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神情憎恶地瞥了他一眼,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与你已无任何关系,反倒是你还欠我一颗心,你若是再敢纠缠我,我不妨现在就向你讨要。”
夙沙冷笑一声,说道:“你莫要高看自己,我并非是来纠缠你的,我是来给你送一封休书,休书一出,你与我才无任何瓜葛。”
随即,他现场写出一封休书,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于时今日谨立除书,落款夙沙。
休书落入我的手中,我看着各生欢喜,晃了神。
我心里五味杂陈,忍不住发问:“她就是当初我们在山河社稷图里看到那副画像上的女子吧?”
听到夙沙波澜不惊地承认。
我捏紧双手,紧绷心弦,问道:“那你可曾对我动过心?”
夙沙垂下眼敛,云淡风轻地回道:“她与我相识数千年,我与你相处不过两载,谈何动心。”
“你可有想过她并非你所要寻找的红颜知己?”
“我不会认错。”
得到回应,我毅然决然落下我的名字。
休书消散,我低头释怀地一笑,说道:“夙沙,你可有听过彼岸花开开彼岸,断肠草愁愁断奈何桥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
夙沙脸上毫无波澜。
我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说:“愿你们今后如同彼岸花,断肠愁,岁岁有真情。”
夙沙依旧不见丝毫怒色,看来我在他眼里已经成了不痛不痒的沙砾。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明知她是受他人指使,你就算能杀了她替你姥姥报仇,她也只是一枚被遗弃的棋子,而你仍然无从知晓真正的幕后黑手,你姥姥的仇依旧未能得到报。”
他的这番话听得我不明就里,他究竟想说什么?是在求我放过天女魃吗?
夙沙未等我开口,继续说道:“你与我夫妻一场,我再好心提醒你一句,即便你拥有犼的力量,可对于犼的神力你一无所知,更何况你体内有两道禁制尚未解除,除非你得道成仙,变得不断强大,否则你根本无法与他们对抗。”
他这番话怎么听上去更像是在提点我该如何找出幕后黑手,难道说他此前与我恩断义绝的行径是另有苦衷?
我眉头紧皱,说:“我不明白,你神通广大,自然是知晓我的体质活不过十八,那你为何当初要娶我救我?”
夙沙回道:“当初是你姥姥苦苦哀求,纠缠不休,并许诺来世甘心为我做牛做马,我才答应帮她救你,若是我当初知晓你体内封印的是妖神犼,我才不会救你。”
我追问:“既然当初救我是不情不愿,那今日你说这番话又是为何?”
“看过斗蝈蝈吗?你的加入会使这场猫与老鼠的游戏变得更有趣一些,总有人要坐守渔翁之利。”
“混蛋!”我怒火中烧,唤出银剪戟朝他劈去。
夙沙一个风驰电掣的瞬移,轻易躲过我的攻击,随即夙沙消失在我的眼前。
祝千龄,你竟还以为他是另有苦衷,你真傻,他就是一条黑心肠的臭长虫、臭蛟龙!
我一路上谩骂夙沙,黎川一个人默默跟在身后,不敢言。
一路长途跋涉,我与黎川疲倦不堪地跌坐在潺潺溪流边上歇脚。
越禾三人从我体内涌出来,他们慵懒地打着哈欠,伸着懒腰。
越禾发问:“小丫头,我们当真要前往忘川河吗?
我颔首,回道:“迷雾总要有被拨开的一日,我想要亲自弄清真相。”
越禾蹙眉:“难道姥姥的仇不报了?”
