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电话挂断的时候,戚辰正走到了楼底。
旁边等着的桓策昀和二中队另几个特警队员正嘻嘻哈哈地开玩笑,见他下楼,便停了话纷纷走过来。
桓策昀走在最前面,过来抬手轻捶了戚辰肩膀一下,“我们刚刚在这儿讨论,说以你积累功勋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该升了,到时候趁放假可得请客吃饭啊。”
“对,吃火锅!”
二中队的特警队员里不知道谁笑着嚎了一嗓子。
旁边另个人推了他一把,“吃个屁火锅,你就认识火锅——戚队请客会只请火锅么!”
几个人这样说说笑笑往宿舍走,桓策昀趁那几个队员走远,伸手拉了戚辰一把:“怎么回事?之前的调查有问题啊?我看你这情绪一直不是很高啊。”
“……没有。”戚辰和桓策昀又往前走了几步,他的步伐蓦地一停。
桓策昀扭回头看他,“怎么了?”
“今早的早□□可能得请假,你到时候帮我带一下二中队的。”
“啊?”桓策昀愣了下,还没回过神,就见面前的人扭头往另一个方向跑了,他顿时大急,追过去——“哎你去哪儿啊?!”
戚辰头也未回,直接跑向了支队长宿舍的楼区。
不到凌晨五点就被从被窝里掀出来的支队长有点暴躁——系好了最后一颗扣子,他走出宿舍间,恼怒地看着门口自己站得笔直的两位中队长——
“你们最好给我个好理由。”
戚辰腰板一挺,敬了个礼,“因为家里有急事,请假一天。”
支队长一听,“家里?你不是逢年过节都不回家的吗?!这大早上的给我闹什么幺蛾子!”
旁边桓策昀立马探头说了一句,“那是以前,范支队您不知道,现在戚队长就是快要有家室的人了。”
“你闭嘴,嬉皮笑脸的像什么话!”范支队把脸一拉。走廊上安静了几秒之后,他若无其事地清了清嗓子,斜眼看向戚辰,“……真有个人情况了?”
戚辰:“……”
范支队再清楚自己这个年轻中队长的性格不过,更知道如果桓策昀是开玩笑,那戚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的,而此时这个沉默就意味着……
范支队哼了一声,“难怪上个月要介绍我侄女给你你还死活不见,原来是这么回事……对象是做什么的?”
戚辰无奈地看了范支队一眼。
范支队同样抬头瞥他,“怎么,上级关心一下下属的个人生活作风问题,你还不想回答?”
戚辰目光抬正,“医生。”
旁边桓策昀及时补充,“我见过,特别好一个小姑娘,配我们警队这些糙老爷们可惜了。”
“……”范支队也被桓策昀逗笑了,“配你们是可惜,但你以为小戚和你们一样的?上次我那个侄女隔着老远见了一眼你们拉练,这都磨了我一个月跟我要小戚的手机号了。”
戚辰及时开口:“心有所属,高攀不上,请范支队准假。”
范支队皱起眉:“很急,必须去?”
“……”戚辰重重点头。
“得了,那滚吧——尽早回来,下不为例!”范支队吼他一嗓子,“而且下次提前请假——再给我不到五点闹事你们就等着操课训练量翻倍吧!”
“谢谢范支队!”
戚辰和桓策昀再次敬了礼,转身跑下了楼。
外面天还遮着幕布似的漆黑。
“这大半夜的,都没有能顺路捎你一趟的,你犯什么抽非得这个时候走?”桓策昀追在戚辰身后问。
戚辰没搭理他,下了楼就往驻区门口去。
快出大门时,桓策昀伸手拉了他一把:“时医生没出什么事情吧?”
“……”戚辰转头瞥他,见桓策昀确实是一脸担心,便烦躁地撸了一下头发,“听说是病人去世了,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还哭着,不去看一眼我不放心。”
“那这大半夜你怎么走啊?咱这驻区外面又荒凉,连个打车的地方都没,要不你等等我回宿舍看能不能给你叫辆车?”
“不用,”戚辰抬手解开外装扣子,脱下外套挂进臂弯,“四十公里负重越野都跑过,这点算什么?”
“……你别跟我说你要跑着去??”桓策昀惊得嘴巴都张大了看向戚辰。
然而男人已经跟他挥挥手,跑出去了。
等一直看着戚辰的背影被浓重如墨的夜色埋入,站在正门外面的桓策昀才合上了张大的嘴巴,然后感慨地摇了摇头:“陷入感情的男人,真是可怕啊……”
时药接了戚辰的电话后,几乎是头也不回地就冲出了宿舍。下楼的路上还差点撞到了值夜班回来的其他医生。
等她飞奔到楼下,因为跑的太快而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站在戚辰面前时,焦急的心情得以缓解,却忘了自己到底想说什么。
于是她仰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张口喊了一声“哥”之后,却有点无以为继了。
戚辰微微垂下眼,伸手把女孩儿跑得太急而松散垂到脸颊上的碎发带回耳后,“……急什么。”
“你……你怎么来了?”时药觉着耳尖被男人的指腹摩挲过的地方有些碰了烙铁似的发烫起来,她无措地望着戚辰,“都这么晚了,还没车……你怎么来的?不会是跑步来的吧?”
