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顷绾语气平淡,可垂眸时面上一掠而过的落寞苦涩,还是被绿荫敏锐的察觉到了。绿荫鼻头一酸,偏开头去幽幽开口道:“在林公子心中,还有何等事比得过郡主?”
沈顷绾闻言摇了摇头,神色平静道:“人命关天的大事,更何况她并不知晓我的处境,我亦不想她见我这般。”
绿荫有些疑惑的望着她,万分不解问道:“为何?郡主为林大人受了那么多罪,又为何不让林大人知晓?若是林大人知晓此事,心中不是更加感激郡主么?”
沈顷绾轻轻摇了摇头,勾唇一笑叹道:“我正是不想让她感激我,亦不想让她在面对我时,心中总是有所亏欠。”
一旁的兰青若有所思的听着,突然插嘴问了一句:“可兰青不懂,两个相爱之人不正是要携手共度不离不弃么,富贵也好苦难也罢,都要一同面对。若郡主总是事事隐瞒独自受罪,那还要她林思慎做什么?”
兰青说的直白,却也一针见血不失道理。
沈顷绾没想到一向憨傻的兰青能说出这等话,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绿荫闻言眸子一亮,她颇为欣赏的看了兰青一眼,附和道:“兰青这回说的倒有些道理,郡主若总是独自受苦,还要她林大人作甚?”
说完绿荫趁热打铁,又继续道:“换一句话说,恐怕林大人也不想让郡主事事瞒着她,当初正是因郡主对林大人有所隐瞒,林大人才备受折磨,因此怀疑起郡主待她的心意?”
二人的劝诫沈顷绾听在耳中,她黛眉微微一蹙,似是有些出了神。
眼见天色逐渐暗了下去,林思慎还在木屋之中,陪在黎洛和孟雁歌身侧。
整整一个日夜没合过眼,墨竹送来的饭菜她也是一口没动,她早已是脸色苍白神色倦怠,可脑中的弦却没有松懈半分。
席浅其间出来察看过几次,她知晓林思慎放不下心,也没多作劝诫,一直在侧屋打坐。而墨竹回了将军府,将早已冷了的饭菜端了回去,打算重做一份。
林思慎独自一人陪伴着黎洛时,也静下心来左思右想,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何人幕后指使伤了黎洛。
按理来说,黎洛被她派去监视文轩扬,这事能牵扯的也就只有文轩扬,可文轩扬又哪来的本事豢养了一群武艺高强的杀手?
京城的一举一动都在罗网的监视之中,一旦有人轻举妄动,她定然会提前知晓,怎么偏偏这一次,她什么风声也没收到,以至于让黎洛险些丧命。
显然这幕后黑手在京城势力极大,既能豢养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又能避开罗网的眼线。有这等势力的人,在京城屈指可数,林思慎首先想到的,就只有皇帝和那两位皇子。
林思慎本想亲自去院落察看那些刺客的尸体,看能否能从他们身上查到些蛛丝马迹,可黎洛现下的情况她又抽不开身,只能吩咐手下去查明实情再来禀告。
正当林思慎有些走神之际,躺在床榻上的黎洛却有了些动静,她黛眉突然紧蹙,垂落在身侧的双手骤然握紧,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看上去极为痛苦。
一旁的孟雁歌也几乎同时出现了此等状况,林思迅速的慎察觉到了她们的异常,猛然站起身惊呼了一声:“乳娘。”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席浅就飘然而至出现在了她身后,快速出手探着黎洛和孟雁歌的脉息,蹙眉沉思了半晌后,在林思慎忐忑不安又略带期盼的目光下,她神色肃然一言不发。
林思慎忍不住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颤声问道:“乳娘,她们...这是怎么了?”
席浅没作答,心不在焉的负手在床榻边踱步,过了好一会,她这才抬眸看着林思慎,犹豫道:“慎儿,虽然比起昨夜,她们的情况已经好上不少,但仍是不容乐观。我今日考虑了许久,也许...”
林思慎的心被提到嗓子眼,她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忙出声道:“也许什么?乳娘你快说,你究竟还有什么法子能救她们。”
席浅深吸了一口气,肃然的望着林思慎:“也许兵行险招,还能有一线生机。”
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只觉脑子一阵翁鸣,她勉强静下心来,轻声问道:“那要如何兵行险招?”
