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是拖拉机厂的干部，他早早就给我的人生做好打算了，等我长大了，就去拖拉机厂顶替他的工作。所以你爷爷从来不关心我的学习，当年我高考时，他根本不知道，我都高考完一个星期了，有一天他回家忽然问我：哎，对了，你考完了吗？”
陈昭愣住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儿。高考都是每个家庭的头等大事，考前父母都要各种小心伺候，保驾护航，一考完最后一科，全家都跟从牢里放出来一样高兴。自己的爷爷竟然如此离谱？
这是有多不重视？简直就是无视了吧！
“高考放榜了也是，都出成绩三天了，他才问，成绩出来了吗？因为他压根就没指望我考好，我成绩高低对他来说都无所谓，还是那句话，他已经给我的人生做好打算了，等我上完学就去厂里顶替他的工作。”电话那头的老爹继续说。
“但是我不愿意去厂里顶替他工作，我有自己的想法。上学的时候我就开始到处打工了，我那个年代很多东西都刚起步，商业百废待兴。我嗅到了空气里越来越强烈的金钱味儿，看到越来越多的富商出现，我立下志向，要成为一个企业家。”
“我那时候胆子比天还大，没跟家里说，偷偷办了休学，拿着打工赚的钱和借来的钱去做生意，一开始弄了个养鸡场，天天站在鸡粪里工作，但是刚开始赚钱，鸡得了鸡瘟，短短三天全死了。”
陈昭呆呆地听着父亲说话，他从小到大完全不知道这些事儿，但是听父亲的口气，这应该都是真的。
“然后呢？”陈昭问。
“然后我就欠了一屁股债，连学都不敢上。我试着回去上学，但是上着课，债主就冲到教室来了。我被债主追的满学校跑，当时成了校园红人，都知道有个学生做生意赔死了，天天被债主撵。”老爹自嘲地笑笑，笑声里还隐含着无奈。
“你爷爷知道我休学去做生意，气死了，提着棍子来找我，把我暴打一顿。他说好好的学不上，好好的拖拉机厂员工不干，非要去鼓捣歪门邪道，简直就是痴心妄想，简直就是人畜不分。”
“我一边挨揍一边哭，我说我就是不想去拖拉机厂，你个老东西懂什么，我的人生为什么要被你控制，我要自己选。你爷爷气的又把我按下揍了一顿。连着两天我不敢坐，睡觉只能趴着睡。因为无论是坐下还是躺下，屁股都疼的像坐在烙铁上一样。”
陈昭听傻了，都成年了还被打成这样，这操作是自己没想到的。想不到爷爷还是个猛人。
“然后呢？”陈昭又问。
“然后你爷爷用积蓄给我还了债，告诉我好好上学，毕业进厂，既往不咎。要是再瞎混，打断腿！”老爹道。
“所以这就是你失败的经商经历？”陈昭问。
“并不是，这才刚刚开始。”老爹继续讲述。
“我老实了几个月，又开始心痒痒了。在这几个月里，我整天泡在图书馆读书，各种商业类经济类的书都看。我明白了一件事儿，企业家的概念和我之前想的完全不一样。”
“在国古代传统的观念里，士农工商，商人是最底层的，商人是下九流，不诚实，投机取巧，欺世盗名，靠剥削和压榨赚取利润。很多朝代，皇帝都喜欢杀富商，给富贾豪绅设定这样那样的打压规矩。但是这种观念其实是错误的，亚当斯密有个观点，企业家的财富从何而来，是解决了社会问题得来的。比如说连锁快餐店，它解决的是上班族需要廉价快速餐饮的问题。所有的大企业，都是解决了一定的社会问题才能做大。”
陈昭一愣，没想到自己种地的老爹还懂亚当斯密？这么有化种啥地啊？
“我第一次创业的顺序是错误的，我是先想当老板，才去找赚钱的法子。真正的顺序应该是先发现社会问题，先找到需求，再去当老板。我要做的不是盯着应该赚多少钱，而是怎么解决这种社会问题，至于钱，在我解决的过程自然就会汇聚过来。”
“所以我就开始找问题，找需求。我还是无法安安心心地念大学，一想到我要在拖拉机厂孤独终老，我觉得无比绝望。我还是决定经商，哪怕你爷爷把我的腿敲断，我坐着轮椅也要干。”
“我先积攒本金，到各种地方打工，在打工过程观察那些公司工厂的运作。打工攒钱是很不容易的，我干了整整一年，都没攒够。到了暑假，回家第一天，你爷爷就揪着我耳朵，让我去拖拉机厂实习。暑假先干一干，上上手。”
“没办法，我迫不得已，就去了拖拉机厂。从最底层开始干。我干的目的最初其实很简单，就是怕挨你爷爷的毒打，顺便赚点钱。但是万万没想到，在拖拉机厂，我找到了问题，找到了暴富的机会。”
陈昭来了精神，暴富？老爹还暴富过？
难不成自己家里其实很有钱，这么多年老爹一直瞒着自己，今天要揭晓真相了？
“拖拉机里面有一个零件，那个零件你也没见过，类似于万向轴，但是又有点区别。为了方便，就叫它万向轴吧。”老爹继续讲。
“当时拖拉机维修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这个万向轴坏掉。因为这个万向轴，当时国内没法造，只能从海外进口。欧美的价格是百块钱，日本的价格是七百五十块钱。在当年，这个价格简直就是天价。一旦这玩意儿坏了，维修费用一下就上来了。”
“有一回我拿到了一个万向轴，看了半天，觉得这玩意儿其实结构挺简单的，成本打死不可能超过两百块钱。我去找厂长，我说厂长啊，这玩意儿为什么这么贵，是不是狗日的外国佬坑我们？”
“厂长说他也不清楚，但是国际上这玩意儿就是很贵。老外们众口一词，说这东西成本就五百多块钱。”
“厂长又说他也觉得这东西看着挺简单，应该没五百块钱成本，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又没有便宜的，只能进口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