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1 / 1)

还有咳嗽,直接这样咳很吵的,所以我发明了一种咳法,就是咳的时候有意让咽喉放松,尽量让气管顺畅,就像这样,咳……咳咳……”

说着他捂着嘴,发出低位细碎的声音,那声音就像是将一只蝴蝶扑在手心里,那翅膀在掌心拍打的震动。皌连琨听得胸口发堵,伸出手去在他的脑袋上拍拍:

“有这样的亲人,你为何还总想着离宫回家?”

“啊……我说的是以前的亲人。现在的不一样了,我有个对我可好可好的哥哥,他一定在我家附近的某个地方等着我回去呢。”

皌连琨莞尔:“他待如何好法?有主上待你这般好么?我听说,主上待你胜过对待其他皇子。”

“我说不清”夏轻尘沉浸在回忆中“他们待我都很好。好比说我崴了脚,主上会给我请最好的大夫,为我擦最好的药,在我要出门的时候让我坐舒服的轿子。可是阿得呢,他请不了好大夫,也雇不起轿子,但他会一个人背着我、推着我,一路步行去看大夫。”

“原来是这样,你因为思念兄长,所以总想着离宫。”

“嗯……”

“你家可还有其他牵挂的人?”

“没了……”村里的人应该都死光了。

“主上现在不想你出宫,是因为你身子还很虚弱。待过些时日太医确诊你能出门上路,他定会准你出宫的”

“嗯……”

“别担心,到时我调派些人手送你回家,帮你一起找你哥哥,一定能找到的……”皌连琨慢慢揽过他的肩。

夏轻尘没有剃修鬓角,原本的头发长到肩膀,柔软的发垂在风中,仿佛在招摇着别人去亲近。皌连琨伸手轻拢他耳边的发,心中微笑着:

他想到一个让夏轻尘继续留在宫中的法子了。

第二卷:情不知其始,一往而深。第四十章

蹴鞠,一项古老而时髦的运动。由八片尖皮缝成的圆球,里面塞上动物的毛发,成为有弹性的足球。夏轻尘会踢足球——一个人对着墙踢。所以当他跟人对踢的时候,他那不知深浅的一脚将球踢上了天。那球飞过树丛,掉到了远处的围墙后面。

“用力,再高点,再高一点……一个球,不要就算了……你那么有钱,重新买一个嘛……”

“唉……那球是我家的,墙后就是宫中女眷住的地方,要是被人发现,你要我如何解释我的球掉进在了后宫……”皌连琨抱着夏轻尘的腿,努力将他往上抬,以便让他触到那砌着琉璃瓦的墙头。

“照实说不就行了……你用力啊,长那么高大怎么就这么点力气,举高点儿……”

“倘若能向主上解释还好。万一被有心人捡到,下一步便要大做文章。到时,就算是没有的事,也能说成是真的……”皌连琨装作很吃力地说道,他的手隔着薄薄的绸裤在夏轻尘大腿和小腿上肆无忌惮地上下着,而这一切又伪装地自然,一如他那假装出来的气喘吁吁。夏轻尘的腿很细,柔软而有弹性。皌连琨抱着他,不露痕迹地享受着此刻的美好。

“哎呀,再抬高点,我脖子都要酸死了。别托我屁股,哈哈……”

“要是爬不上就算了,我回头再找熟识的太监帮忙捡吧……”

“够到了!”就在皌连琨准备让他休息一下的时候,夏轻尘忽然一把扣住墙头,蹬着脚叫起来“快点快点,肩膀伸过来!”

“不行就别捡了……”还没等他说完,夏轻尘一脚踩上了他的肩膀。皌连琨就这样看着他一眨眼手脚并用爬上了墙头。

“终于上来了,呼……”

“无尘,下来,危险!别捡了,我让别人捡去。”

“你耍我?我好不容易上来的……”夏轻尘扒在墙头上正要往墙的那面滑下,忽然,他手下那块本该牢牢砌在墙上的琉璃瓦突然一松,他就像是被从阳台扔下的猫一样,来不及叫就掉了下去。

“无尘!”皌连琨大惊失色,他站在围墙的这边愣了数秒,随后反应过来,撒开腿沿着围墙朝那道穿过宫墙的侧门跑去。

夏轻尘掉在一丛盛开的碧玉莲钩菊上,瞬间将那花丛压得稀烂。他仰面朝天,手里抓着那半片破碎的琉璃瓦,脑中没来由地浮现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词——“豆腐渣工程”。

“噢……”

他揉揉屁股爬起来,抬起头隔着围墙朝外喊道:

“刚才的球往哪边飞了……嘿,大叔,你还在那儿吗……老兄?兄台?大哥……你不会是自己跑了吧!”

