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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裴赶过来时十分匆忙,只带了十几人骑马而来,王九与邱三十八在唯一的马车上,文玹索性便不坐车了,与孟裴并肩策马而行。一众侍卫或在前方十数丈外开道,或远远坠于其后。
他们骑得不快,只让马儿小跑,秋日晴朗,明丽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在地上投下一双紧紧贴在一起的亲密身影。
一路上文玹简单讲了事发经过,又对他道:“我怀疑他们两人袭击王府车马与古二有关,也许他们会知道一些事情。他们只有可能对我说实话,若是到了桃源庄,最好是让我单独询问他们。他们若是见了你或王府里的人,可能就不愿说出真相了。”
孟裴点点头:“我也觉得这样更好。”
文玹略一犹豫后道:“我知道他们袭击端王府马车,但并未有人被他们所伤。若是查明他们只是误解,能否……”
孟裴望着前方,语气沉凝:“我这会儿不能答应你什么,是他们先袭击王府车马,这两人明显对王府深怀敌意,即使是误会,也是隐患。”
文玹叹口气:“我明白,我不是要你放了他们,只希望能留下他们性命,至少给他们机会说出真相。”
孟裴回头看她一眼,微笑:“这就要看你的了。”
·
回到桃源庄,孟裴让人把王九与邱三十八送去凝鑫阁,让文玹先问话。回头看了眼成然,见他手臂上包扎处有血渗出,知他伤口裂开,便叫他先去重新处理伤口,自己则去向父王回禀事情经过。
父子俩说了会儿话,就听外头有侍卫报,文小娘子求见王爷。
孟炀微觉惊讶:“这么快就问好了?请她进来。”
文玹入内行礼,孟炀微笑道:“不用多礼,坐下说话。”
文玹坐下:“王爷,王九与邱三十八两人今日来,与古二脱不了关系,恐怕他们认为古二是被王爷利用并害死的!”
孟炀扬了扬浓眉:“这是从何说起?”
文玹道:“坦白说,我也有这样的想法。”
孟裴一怔,意外地望向文玹,她为何要在此说这样的话?
“好,好啊!”孟炀不怒反笑,挥退房中侍应人等,“你倒说说看你是怎么想的?”
文玹坦然地望着他:“白矾楼那件事中王爷身上有几个疑点。一是孟赟那段时日被禁足,他擅自离开王府,敢问王爷怎会不知?又怎会不加阻止?”
孟炀冷笑道:“有一还有二呢?”
“二是圣上与殷相私服出宫去白矾楼,王爷是真的不知情么?三是许副承旨的下落,王爷既然筹谋抓捕古二,自然会盯着相关人等,又怎会不知许副承旨下落?”她把心中悬了许久的疑问一口气问了出来。
孟炀盯着文玹,眸光如利剑出鞘,又如鹰隼逐雀般凌厉!文玹却丝毫不退缩地回视。孟裴亦屏息望着端亲王,这些也是他想知已久的问题。
孟炀缓缓道:“孟赟确实是我故意放出去的。”
孟裴吃了一惊:“父王?!”不是他没有想过这点,是没想到父王会这么爽快就承认了。
“请问王爷为何要这么做?”
孟炀看向孟裴:“你大哥与窦先生商议后定下计策诱捕古二,当晚就告诉我了。我调拨了人手给他,药也是我命人准备的。”
文玹算是知道端王为何会这么快赶到白矾楼了,因为他本来就在附近。
孟裴不解地追问:“若真是如此,为何要瞒着我?”
孟炀叹了口气:“你大哥心中始终有心结。幼时你各方面都比他出色,他自认不如你,可又不甘心,又总觉得我偏心于你,只给你更多机会。古二的事情发生后,我在气头上责备他话说得比较重,恐怕他更要觉得我偏心,我答应让他单独去做这件事,若是做成了自然好,能让他对你的敌意不要这么重,若是失败了,也能让他得个教训,把自己看清楚。若是能从此幡然醒悟……”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是王爷,却也是你们的父亲,只是如今看来,这两件事我都做得不够好!”
