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时候雨还没停,温度降下来,许桐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睡得正香。盛栖玩了会手机,期间没人来喊她们,大姑向来很纵容小孩子睡懒觉。奶奶在的时候,盛栖经常一觉到中午,有时候怕她饿,奶奶就把早饭端到房间。出屋洗漱时雨才转小,淅淅沥沥,直至停下。院子里一派清寒,花草零落,秋天的萧瑟乍现。小七趴在檐下,正兴致勃勃地观察四周,它大概没来过这种地方。盛栖跟它玩了会,穿着凉拖去厨房。庭院里的积水将脚打湿,冷清清的。早饭有粥,也有买回来的包子豆浆。盛栖选择喝粥,吃到一半,许桐桐给她发信息说要起床。她回:[希望五分钟内看到你。]她吃完,才见着懒虫往这边来。许桐桐路上嚎了一嗓子,盛栖慌得跑出去问怎么了,她说有癞□□。盛栖耐下心安抚:“它又不咬你,你别看它就行了。”“唔唔唔,好丑,我讨厌丑东西。”盛栖:“……”吃完饭,许桐桐小声跟盛栖撒娇:“我想喝奶茶,我们下午回去吧。”“可以啊,你自己去跟姑姑说。”盛栖早知道她要来这手,也不劝她留,但是自己的想法自己去说。许桐桐顿时面露难色,很不好意思,昨天才收了那么多红包,今天就走,像骗钱的。于是她不吭声了,但噘着嘴,一副都怪盛栖的样子。对于她的任性,盛栖习惯了,随口哄了两句。下午天气晴朗了,盛栖接完电话,跟许桐桐说:“走,带你出去转转。”村子不大,就一条主干道,逢年过节往来车辆多了就会堵住。姐妹俩慢悠悠走了会,到达目的地。成涓家靠西侧,得从一道巷子口进去。成涓家几间平房,这两年才将巷子及院子里的水泥铺上,看着敞亮多了。记得小时候,一到下雨天,这边泥泞得根本进不来。有回盛栖被吩咐来给她家送菜,还在巷子里摔了一跤。那天作妖地穿了条白裤子,满裤子泥,尴尬死了。成涓一直跟她说对不起,要帮她洗裤子。把她说笑了:“我自己摔的,又不是你推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成涓今天才回来,知道盛栖在家,就给她打电话。小院很安静,只成涓在扫地。她弟弟妹妹骑车买东西去了,爸爸在屋里睡觉。成涓妈妈几年前动了场手术,但身体太差,去年还是去世了。父亲积劳成疾,现在不能再出去做活了,只能在家养养鸡鸭。家里的债也不知道还完没有。好在成涓弟弟工作了,姐弟俩一起在供最小的妹妹上高中。盛栖知道成涓负担一直很重,路上将这些跟许桐桐简单说了,许桐桐叹了口气,“怎么会这么难。”“我一直佩服她,跟她一比,我们遇到的事不算什么。”每每觉得熬不过去的时候,盛栖就会想到成涓,想到奶奶夸成涓的话。许桐桐以为她要趁此劝自己好好上学,但盛栖没再多说。这是柳成涓第一次见许桐桐,客气地对她笑笑,又跟盛栖说:“你们俩长得不像。”盛栖挑眉:“我知道,你要说我没她好看嘛。”“现在这么谦虚啊。”柳成涓调侃,盛栖以前有点小自恋,但她有自恋的资本,说也没法说她。盛栖特想问她有关温栩的事,但这不是聊天的地方,还有许桐桐在这碍事,她没法多讲。坐下聊了几句,约了过几天再见,盛栖跟许桐桐原路折返。第二天午饭后,两人休息了会,终于离开村落。年轻人偶尔想家恋旧,但是到家见了一遍亲人,待不到两天就想跑。大姑习惯了,她自己的孙子孙女回来也是这样,嚷嚷着要回城。温潋六号下午才回到禹江,她提前把行程告知了盛栖,盛栖知道也没用,除了等着以外,无事可做。这几天温潋发的照片都是正常的游玩照,但是盛栖看时,还是背着许桐桐。人刚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来盛栖这边接小七。小七几天没看到温潋,新鲜劲过去,这两天都蔫蔫的。见了主人,开心得直接扑腿,围着温潋蹦跶。温潋客客气气:“这几天麻烦你们了。”“不麻烦,我们也没事,小七很可爱。”许桐桐主动搭腔,闭口不谈她曾经说小七长得丑的话。许桐桐前两次见到温潋,她都面无表情,当作周围人不存在。对于不好惹的人,许桐桐懒得搭理。但是这回不一样,她去开门的时候,温潋看见她,先是一怔,很快便笑了一下。