我回道:“此仇不报妄为人,只是夙沙说得对,她不过是一枚棋子,我的仇人不止是她,还有她背后的幕后黑手,我得尽快晋升成仙,我才有机会弄清真相。天下之大,我竟觉得前途渺茫,现下我只有三生石这一条线索,所以那里非去不可。”
扉乐走过来,激情澎湃地说道:“小千,想做什么便放心大胆去做,哪怕前路荆棘满布,我们依旧与你并肩同行。”
我热泪盈眶地握紧扉乐和越禾的手,说道:“谢谢你们,此生能与你们相识相伴,是我祝千龄三生有幸。”
阿岚接过话:“你可是古上神,妖祖犼,我们能与你缔结契约,那才是我们的福分。”
我辩解道:“我当真不是古上神犼。”
扉乐说:“小千,你对我们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更何况那日我们是亲眼所见犼变成了你,你肯定是妖祖。”
我是百口莫辩,我总不能告诉他们是后卿告诉我,我才是天女魃,只不过体内封印着犼的神力和神形,这番言论听上去就很荒唐,可谁让那个人先入为主,众人理所应当认为她就是天女魃。
我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是在传闻里的犼是神界罪人,恐怕前往三生石的路上会是危机四伏。”
扉乐安抚我:“犼或许在神界是罪人,可同样是创立妖界的妖祖,受妖族世世代代的尊崇,你莫怕身后可是有整个妖界为你撑腰。”
阿岚神情凝重,说道:“可是我听说现在的妖尊是仙界走狗,在背地里向玉帝进贡了上万只妖兽,若真是这样,小千的处境才是如履薄冰。”
扉乐反驳他的话:“谁告诉你妖尊是是仙界走狗,阿姐告诉我妖尊是整个五界最刚正不阿、最有勇有谋的君主。”
阿岚嘟囔道:“青丘女帝是妖尊的心腹大将,谁知道她会不会胳膊肘往里拐。”
扉乐气鼓鼓地看着阿岚吼道:“我阿姐绝对不会骗人的!”
我缓缓站起身来,横在二人中间,岔开话题:“你们可认识嫦襄与司守?”
越禾下意识看向一旁默默无言的黎川,黎川这才回过神来,弱弱地回道:“嫦襄是我奶奶,她是妖界的三长老,你认识她老人家?”
“有过一面之缘。”我继续问道,“那你奶奶可有在你面前提起过妖尊?”
黎川边回忆边说道:“说起过一些,妖尊至今已有万余岁,可他深居简出,所以妖界除了长老以外,无人见过妖尊的面容。”
我追问:“只有这些吗?”
黎川憋足一口气回想,倏然眼前一亮,说道:“对了,阿岚兄方才不是说到妖兽吗?奶奶曾在我面前说起过,安岭的妖兽遭了孽,摊上这么一个昏君,竟然巴结对妖界赶尽杀绝的敌人。”
阿岚说话俨然有了底气:“我说得没错吧,妖尊就是仙界的走狗。”
越禾开口说道:“或许妖尊巴结仙界是有情不由己的苦衷呢,我们还是莫要盖棺定论。”
阿岚半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越禾,说:“越禾,你竟然帮着妖尊说话,你行径十分可疑,说,你与妖尊有何关系?”
越禾坦然自若地回应:“我并非是在帮他说话,我只是觉得我们都未曾见过妖尊,更没有同妖尊接触的机会,所以不能因为传言或者从他人口中去妄自揣测一个人。”
黎川附和越禾:“我觉得越禾说得对极了。”
我颔首,轻轻拍了拍越禾的肩膀,说:“启程吧。”
乘坐飞天马车,日夜兼程地赶往一个叫冥谷的地方。
那里寸草不生,更无飞禽走兽,只有是孤魂野鬼。
驾驶马车的阿岚朝马车里喊道:“小千,我们快到了。”
我脑海里响起镜怜的话:“一旦进入冥谷的地界,就会丧失会飞的技能,甚至所有人的力量会被削弱。”
马车缓缓降落,离幽谷仅三丈之远。
我们刚从马车走下来,就看到到身后的穹庐黑云压境,是数不胜数、穿着盔甲的士兵手持长枪,脚踏白云驶来。
越禾定睛一看,立马戒备起来:“不好,是仙界的天兵天将。”
扉乐唤出九尾,呈现一副随时进攻的姿态,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千,若是选择迎战,胜算微乎其微。”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走,进谷。”
进了谷,任凭他们修为再高,仙力再强,也是要过三大难关的,谁输谁赢,可不好说。
幽谷,人死后通过两大磨难才有机会转世投胎的地方。
在踏进幽谷前,我特意看了一眼那块布满青苔的石碑,以及身后那些源源不断走来的鬼魂,不由盼望能在幽谷见到姥姥。
沿着鬼魂队伍行走的轨迹,我们很快就来到布满血蛛的铁锁桥前,十丈宽的悬崖两头仅有一根四指宽的玄铁锁链相连接,我们看见那些鬼魂蜂拥而至,狭窄的铁链晃晃悠悠,不断地有人被挤落悬崖,摔得灰飞烟灭。
倏然间,我莫名晃了神,再睁眼时一张摔得头破血流的鬼脸凑到我面前,他不紧不慢地将掉出来的眼珠子摁回眼眶里。
他吞吞吐吐地看着我说:“活…活人。”
字里行间透露着兴奋和渴望。
寒气侵袭,使我立马屏住气息。
越禾他们同样遇到了鬼魂缠身的麻烦,我用密音告诉他们屏息等待。
鬼魂没再感觉到活人的气味,呆愣地转身往铁链走去。
我们重重松了口气。
阿岚恍然大悟地说道:“差点忘了我们力量被削弱,自行暴露了我们的气息。”
扉乐观察好一会儿,若有所思地说道:“好奇怪,怎么没有看见红蛛?”
