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大道小说 > > 捧娇 > 1. 新婚

1. 新婚(1 / 1)

夏蝉嘶嘶,伏暑无风。

蓟王府内,张目结彩,宾客喧喧。

柳恩煦穿着青绿的花钗翟衣端坐在殿内的喜榻上,吹弹可破的小脸上热得浮起一层粉红。

两边伺候的小丫头不停摆动手中的鸳鸯戏水苏绣团扇,拂过的凉风也没能缓解柳恩煦心里的忐忑和躁动。

这次离家,和曾经寄养在姨母家是不同的。

柳恩煦想着。

可本质上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都是为了家族。

垂睫看着握在手心的玉柄合欢扇。

是母亲亲手做的,冰般的玉柄上还刻了“琴瑟和鸣”四个字。

不自觉想起昨夜的母亲,还是头一次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叮嘱。

像个母亲。

“娘这心里不是滋味…本想着好好补偿你,不想你刚回来,就被圣上赐了婚…”柳夫人声音有些沙哑,紧抿着嘴唇抑制着心里的悲戚,紧紧握着柳恩煦一双紧扣的小手。

自来跟母亲生疏,被母亲的手捧着,多少感觉不自在。

柳恩煦乖巧地点头,嘴角微微上扬:“母亲不必这么自责,我不怪您的…”

柳夫人抬手擦了擦脸上有些干涸的泪痕,心疼地看着小女儿如花似玉的脸。

想起把柳恩煦送到外阜妹妹家的时候,她那粉白的小脸还未退去婴儿肥。

现在,就要嫁人了。

那时候,女儿希望留在自己身边,眼睛哭得肿肿的,抱着自己不愿离开。

而现在,她在笑。

她似乎再也不需要自己了。

看着面前懂事体贴的女儿,柳夫人心头揪得更紧,心里阵阵刺痛。

许是年龄大了才知道反思和愧疚。

本想着日后能多给她些母爱,弥补过去那些年对她的忽视,却感叹天意弄人,连最后这点机会都不愿留给她。

柳夫人轻轻握了握柳恩煦有些僵硬的小手,脸上勉强挂了一抹笑:“不过,母亲唯一欣慰的是,蓟王是皇上最疼爱的儿子。不说相貌,光是文才武略在众多的皇子中都是佼佼者。”

未来许还能登上太子位,柳夫人心里这么想。

柳恩煦只见过窦褚一次,还是几年前随祖父参加太后的寿宴。

即便太后那时就留意了各家的姑娘,但赶上窦褚的母妃刚刚病逝,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直到半年前,五皇子都有了嫡子,皇上才想起这个五年前就受了冠礼的三皇子。

虽然身边有不少伺候的小丫头,但正妃的位子却一直空着。

京城贵女云集。

这门婚事最后落到柳恩煦脑袋上,多少还因为祖父文国公的关系。

祖父柳君行为了保全家族,早就选择远离朝堂,避开纷争。

但作为扶持皇帝继位的功臣,依旧被曾经势力薄弱的太后惦记在心里。

听说柳恩煦刚刚及笄,又是国公府的嫡孙女。

看了画册,合了八字之后,就把这门婚事定下了。

国公府上下自然觉得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毕竟父亲走后,家里无人在朝中为官,只有跟皇家结了亲才能光宗耀祖,彻底有了地位的保障。

更何况还是个受宠的皇子。

对柳恩煦而言,多少有种被支配的无奈,心里忍不住沮丧。

也有过喜欢的男郎,可也只能停留在情窦初开时的欣赏了。

至于其他,有的选么?

没有。

就像当初被送到姨母家一样。

但起码这一次,她也能为家里做点什么。

柳恩煦抬眼对上母亲发红的双目,面上却含笑:“女儿会给母家争气的,母亲放心。”

这句话像把刀扎在柳夫人的心头。

她哪是这个意思。

她是希望她衣食无忧,过得幸福安康啊。

这一宿,柳夫人自始至终都没好意思和柳恩煦讲一讲本该母亲叮嘱的体己话。

只好提前找嬷嬷给陪嫁的秀月讲了不少伺候夫家的理论知识。

又随嫁妆带了几本春.宫图册来。

——

殿内的寂静让柳恩煦更加坐立不安。

站在一边的秀月,似乎察觉到了柳恩煦此时的情绪。

看她若有所思地放下举在手里的合欢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才走上前,凑近她耳边,躬身道:“王妃别紧张,就按照我一早告诉你的那样。”

话是这么说,可秀月也只是个小姑娘,嬷嬷说的话,她自己都听不懂,更别说再教别人了。

听说窦褚有侍妾。

这么一比较,若是自己什么都不懂,会不会失宠?

柳恩煦咬了咬嘴唇,难为情地开口:“趁着早,不如你把那图本子拿来…”声音都更弱了些“我…再学学…”

秀月知道自家小姐心重。

看她两只紧扣的小手都攥红了,才点点头。

恐怕她是真的紧张。

秀月从陪嫁的楠木嵌螺钿妆奁里取了一本手掌大的小书来,递到柳恩煦面前,补充道:“嬷嬷说,王爷多少也懂的,小姐不必那么担心。”

柳恩煦悄咪咪地看了眼另一头垂眼扇着扇子的枝幻。

毕竟枝幻是王府安排在自己身边的。

怕她胡乱跟王府里的人说嘴,柳恩煦才掩耳盗铃般从秀月手里把小本子拿来藏在了袖子底下。

用手挡着随意翻了会,里面的内容没记住多少,倒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

昨夜睡得不安稳,今天又折腾了一天,这会困意倒来得凶猛。

听着外面的宴席正热闹,估么还要等很久。

与其学不过来干着急,倒不如养养精神,好应付晚上的事。

阖上图本,柳恩煦安静地闭上眼睛打了瞌睡。

半睡半醒间,只觉得浑身上下不再像刚才那般燥热。

贴在身上的上好绸缎,此时也被扇子的风吹得有些凉意,一下下轻抚过自己的皮肤。

随着意识渐消,殿内的沉香味越发浓烈。

柳恩煦的身体完全放松下来。

殿内的烛火忽明忽暗,不知什么时候被熄灭了一半。

柳恩煦看着眼前的血色帐幔伴着微风轻摇,像一张薄膜隔绝了床榻外的世界。

让一切都变得缥缈,甚至不真实。

宴会结束了吗?