戚辰唇角微勾了下啊,“嗯,跑来的。”
“都这么晚了你怎么……”时药纠结地皱起鼻尖。
戚辰哑笑了声,“不是你想见我么。”
“我就是……脑子一热。”时药越说越觉得心虚,眼神也忍不住往旁处飘,“你今天肯定也不是假期,还专门为我请假了么?”
戚辰叹了声气,右手勾着外套向两旁稍抬,“过来。”
时药一愣:“哎……?”
“让我抱一下。”
时药迟疑了秒都不到,就带着“不抱白不抱”的想法干干脆脆地上前一步环住了男人的腰身。
她侧脸贴到男人的胸膛上,听着里面低沉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格外地安心。
“自己哭了多久?”
“……啊?”时药听见那声音,怔了怔之后连忙试图辩解,“没有哭……额,也可能就一小会儿。”
戚辰无奈地低下头,抵着她的额头问,“你是没看见自己哭成兔子似的红眼睛吗?”
时药心虚地闭上了嘴巴。
戚辰伸手在女孩儿头顶揉了揉,“现在呢,还想哭吗?”
“……”时药沉默着,然后用力摇了摇头。
戚辰内衬衬衫的布料都擦得她皮肤微灼,但她还是抱得紧紧的,没松手。
戚辰安抚地揉了揉她的长发,“现在不哭的话,之后也不能自己偷偷趴在被窝里哭得眼睛通红了。”
时药又好气又好笑,昨天说话太多而喊得喑哑的嗓音里透着笑意:“你当我是小孩儿吗……谁会趴进被窝里哭了?”
戚辰没应声。
过了几秒,他开口:“以后只能在我怀里哭,其他地方都不行。”
时药抱着男人的腰身,仰起脸,下巴抵着男人的胸膛软笑着看向他,眼圈还带着余红,“为什么要听你的?”
戚辰收紧下颌,压下了眼睫静静地看着女孩儿。
“因为我不想再像今天一样,隔着电话听你哭、却只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一直一直守在你身旁。”
时药的笑容怔住。
然后她慢慢埋下头。
直到半晌后,她在男人怀里轻笑了声。
“好……我知道了。”
时药所在的中心医院是有自己的员工食堂的。两人在楼下待了一会儿,等到六点多的时候,便一起去了医院里的员工食堂准备吃早餐。
时药原本就是医院里不少人都知道的小女神,此时看见她带着一个貌相上比她有过之无不及的陌生男人来食堂里吃早餐,许多同事打完招呼都笑着用好奇的目光将两人上上下下看几遍。
等时药从窗口取了两份早餐盘子带到桌前,坐下来时忍不住感慨——
“真是好多年都没有这种熟悉的待遇了啊。”
“什么待遇?”
戚辰接过餐盘,用不解的眼神看她。
时药笑着歪了歪脑袋,手一摊,“当然是跟你这个级别的帅哥一起吃饭、然后被所有路过和强行也要路过的女性同胞们行注目礼的待遇啊。”
戚辰听到一半便猜到了她的意思,纵容地瞥了时药眼便任她打趣去了。
时药笑笑:“我说的是实话嘛,以前在高中那时候,被那么多觊觎你的女同学日日盯梢……真是想想都觉得自己被殃及池鱼得很可怜。”
戚辰拿起旁边豆浆杯子喝了一口,然后才掀了桃花眼眼帘,黑漆漆的眸子里目光清淡地瞥她:“你那不算殃及池鱼,她们看你也看得不无辜。”
时药:“怎么不无辜?我完全是被牵连受害——”
“她们为什么看你?”
时药:“额,嫉妒我能和你同进同出一起吃饭啊。”
戚辰点点头,低下眼的同时再自然不过地说了一句,“我都是你的了,你有什么无辜的,不是‘罪有应得’么。”
“……”
时药拿着筷子的手顿时僵住。
那句“我都是你的了”开始在她脑内无限循环起来。
几秒之后,脸蛋通红的时药迅速低下头去扒了一口饭。
戚辰听对面突然没了动静,抬起头来看。见到女孩儿那副恨不得把自己脸埋进餐盘的模样,他没忍住微垂下眼角,看着时药笑了起来。
他刚准备张口说什么,视线便顿了下。
须臾之后,戚辰微皱起眉,抬眼看向旁边——
一个穿着医师服的男人在他的目光里走到了桌旁。
“时医生?”
“……”
听见动静的时药抬头一看,手里筷子顿时停在了半空中。
过了几秒,她莫名有点心虚地偷眼看了对面戚辰一眼,才转回去小声跟对方打了招呼——
“顾……顾医生早啊。”
“……”
戚辰没说话,只微眯起眼,定睛看向了站在桌旁的人。
顾茂生面带关怀,“时医生好些了吗?”
“我没什么事啊,哈哈……”时药笑了两声,自己都觉着尴尬,然后在对面来自戚辰的无法忽视的目光威压下,硬着头皮看向戚辰,“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院里麻醉科的顾茂生医生。”
“……顾茂生。”
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被戚辰念了一遍,他目光微冷地看向对方。
顾茂生也恰在此时看了戚辰一眼,随后转头问时药:“这位先生是你的哥哥?”
时药犹豫了一秒。
感受到来自对桌的死亡凝视,她刚要出口的肯定立马一转——
“不,是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