黎川天真地回道:“或许它们此刻正在休息。”
越是安然无事,我越是隐隐不安,场面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越禾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红蛛通体火红,被它们爬过之处,就会出现严重的灼伤,伤口难以痊愈,它们是群居生物,嗜血且报复性极强。”
“没错,好在镜怜告诉了我对付红蛛的方法。”我幻化出一袋沉甸甸的大蒜。
众人不约而同捏紧了鼻子,一脸嫌弃道:“小千,你什么准备了这么多大蒜?”
我解释道:“蜘蛛害怕刺激性气味,红蛛也是蜘蛛的一类,想来大蒜也是可以驱赶它们的。”
我立马串成五个圈,悬挂在黎川四人的脖子上,大蒜的味道将他们熏得直打喷嚏。
我分布任务:“准备好了我们就过桥,阿岚你负责阻拦后面的鬼魂,我打头阵,扉乐和越禾在中间,黎川你就跟在她们身后。”
安排妥当后,阿岚率先施展妖力阻挡身后的鬼魂大军,待铁链上的鬼魂走得一干二净后,我小心翼翼踏上铁链,压低姿态,稳住重心。
铁链在空中晃晃悠悠,我哪怕是胆颤心惊,也要面不改色地走过去,替他们开个好头。
眼看快到铁链的尽头时,一顶玲珑宝塔从我身后袭来,我脚尖在铁链上一点,整个人腾空翻越,躲过宝塔的偷袭并成功抵达了对岸。
对岸追来两个是我未曾见过的中年男子,一高一矮。
方才偷袭我的宝塔回到高挑的男子手中,他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鲜有皱褶,不难看出他年少是位夺人芳心的美男子。
“妖神,我看你往哪里跑。”稍矮的男子亮出手中的宝剑,朝阿岚布下的结界劈去。
阿岚苦苦支撑的结界瞬间龟裂,余波击飞了他,好在被折回的黎川眼疾手快接住。
我看到越禾和扉乐上了岸,立马召唤阿岚来到我身旁,却将黎川遗留在对岸。
二人见落单的黎川,立马上前扼制住他,用黎川来威胁我们。
“放开他!”越禾愤怒地欲要返回对岸。
“你们留在这儿随时接应我,他们要找的人是我,不会拿黎川如何。”我看见越禾三人忧心忡忡的神情,我笑着抚慰他们,“放心,我不会轻易死掉的,毕竟我身上背负着三条性命。”
话落我快速行走在铁链上,怎知对方袭来一团白光,我侧身躲避,他们不依不饶地对我发起攻击,怎知脚下一滑,我整个人往下坠,好在我身手敏捷,及时抓住了铁链。
越禾三人紧绷着一颗心:“小千,小心啊!”
我咬紧牙关,使劲全力攀爬了上去,脚步稳健地越到对岸。
我看见黎川被他们折磨得遍体鳞伤,鼻青脸肿。
完了,若是被越禾瞧见他们这样对黎川,非得扒下他们一层皮不可。
我开门见山地说:“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