她逗小七时的模样就像个温柔的邻家姐姐,优雅又漂亮。所以许桐桐才乐意抢答。想见的人到了面前,盛栖反倒矜持起来,甚至没有许桐桐热情。将小七的物品收拾装包,提给温潋。这两天下雨下得温度降了不少,温潋穿件灰色卫衣,看上去乖乖的。嘴上的唇膏,很好吃的样子。她一直在看自己,目光里蓄了许多东西,又浓又沉,胆子大到不管许桐桐在不在。盛栖没法回应,暗自叹息,早上就应该把许桐桐送走,这个电灯泡在这里太碍事了。她看了眼时间,跟温潋说,“你跟韩阿姨歇一会吧,晚上不要做饭了,我们出去吃。桐桐明天就走了,今晚一起,刚刚好。”早就说要请韩箬华吃饭,总没有合适的时机,这下名正言顺。温潋没跟她客气,“好,我回去问问我妈。”“嗯,韩阿姨要是不愿意,我就亲自过去找她讲。”盛栖笑了一下,胸有成竹,将她送出门。许桐桐阴阳怪气地为她鼓掌,“你真是社牛啊,短短一个月,就跟人家母女俩处得这么熟。”盛栖本来没想说实话,但不知怎得改了主意,索性告诉她,“不是一个月,我们以前就认识。”许桐桐张大嘴巴,没说出话,纳闷这么重要的事情,盛栖提都没提过。“高中时候,我们就是邻居了。”盛栖不愿意提之前的事情,在y省,她不与许桐桐多谈过往。现在说出口的同时,她就觉得有些气闷,见到温潋的喜悦都淡了。“你跟她高中就认识?”许桐桐重复一遍。“是啊。”盛栖故作淡定地点头。认识了很多年了,只是没怎么见到而已。“那不对啊,你们认识,为什么之前见面,你们俩都不打招呼,跟不认识一样。”许桐桐觉得奇怪。“以前不是一个班的,就做了一年多的邻居,关系就那样吧。再加上七八年没见面,没认出来不是很正常吗?”说“关系就那样吧”的时候,盛栖有些心虚,眼神飘走,没看许桐桐。“也是,也是。”许桐桐仍然觉得哪里怪怪的,但这话也挑不出毛病,她没再纠结了。韩箬华同意了,发条语音跟说了几句客气话。盛栖回:[总是白吃白喝,良心不安,谢谢韩阿姨给我这个机会。]吃饭的地方是韩箬华定的,一家装修朴素的饭馆,干净亮堂,她们教师聚餐喜欢来这里。到了饭点,韩箬华开着车,温潋坐副驾驶,盛栖与许桐桐在后排。韩箬华闲聊般问盛栖拿了驾照没有,盛栖说大学就拿了,但目前没有买车的必要。“是,柠柠也这样讲。”饭点人多,四个人不好占用包厢,就在外面吃了。入座之后,盛栖询问着韩箬华的意思开始点菜。两人一个知道温潋爱吃什么,一个清楚许桐桐爱吃什么,所以不需要多问。期间温潋一动不动地在对面盯着她看。旁边的许桐桐注意到,心里奇怪的感觉更强烈了,这位姐姐是什么眼神?她也盯着盛栖看,心想她姐脸上也没脏东西啊。温潋注意到许桐桐跟自己一样在看盛栖,立即收敛,垂下目光,安安静静地坐等吃饭,点完餐,大家开始聊天。韩箬华总是亲和的长者形象,问了许桐桐一些家常的问题,迅速拉近距离。许桐桐看上去也挺喜欢跟她说话,盛栖在一旁帮着回答,顺便遮掩,怕她说出不该说的。韩箬华看出盛栖护这个妹妹,欣慰道:“你们姐妹俩关系真好。”许桐桐挽住盛栖,喜滋滋地笑,“刚开始也不好,我经常欺负盛栖,嘻嘻,后来就慢慢好了。”盛栖哭笑不得:“你也知道你爱欺负人啊。”刚去y省,许桐桐简直快把她烦死了,但她告诉自己,这是一道难关,要迈过去。好在许桐桐还有点良心,后来乖多了。许桐桐朝她吐了下舌头。温潋在许桐桐说到“欺负”二字时,抬起眸光,终于说话了,“为什么一开始不好?”为什么欺负盛栖。“那时候小,突然跟我说爸爸的另一个女儿要来,我怕她跟我争宠。”许桐桐回答得坦荡荡。“这倒是,柠柠小的时候,问她要不要个弟弟妹妹,她都摇头。”韩箬华倒是能理解。温潋完全不记得她妈说的事。她拿出手机,跟许桐桐说:“能加个联系方式吗?”关于盛栖在y省的一切,她都很想知道,许桐桐是最好的途径。许桐桐爽快地答应:“当然可以啊。”盛栖在旁一哂,真行,加许桐桐比加她还积极呢。回去得交代一下许桐桐,有些事不要说给温潋。但温潋主动加许桐桐这事,让她心里没原因的舒服,好像在冷天喝了一碗热汤。她想探究自己为什么觉得舒服,想着想着,又不舒服了。酸酸的,不太高兴,生出不易被人发现的烦躁。她恨不得许桐桐今晚就离开她家。温潋又在盯着她看。目光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