夏轻尘抬头对着高高的围墙站了,见墙的那头迟迟没有回应,他丧气地一拍大腿:“该死的老男人,现在我怎么从这儿出去!”

他抖掉身上的草叶花瓣,迈出花圃。那是另一个园子,就像是从刚才的空地上隔出去的一部分。夏轻尘提着长长的衣摆,在那些假山树木丛间东转西转。就在他苦于找不到出去的门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你在做什么?”

就像做贼被人抓住,夏轻尘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只见远处屋檐下站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她头上梳着云鬓蝴蝶髻,上面插着两排大簪,耳边别着珍珠嵌贝团珠花,胸前带如意吉祥锁,身穿紫红重纱绣襦裙,红鞋隐在长长的裙摆下。秋水微澜,顾盼生姿。

“哇,美女呀……”夏轻尘心下惊艳道。

那女的先是愣了愣,随后见夏轻尘衣衫不整,鞋上还沾着泥土,于是抿着嘴问:

“你在偷东西吗?”

“不是啊。我是进来捡我掉的东西的。”夏轻尘忽然觉得这对话没头没脑的,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有问题。

“是吗”那女的松了一口气“你掉了什么?”

“一个球,羊皮做的,上面画了红色和绿色的花纹。”

“我刚才在那边捡到一个,你过来看看是不是你的。”

“哦……”

那一天,红若原本准备着投池自尽的。她坐在西花园的角亭里,遣退了贴身的婢女,一个人呆呆地看着满园无精打采的树木和圃子里新盛开的菊花,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索然乏味。

宫中的景物是何等地枯燥而缺乏变化,要不是花匠刻意的移植和每季更换衣衫的诏令下达,就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因为在宫中,华丽的殿堂内夏天放冰、冬日生火,永远不会有真正的寒冷与炎热。即使在万物凋零的季节,你到西花园散步,也会看见鲜活盛开的花朵——即使它们可能明天就被撤下扔出宫去。于是在这种表面的欣欣向荣中,她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一半。

红若十三岁选秀入宫,已经整整四年了。四年中,主上不曾正眼看过她,也不曾与她怎样交谈,除了偶尔在她的房间过夜,她平时见得最多的,除了房内的几个太监宫女,就是这西花园的假山假石了。

那种让人发狂的寂寞,对于宫里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一样的。她们自进宫的那天起,就再难见到自己的亲人。除非深的主上欢心,获得特别的恩准,她们的亲人才能进宫来看她们一次。在这宫墙之内,除了每年新年的庆典,她们几乎无法见到除了龙主以外的其他男人。所以,她们之中有人疯了,有人企图逃出宫去,也有人忍受不了自杀了,但大多数,仍然背负着自己家族的使命,在这宫中无声无息地忍受着,将她们的希望寄托在主上那不可期遇的恩宠和后宫权位的争夺上。

所以那一天,当红若知道再自己没希望成为皇后的时候,她心里恸哭着,只想抛弃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远远躲开不再回来。

然而,就当她揽着裙角准备举身跳入那养着锦鲤的池塘的时候,一颗不该在西花园出现的球滚到了她的脚边。红若纳闷地将球捡起来放在一旁,四下寻找那扔球的人,后来就听见了假山后面的说话声。许多年后她回忆起夏轻尘给她的第一个表情,总会对身边的侍女说:有时男人的回眸一笑,比女人更加勾魂摄魄。

“呼……”夏轻尘咕嘟咕嘟灌下一杯沁香的玫瑰露,满足地一抹嘴。

“还要吗?”

“不用了。”

“你是哪个宫的皇子?是怎么进到这儿来的?”

“我不是皇子,我是‘世子’,我在姓阮,住在你隔壁的那个湖上。刚才我不小心把球给踢过了围墙,又找不到进来的门,所以只好爬墙进来了。结果墙头的瓦一滑,我就摔了下来。对了,你又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那美女犹豫了一下“我叫红若。”

“嗯?你姓甄,那谏议大夫甄颖是你的亲戚咯?”

“甄大人是我的叔父。”

“哎呀,那可真是巧了。你可知道刚才你叔父还跟我一起在那边的围墙外踢球?”

“是,是吗……叔父他……会跟你踢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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