孟炀虽说即使失败也是让孟赟得个教训,但他又怎可能让诱捕古二之事随便失败?那日在白矾楼,他安排了不下五十名亲兵,就算端茶倒酒上菜的大伯都由王府的人装扮。元德负责全局,而孟炀就在同一层楼走廊尽头的阁子里等待事情结束。
听到这里,文玹也就明白了大半。
孟赟与古二在长春阁见面,元德本该带人守在长春阁相邻的阁子里,但就在事情发生前一刻,他命其中的侍卫待命,不得擅动,自己则赶到孟炀所在的雅阁,出手制服了一个可疑之人。
元德按着那人,说他看见此人形迹可疑,向着这头过来,他不禁怀疑这次事情是有人布局要刺杀孟炀。
孟炀半信半疑,但此人确实可疑,白矾楼里最有名的几道菜他都报不全,事后查明他的确不是白矾楼里的伙计,却又始终坚持不说是为何要乔装成店内伙计。
就在此时,他们听见外头一阵骚动,孟炀急命元德赶去,不多时却听人禀告说圣上亦在白矾楼。那日他倒确实不知圣上有出宫打算,现如今想来,圣上应该是被有心之人说动,一时兴之所至出宫游玩的。
孟炀这时候已经意识自己被人算计了,他不能露面,只能命元德去保护孟赟,在事情最终结束后,装成毫不知情匆匆赶到的样子,向圣上请罪。他那时候并未怀疑到元德身上,倒是与孟裴一样想到了那位贤王。事后他当然立即命人去查许副承旨,但许副承旨与派去盯梢的人一起失踪。
孟炀清楚身边一定有奸细,不仅对身边的人全都清查了一遍,甚至对孟裴都隐瞒了部分真相,倒不是怀疑他,而是怕他身边亦有奸细,却独独是没有怀疑到元德身上。
实在是因为元德在他身边六年,救过他不下三次,其中一次甚至险些丧命,可谓赤胆忠心,他又是武人,实在不容易让人把他与阴谋联系在一起。
文玹吁了口气,今日总算是去了心中疑虑,她才能定定心心相助端王,也才有底气与和王九、邱三十八去谈。并不是说端王就绝对不会欺骗她甚至孟裴,但至少关于白矾楼之案的解释合情合理,没有其他疑点的情况下,她没有必要疑神疑鬼。
她过来与端王谈话时,请大夫替他们两个重新上药包扎,两人的伤势本不重,她再回到凝鑫阁时,大夫已处理完毕退了出来。
文玹带着软羊与羊汤进去,轻轻放在他们身边地上,随着食盒打开,一阵浓郁的肉香飘了出来。王九的肚子立即咕噜噜叫了起来,邱三十八亦咽了口口水。
王九脸一沉:“你不要想送点好吃好喝的来就会有什么用!”
文玹微微一笑:“只是不想肚子饿着说话罢了。”说着分别从三只汤碗里各舀了一勺汤喝。
王九两人看在眼里,知道这汤里不会有药。邱三十八忍不住道:“不管了!就是死也做个饱死鬼!!”
文玹把碗端近邱三十八嘴边,笑吟吟对王九道:“九叔,你别怪我先给三十八叔喝汤,他没做过对不起我爹之事。”
王九闻言脸色大变,大风寨招安那日,是他跟着古二一起把重伤的大当家关进牢房,也是他看守文玹与小酒不让他们去找大当家的!闻言他既有愧意又有些气愤:“你既然提到大当家,我倒要问问你为何会与端王府的二公子走得那么近?!难道不是他上山提议招安的吗?”
文玹喂完邱三十八,又端起一碗汤靠近王九,一边说道:“他当时只是上山提议,行事光明磊落,何况他那时与大风寨本就是敌非友。可真正捅刀子的是古二!对结拜兄弟见死不救的是九叔你!都是我爹曾经以为的好兄弟!”
王九面露愧色,把头扭开了不再喝她喂的汤,低声道:“这件事是我对不起大当家!若是还能有见天日的一天,我定要去向大当家当面谢罪,任他打罚!”
他当时一念之差,被古二说动,却不知古二真对大当家下了狠手,直到在牢房里见到伤重的大当家,震惊之余亦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也只能跟着古二做下去了,心中却一直有极重的负罪感。
古二突然失踪,隔了几个月才回来,他才得知大当家仍活着,古二就是被大当家抓去报仇的,他在惴惴不安的同时,又松了口气,幸好大当家活下来了!
文玹知道,王九与许多人一样,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心中仍存一点善意,却因软弱而不能听从内心正确的声音,只会跟随强者而行动,听从强者之命令。古二于他之言,就是这样的强者。
邱三十八却简单得多,古二告诉他仇人所在,并救了他,他就将古二视为救命恩人,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今日袭击马车,也是为了替古二报仇吧。
文玹见王九面露愧疚之色,便道:“好,九叔这可是你说的!我等着这一天!”
王九苦笑:“我还会有这一天吗?”袭击王府车行是重罪,不死怕也要流放发配吧?
文玹道:“你们袭击的是我,不是端王府的人,何况我们这一方无人被你们所伤,此事可大可小……”
人若是能活哪有不想活的?邱三十八与王九虽为义气报仇,也不是一心向死之徒,听到她这句眸中都流露出一丝感兴趣之色。王九亦肯喝汤了。
热乎乎的汤食下肚,人便放松不少。文玹问道:“九叔,三十八叔,你们信不信我?”
王九轻轻哼了一声,邱三十八道:“我信少当家,但不信端王!”
文玹道:“好,我只问你们,元德是不是去找过古二?”
“哪个元德?”
“他去见古二时也许不会报出真名。此人大概四十多岁年纪,方脸阔胸,武学上的造诣非常高。”文玹形容了一番元德的特征。
邱三十八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原来他叫元德?”
文玹心中惊喜,脸上不动声色:“对,他是怎么对古二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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