后来，随着魔翼母虫将魔种吸出来，沈上清开始恢复正常。
一些经历过的人，甚至都快忘了那次劫难。
今日，他们又见到了发狂的沈上清，而且一下子就来了两个。
那身穿黑袍的沈上清，正在下方混乱的军团中疯狂屠戮。
一掌下去，不分敌我，就是上万条生命。
这其中，神武大陆的武者，甚至要比天魔大陆武者更多。
那灰袍的‘沈上清’，专门找那些红甲魔将和神武大陆王境强者出手。
不过，让众人稍微赶到欣慰的是，这灰袍的‘沈上清’，往往在斩杀了天魔之后，不会对神武大陆武者下杀手，最多只是打成重伤。
即便如此，场面也足够混乱。
此时，沈默和沈上清，已经下降到了肉眼可见下方战场的高度。
当沈默放眼望去，总算理解了沈上清所说的，危机还没结束的意思。
这两个分身，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分不清敌我。
恐怕钟凌雪上前，都会被两个分身一剑斩了。
此时，那灰袍‘沈上清’杀了一会，再度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沈惊鸿。
在他手中，一把同样的七子剑绽放光芒。
剑锋呼啸而来，正对准沈惊鸿心脏。
沈惊鸿避无可避，甚至连自己周身空间都被牢牢封锁。
沈上清目光一寒，直接丢下沈默，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迎上了那把剑。
望着那七子剑破空而来，沈惊鸿做出一切所能做的防御，然后冷眼看着沈上清，准备赴死。
“当年，你杀了那么多身边亲近的人，唯独被我逃过一劫。
现在，终于忍不住要杀我了吧？”
噗！
长剑贯穿血肉，沈惊鸿闭上酸涩的眼睛，却并未察觉到疼痛感传来。
数秒过后，他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他最恨的人，就站在他身前，张开双臂挡住了另一个他最恨之人的剑。
剑锋贯穿沈上清的胸膛，带着滚烫的心头之血，清晰呈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