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慎在沈顷绾的屋中待了许久,眼看着夕阳西沉,可黎洛却迟迟没有在平凉城现身。
原本照计划,黎洛应当在天黑前赶到平凉城,稍作休整后再随林思慎沈顷绾二人,一同前往楚家老宅,从她们无意间发现的暗道入口进入龙岭查探。
虽然黎洛只晚了半个时辰,可林思慎却已是急得在门前不停来回踱步,且眉头紧蹙目露担忧。
见林思慎在眼前不停晃悠,沈顷绾不得不无奈放下手上茶盏,抬眸望着她,启唇柔声安慰道:“黎洛姑娘的身手你也知晓,你不必如此担忧。”
林思慎摇了摇头,蹙眉忧心道:“她向来守时,递来消息说天黑前到平凉,就一定会在天黑前抵达。既然来迟,那定是路上出了什么差池。”
与林思慎的焦躁担忧相比,沈顷绾显得格外的风轻云淡气定神闲,她提壶斟了一盏温茶,缓缓推到了桌边,启唇淡淡道:“如今平凉城内外都是孙文谦的眼线,黎洛姑娘要想悄无声息潜入城内,耽搁半个时辰也是平常。”
“话虽如此,可...”
虽然沈顷绾说的林思慎也都明白,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心黎洛,她心不在焉踌躇着走了回来,坐在沈顷绾身旁,抬手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甚至来不及品品杯中是何茶,便咽下了肚。
沈顷绾见状眉头微蹙,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似有所不满。
林思慎握着茶盏,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桌上这壶茶是沈顷绾刚刚花费了不少功夫,才亲手冲泡好的,本意是想与林思慎一同品茶。
可林思慎倒好,如此囫囵吞枣自会招沈顷绾不满。
念及此,林思慎急忙砸砸嘴,狗腿似的连声称赞道:“好茶,余韵甘醇清甜,不愧是郡主亲手冲泡的茶汤。”
说着,她便要提起茶壶再斟一杯,可茶汤才浸过半截壶嘴,沈顷绾便出手拦住了她,轻叹了一声道:“你如此心神不定,还是不要暴殄天物了。”
林思慎她盯着沈顷绾,正打算开口解释,沈顷绾却抬手制止了她,启唇无奈道:“你静下心来再等上半炷香,黎洛姑娘自会出现。”
原本林思慎以为,沈顷绾这么说只是规劝林思慎在耐心你等待,可她没想到的是,沈顷绾竟是在木案的香炉,点上了一支香,而后将香炉摆在了桌上,让林思慎盯着它等。
而她自己,则是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品着那剩下的半壶茶。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好奇,黎洛是不是能如沈顷绾所料,再这香烧到一半时出现在自己眼前,林思慎将信将疑认真的盯着眼前的香炉。
就在平凉城外的不远处,有一片枯木林中,这些原本茂密葱绿的树木,在干旱之中已经尽数枯死,树上的树皮也早被灾民扒下充饥,只剩下林立的枯木,和狡黠龟裂的土地。
枯木林中有不少腐烂的尸体,上空盘旋着不少乌鸦秃鹫,偶尔还能看到它们落地啄食腐尸。
城外虽然盘踞了不少灾民,但是鲜少有人靠近这片堆了不少尸体的枯木林。因此,此地显得格外荒凉死寂。
不过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一路昼夜不停奔波的黎洛,也正是藏身于此。
原本黎洛是想在天黑之前潜入平凉城,可她却在这枯木林中,撞见了一个老熟人。
也正如沈顷绾所料,她被此人耽搁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孟雁歌。
黎洛风尘仆仆赶到枯木林时,正打算靠近城墙,查探一番后潜入平凉城,却不想撞见了衣衫褴褛满脸烟灰伪装成灾民的孟雁歌,也正想穿过枯木林潜回城内。
发现孟雁歌靠近后,黎洛本能的先躲藏了起来,等孟雁歌现身后,打算先下手为强暗中偷袭制服。
当然,孟雁歌也早有防备,当黎洛从暗处悄无声息的靠近她,准备出手时。她迅速自腰间取出了几枚毒针,一转头却瞬间认出了黎洛,当即惊呼了一声。
黎洛认出了她的声音,当即收了手,手中长剑一偏自孟雁歌颈边划过,锋芒割断了一缕散乱的青丝,翩然落地。
孟雁歌进入出城后,混入了一群灾民之中,因此穿着一身破旧褴褛的衣裳,脸上脖颈上手臂上,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上,都涂满了烟灰。
因此,黎洛并未认出她。
待都收了手后,面对面四目相接,两人之间却似乎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黎洛姑且算好一些,除了一开始打量着孟雁歌这不搭衬的装扮,有那么短暂的一刻愣神之外,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清。
而孟雁歌则是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黎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正巧撞上了她这般打扮的时候。
灰头土脸的像个在泥地了滚了一圈的乞丐,哪里还有半点平日妩媚妖娆的风情。
相对无言了半晌后,黎洛看出了孟雁歌的别扭和尴尬,她没再继续打量孟雁歌,而是移开目光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城门,开口问道:“你...”