席浅也没兜圈子,从口中幽幽吐出四个字:“以毒攻毒。”
这个法子林思慎都不用问,就知晓有多危险,她有些颓然的坐在床榻边,垂眸看着黎洛问道:“她们身上的毒没解开?孟雁歌的血没用处?”
席浅闻言摇了摇头:“孟姑娘的血若没用处,她们二人早该丧命了。不过虽然孟雁歌的血有用,可却并未完全解毒,毒性尚在她们身体之中侵蚀五脏六腑。”
林思慎疲惫的抬手扶额,轻声问道:“乳娘有几成的把握。”
席浅几乎没有犹豫,掷地有声道:“五成。”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五成?那就是有一半的把握,黎洛和孟雁歌是生是死就赌这一回。”
席浅点了点头:“没错,半个时辰就能有结果,至于生死这就要看她们二人的命数。”
林思慎俯身拱手道:“好,那便请乳娘一试吧。”
林思慎和席浅正说着话,墨竹正巧提着食盒回来了,一见林思慎和席浅正神色肃然的站在床榻边,她便了然了一切,将食盒放在桌上,快步走了过来。
见墨竹来了,林思慎望着她沉声正色道:“墨竹,黎洛和孟雁歌的情况不妙,乳娘打算兵行险招,用以毒攻毒的法子再试一次。”
墨竹闻言冷静的点了点头,很快就明白席浅要做什么,她转身取来药箱打开,将银针一一取出火灼,而席浅则是小心翼翼的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绿色的瓷瓶放在一旁。
与此前无异,林思慎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她眼看着席浅用银针沾着瓷瓶里的毒,依次刺入黎洛和孟雁歌穴位之中。
过程比林思慎想象的药快许多,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席浅就收了手,让墨竹将药箱收好,自己则是站在床榻边一直关注着黎洛和孟雁歌的情况。
林思慎这时才上前,她知晓此时问也没用,只静静在一旁等待着
席浅说半个时辰就能见成效,也果然如她所说,约莫快到半个时辰左右,黎洛和孟雁歌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她们接连吐了几口黑血,看上去极其危险。
席浅这回也寸步不离的守在床榻边,不时把脉施针喂药。
林思慎在一旁看的心惊胆战,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可墨竹都拉住了她,示意她先不要开口惊扰席浅。
就这么又等到天色彻底黑下去,墨竹点燃了烛火,昏暗的木屋内,黎洛和孟雁歌终于平静的昏睡过去,再没有吐血。
席浅缓缓起身,擦拭了额头的汗水,长舒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了林思慎,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林思慎几乎快要掩饰不住面上的喜色,她问了有些不敢相信的问了句:“乳娘,可是成了?”
席浅点了点头,如卸重担般笑道:“看来,我倒是低估了孟姑娘这百毒不侵之身,待她醒来便没事了。”
林思慎脸上笑意一敛,蹙眉疑惑道:“那...黎洛呢?”
在林思慎急不可耐的注视下,黎洛轻声笑道:“她亦是如此,只待醒来后养好伤便可恢复如初。”
紧绷的弦终于松开,林思慎深吸了一口气,面上一喜,连连道:“那就好那就好,我...我还险些以为...”
话还未说完,林思慎便抬手用力抹了抹双眼,快步走到席浅身旁,屈膝便要跪下:“多亏了乳娘,若不是您出手,恐怕黎洛的命就救不回来了。”
“你这孩子,还与我见外做什么。”
没等林思慎跪下,席浅便伸手扶住了她,无奈看着她疲倦的面容,柔声道:“整整两日你都没歇息,如今放下心来,你就回去好好歇着,这里有我和小竹在,你安心就是。”
林思慎摇了摇头:“这两日乳娘和墨竹亦是疲惫不堪,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陪在她们身侧罢了,还是你们先歇息一会吧。”
林思慎坚持不肯走,她想自己照看着黎洛,可席浅和墨竹几番劝她小心自己的身子,最后她实在拗不过,身子也的确有些疲惫不堪,便打算先回府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再来。
离开木屋后,林思慎昏昏沉沉,心底的石头一落地,她才感觉自己身子轻飘飘的头疼欲裂,若不躺下好好歇息,恐怕真要昏倒了。
只不过没走多远,她突然想起这件事也该支会沈顷绾,她心下实在欢喜,迫不及待的想要告知沈顷绾这个好消息。
她打起精神,兴冲冲的转头直奔王府而去,竟是将席浅之前的嘱咐抛诸脑后。,百合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