柳恩煦抬手去掀面前的夜帐,小脚还没踩到地,就好似被道白光晃了眼。

拿起手边的黄玉瑞兽烛台,光着脚向门口走。

脚下徒升的阵阵寒意,就像突然走出了盛夏。

没等手碰到雕花木门,右手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刚转过头,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张牙舞爪地扑到自己面前。

“叮咣”一声。

柳恩煦猛地惊醒,手里的合欢扇跌落在地上。

原来是梦…

“吓到王妃了吗?”

没等柳恩煦回过神,秀月急匆匆从右手边的方向走来。

柳恩煦顺着声音看过去,才发现大殿右手边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半扇。

暖风一股一股往里灌。

但窗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宴会结束了?”

听着外面的动静小了些,柳恩煦下意识问了句。

又趁着枝幻没在眼前,把手里的小图册也匆匆递给了秀月。

接过图册,秀月又为柳恩煦擦了擦额前的汗,补了点胭脂:“嗯,许是快结束了,猫都知道找窝了。”

猫?

早就听说蓟王洁癖,不喜欢掉毛的东西。

柳恩煦不明所以地看着秀月,见她刚要张嘴继续说,就听右手边枝幻的声音传过来:“是王爷养的猫,不知怎得,刚刚突然破窗进到云霞殿来了。”

话没说完,就见枝幻小心翼翼抱着一只黑色短毛猫走近。

黑猫慵懒地睁着两只琥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柳恩煦,缩成一条线的瞳孔,好像能将人刺穿的箭头。

回忆起刚才做的那个噩梦,柳恩煦对这只猫的印象并不太好。

甚至可以说——排斥。

更何况,新婚夜,出现一只黑猫,怎么都觉得不吉利。

没等枝幻走近,柳恩煦皱眉,声音大了几分:“抱远点,我不喜欢猫!”

枝幻见王妃对猫这么抗拒,心里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

自己本就在王爷身边伺候的时间最长,一直想着能找机会爬上床头做凤凰。

可惜却盼来了一位女主人。

如今王妃怕猫,可满王府都知道猫是王爷的宝贝。

如此一来,恐怕两个人是无法和睦的。

自己兴许也能钻到空子。

枝幻停住脚,一只手给黑猫挠痒痒,脸上挂着笑:“是,奴婢把他送回去。”

见枝幻转身往外走,身边的秀月才小声嘱咐:“王妃当着王爷别这么说。”

柳恩煦抬眼,撞上秀月一脸担心。

秀月继续说,声音压地极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刚枝幻说,王爷几年前就开始养猫,平日里宝贝的不得了。王妃可别因为这个跟王爷闹了嫌隙。”

柳恩煦的荔枝眼清澈得不含一点点杂质,此刻有些怔楞,只眨了眨眼。

秀月认真地点点头,表示这件事她不是胡乱说的。

柳恩煦反映了几秒,又突然叫住正要走出门的枝幻。

与此同时,枝幻面前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从外被推开。

屋里的两个丫头格外重视地走上前屈膝行礼:“殿下。”

虽然行过了洞房礼,柳恩煦仍匆匆将合欢扇挡在自己面前。

透过丝制扇面,隐约看到门外走进一袭红衣。

修长的身影即便罩在繁杂的喜服下也不臃肿。

窦褚并没急着进来,而是从枝幻手里接过了那只柳恩煦觉得不吉利的猫,视若珍宝地护在怀里。

对于屋里的其他人,窦褚不曾抬起眼皮,只松散地道了句:“出去吧。”

他缓缓走近柳恩煦。

直到他身后的木门扣上,屋里静地只能听到那只该死的猫舒爽的呼噜声。

“王妃不喜猫?”

这声音洋洋盈耳。

可就是让柳恩煦感觉有些——怕。

挡着脸的扇子被外力突然扯走,柳恩煦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没了遮掩。

更怕刚才说的话被他听到。

有些心虚。

抬头看向面前的一袭红衣,诚恳地摇头:“没有,我喜欢猫的…”

窦褚的脸被烛光映衬地棱角分明,如夜的双目带着一丝冷冽,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谨小慎微的美人。

柳君行的孙女——柳恩煦。

窦褚不论是哪种身份,都早就摸清了小姑娘的底。

他故意放猫进来,是因为她自幼对猫毛过敏。

柳恩煦被窦褚盯得有些发毛,缓缓避开了他的视线。

窦褚才挪了步子,坐到柳恩煦身边:“那就好,今晚我们一起睡。”

一起睡。

一起睡???

柳恩煦鸦羽般的睫毛猛地掀起,依旧故作镇定看向窦褚。

他摊开手,怀里那只猫理所当然地找了床榻偏里的位置蜷成了团。

窦褚向后一靠,双肘撑在床榻上,慵懒地看着柳恩煦:“本王喝的有些多,有劳王妃。”

说完,单手扯了扯衣襟,将下巴扬高。

柳恩煦咽了咽口水,更懵了。

这是…要我主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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