却不想,孟雁歌震惊过后,一时慌乱也开了口:“我...”
两人异口同声的撞上了,见黎洛疑惑望来,孟雁歌更是尴尬了,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咳了一声,故作镇定道:“你先说吧。”
黎洛点了点头,也没客气,径直问道:“你可是要进城?”
好似知道黎洛会这么问,她话音一落,孟雁歌就想也没想的回道:“这两日城内来了不少藏在暗处的高手,要想悄无声息混入城内不惊动他们,还是等天黑之后再找机会进城吧。”
黎洛缓缓抬眸望着天际,而后沉吟道:“城墙之上的守卫何时换防。”
孟雁歌眼也不眨的盯着黎洛的侧脸:“半个时辰后,那时正好天黑,是混入城内的最好时机。”
黎洛点了点头,转头淡淡的望着她,果断道:“好,那就等半个时辰。”
就这么,黎洛和孟雁歌两人待在这藏着不少尸首,恶臭难闻的枯木林之中,打算等到天黑再进城。
之后黎洛没再说话,她靠在一棵树旁一言不发的等待着入夜,她抱这怀中的长剑,修长的指尖不停在剑鞘之上摩挲,也就唯有这个动作,能隐约窥见她似乎不如看上去的这般平静。
孟雁歌就在她左侧两步之远的另一棵树旁,也不知从哪掏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正蹙眉细心的将脸上的烟灰抹去。
虽然看似认真,可实则不时偷摸打量着黎洛。
从她的方向正好能看清黎洛清冷完美的侧脸,和她那双冰冷不带丝毫暖意的眸子。
黎洛的双眸相比其他人,颜色似乎要淡上一些,尤其是她抬眸望天时,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深处,会泛着几丝金色。
淡薄冰冷的犹如她此人。
孟雁歌盯了她许久,直到黎洛似有不满的微微蹙眉,这才急忙收回了目光,为了打破尴尬,她随意问了句:“是林公子唤你来的?”
问完她又觉得自己太傻了,自然是林思慎让她来的,否则她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黎洛敛眸想了想,突然轻声开口道:“算是吧。”
孟雁歌也没想到黎洛会回答自己,她眨了眨眼走近了一步:“算是?”
这次黎洛没再回答,她偏头瞥了孟雁歌一眼,而后微微一怔竟是没有收回目光。
孟雁歌的脸并未擦拭干净,擦拭过的地方露出了雪白透亮的肌肤,未擦拭的地方仍是脏兮兮的,看起来像只花猫般滑稽。
黎洛紧抿着的薄唇微微一勾,而后又迅速的恢复冷淡,她偏开目光好心提醒了一句:“你的脸。”
孟雁歌闻言,半边脸一红,赶紧用帕子在脸上擦了擦,又问道:“踏雪还好吗,我许久未去,它可有想我?”
黎洛认真想了想:“它与平日无异。”
踏雪日复一日的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闲了便在院中抓落叶玩。不过一只懒猫而已,似乎并不会为了何人的离去而觉困惑不舍。
果然不愧是黎洛养的猫,孟雁歌撇了撇唇角:“你离京了谁人替你照顾它?”
黎洛似乎有些累了,她缓缓闭上眼,启唇简短的自口中吐出一句话:“云鎏姑娘代劳。”
孟雁歌闻言怔了怔,她想了想这个有些陌生,又似乎在哪听过的名字,而后想起了什么似的,勾唇戏谑一笑:“云鎏姑娘?那位林公子的旧情人?踏雪不是怕生人吗?”
听孟雁歌称云鎏为林思慎的旧情人,黎洛黛眉轻蹙,淡淡道:“虽怕生人,不过它倒颇为喜欢云鎏姑娘。”
孟雁歌没来由的觉着心中一阵酸涩,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也不知是不是气踏雪,她苦涩一笑,垂眸轻声嘀咕道:“果然没良心...”
和它主人一样没良心。
她在心中默默加了一句,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黎洛没再与她说话了,闭目养神歇息了一会,等到天色渐晚,直到最后一缕余晖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这才站直了身子,瞥下了一句话:“走吧。”
官驿之中,林思慎正凝神盯着那快燃烧了一半的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林思慎起身打开房门,见到了站在门外的墨竹。
墨竹附耳在她身旁低语了几声,而后便退下了。
林思慎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身看向桌上香炉里的香,那正正好烧了一半的香。
还真是半炷香。
她的目光移到一旁的沈顷绾身上,难掩震愕然。
可沈顷绾却气定神闲的合上书,抬眸扫了她一眼,勾唇浅笑道:“看来我的运势颇佳,误打误撞竟真猜中了,一刻不多一刻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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