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个广场上,只听见庄晓生滔滔不绝的声音,其他人尽皆沉默。
醉心于参悟无尘碑的僧人们没什么反应,而有些被惊醒过来的,则开始用极为古怪的眼神盯着庄晓生。
“第三句,腰稳卧石水……”
庄晓生继续往远处看,口若悬河道:“你们看,柳树下方藏着一块小山石,清澈的泉水从石间缓缓淌出,就是这么个意思!”
说到这里,他微眯双眼,神情陶醉道:“好一个无尘碑,果然意境深远,一句诗便代表一种含义,真是活了,绝了!”
纪清沉默了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把石间的泉水放在腰间,而且不让它流出来……对吗?”
“不错,孺子可教,就是这个意思。”
庄晓生赞许地看着他,笑道:“只不过,你别忘了前两句,这肯定是要循序渐进,按照步骤来的。”
纪清点了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但是最精妙的,还是这最后一句!”
庄晓生目透精光,认真说道:“卧交眉透脑,也是整首诗最高深的地方!”
这下连周围的僧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走到庄晓生的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着那句诗,越想越觉得庄晓生的话有道理。
“真不愧是古月山庄的书生,果然饱览群书,见识不凡。”
“经书上可没这些诗词注解啊……”
“年纪轻轻,就能想得这么深,真是年轻有为,佩服佩服。”
庄晓生听到这些称赞,心里笑开了花,脸上却保持着平静,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
念祺不禁目瞪口呆,说道:“这样也行?”
牧尧有些无奈地说道:“这还真是……无论什么人,都会有十五分钟的成名时刻。”
念祺瞥了他一眼,讥讽道:“你这语气不对啊,难道你羡慕他?”
这一次,轮到牧尧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她,难以置信地说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
念祺怔了怔,说道:“看出什么?”
牧尧冷笑一声,说道:“你把这首诗从头到尾念一遍,念快一点。”
念祺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才不念,要念你自己念。”
忽然,庄晓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最奥妙的就是最后这句,卧交眉透脑,与前面三句紧紧联系在了一起,真是太厉害了!”
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卧,表示一定要卧着,而交眉,则代表藏在卧蚕里面的剑识一定要相互交融,四处游走,才能通窍。”
周围的僧人们深以为然,听得纷纷点头。
庄晓生被这么多人看着,心中更加得意,大笑道:“至于透脑,指的是将这所有的一切都融入大脑。”
说到这里,他轻轻闭上眼睛,说道:“现在,你们的脑袋里有感觉了吗?”
众僧人有样学样,也随之闭上双眼。
冷凝已经看傻了,张着小嘴,仿佛能塞下一个苹果。
凌行云忍住想要反驳的冲动,在旁边静观其变。
片刻后,庄晓生神神叨叨地说道:“怎么样,你们感受到了吗,脑海里有画面了吗?”
有僧人忍不住叫道:“有了有了,还真有感觉了!”
庄晓生顿时来了精神,得意笑道:“是不是感觉到有剑识在脑海里游走?”
“有的有的,我感受到了!”
“太神奇了,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还有僧人感慨道:“原来答案一直就在我们眼前,我们却浑然不知。”
萧驰挑起眉毛,讶道:“你们这些和尚天天念经,哪来的剑识?”
有僧人说道:“施主,您这就不对了,菩提本无树,何处惹尘埃,这本来就是无尘碑的精髓,剑识自然是无中生有。”
萧驰听得瞠目结舌,说道:“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萧驰,你少说点话!”
庄晓生极其不满地说道:“没看见我们现在参悟到关键时刻了吗,难道你在嫉妒我找到了正确的方法?”
话刚说完,数十道极不友善的目光投了过来,其中带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萧驰唯恐惹众怒,赶紧闭嘴。
庄晓生张开双臂,慢悠悠地晃动着身体,说道:“我感觉到剑识越来越强烈,就在我的脑海里面,盘旋环绕……”
众僧人也学着他的动作,手舞足蹈起来,枯瘦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似乎下一秒就能与无尘碑建立联系,产生反应。
他们的举动感染了周围的人群,越来越多的僧人加入了进来,开始模仿庄晓生,摇晃身子。
就连冷凝也在苦思冥想,要怎样才能把剑识放入卧蚕之中。
这时,牧尧走到了冷凝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冷凝猛然惊醒过来,面红耳赤地看着牧尧,疑惑道:“牧尧师兄?”
牧尧认真说道:“别被他带进去了,他说的东西狗屁不通,如果你真的想学他,就等着双眼全瞎吧。”
冷凝吓了一跳,愤怒地望向庄晓生。
对于牧尧的话,她自然深信不疑。
庄晓生听到这句话,立即睁开眼睛,怒道:“你说谁狗屁不通?”
牧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谁狗屁不通,你心里没数吗?”
“你分明在嫉妒我!”
庄晓生目眶通红,厉声喝道:“就因为我看透了这首诗的奥秘,走在了你们的前面,你就去冷凝师妹的面前诋毁我?你真是让我恶心……”
话没说完,只听一阵大笑声响起。
念祺捧着小腹,笑得直不起腰来。
她的声音本来就沙哑刺耳,这下更是难听至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庄晓生怔怔地看着她,说道:“你又在笑什么?”
“哎哟,真笑死我了……”
念祺笑了片刻,抹去眼角的泪水,乐不可支道:“你们把这首诗念一遍,速度快一点。”
众僧人闻言一愣,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依言而行。
“卧眉佑剑识,握枝绘垂柳,腰稳卧石水,卧交眉透脑……”
突然间,纪清噗嗤一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众僧人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先是呆了会儿,随后用不屑的眼神看向庄晓生。
有些面嫩的年轻和尚更是脸颊通红,灰溜溜地重新坐下,闭上眼睛,就好像根本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庄晓生这时也感觉到不对了,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都怎么了?”
牧尧说道:“你自己也读一下,不就知道了?”
庄晓生在心里默念片刻,忽然睁大了眼睛,心慌意乱地瞥了冷凝一眼,神情羞愧欲死。
“这首诗读出来,不就是没头脑吗?”
凌行云大笑起来,说道:“我没有见识,我只会吹牛,要问我是谁,我是没头脑。”
冷凝咯咯笑了起来,眼波流动。
萧驰已经笑弯了腰,直不起身。
凌行云强忍着笑意,很是辛苦。
念祺嘲笑道:“你别说,我还真挺嫉妒你的,这种瞎掰的本事,也是一种才能啊。”
扑通一声,庄晓生失魂落魄地跪在地上,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