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是集中营唯一的休息日,只在早上跑完圈看过电视就可以回寝室了。
只是回寝室之后要大扫除,教官检查合格了,才能正式休息做自己的事情。
往常大扫除的安排都是沈卓云这个班长来的,但是沈卓云不在,杨教官就选了个最乖最听话的来,这个人就是小眼镜朱子英。
但是权利给了他,他却是保不住的,做主的很快变成了姜绍。
姜绍把大部分轻松的活扔给了他的跟班,自己的活分摊给了其他人,等分到了秦默,姜绍目光闪烁了一下,阴笑地看向他:“秦默,你去把厕所刷了吧。”
几个人也跟着姜绍起哄,流氓话说的越来越难听。
秦默眼皮都不抬一下,从上铺跳下来:“你自己去刷吧,我要去医务室帮忙。”
姜绍堵在门口不动,秦默就硬蹭着他的肩膀过去了,一双凤眼斜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昨晚说的,忘了是吧?”
姜绍站在原地就想骂娘,当初还以为是个沈卓云护着的小白羊,昨晚一看就他妈一条小白狼,那双眼睛一瞟,他从头顶凉到脚后跟。
什么叫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秦默这就是典型的不要命。姜绍快二十的人了,吃喝嫖赌无所不为,当年也是从少管所里的老油条,几进宫混迹出来的,说实话,这里比少管所辛苦,可少管所才是真正的地狱。
姜绍当年在所里也见过秦默这种人,表面看着一声不吭,却没人敢去轻捋虎须,曾经有个新来的过江龙看上他了,想跟他搭个“伴”,那人愣是抄着木头板凳把那挺猛一汉子头砸爆了。
这种人,姜绍惹不起,可看着,又莫名觉得心痒,尤其是秦默那清泠眼神一瞟,不假辞色的模样招人到骨子里了。
现在想想还是沈卓云那小子眼光好,就他那手段,就是到了所里也是一霸,在秦默面前愣是装的跟一三好学生似的,这演技,姜绍觉得自己也是醉了。
看着秦默的背影就那么消失在走廊里,姜绍冷哼一声,一脚蹬在小眼镜屁股上:“都愣着干什么,开工!”
秦默去了江校医其实也就是明目张胆的偷懒,江校医从外面给他带了太妃糖,怡口莲原味,一罐子包装的那种。
秦默进来前就挺喜欢吃的,现下看见了,眼睛只管直勾勾盯着,几乎要看出水来了。
江校医难得看见秦默那眼巴巴的样子,也不逗他,把罐子塞进他怀里:“省着点吃啊。”平时这孩子都冷着一张脸,不咸不淡的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样,难得露出这样一面来,江校医也觉得有趣。
“我来前去医院看了沈卓云,”江校医笑着说,“这小子精神着呢,估计再有两天就得回来了。”
秦默一只吊着的心落了地,又忽然想起沈卓云的“英勇事迹”来:“沈卓云打架……学校打算怎么处理?”
“也就关两天禁闭吧,”江校医说,“秦默这事吧……特殊,所以学校得从轻发落。”
秦默奇怪:“怎么特殊了?”
“先动手的是郭教官。”
江校医倒是跟几个相熟的年轻教官打听到了情况,也不瞒着秦默:“你们那个郭教官是收了钱的,外面有人想借着他的手,让沈卓云再也出不去。”
秦默愣了,江校医也觉得这事匪夷所思。
再怎么严格,也是个学校,怎么能出这样的事呢?江校医就没听说过。
但是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行的,这个学校本来就是非法的,像是私人监狱一样的所在,死了个把人,如果没人闹大的话,还真的不一定能出事。
江校医这时才明确的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社会的阴暗角落工作。
秦默反应的比江校医快,一会就接受了这么件骇人听闻的事,而事情的重点是:“到底是谁想弄死沈卓云?”
江校医摇了摇头,这事她也不知道,几个年轻教官也不知道,这是个秘密,恐怕只有沈卓云本人最清楚。
秦默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清楚。
“对了,你想跟沈卓云打个电话么?”江校医眨了眨眼,已经三十多的女人看起来竟然有些俏皮可爱。“我怕他在医院呆的无聊,特意在医院给他留了一部手机。”说着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
秦默呆了呆,接过江校医的手机,有些激动忐忑。
电话响了两声忙音,随后听筒里传来了有些熟悉的声音。
“喂?”
通过信号传输过来的声音跟本人有些不同,可秦默就是透过这么个失真了的声音,仿佛看到了电话另一端疏懒不羁的少年,正漫不经心地捏着电话。
“秦默么?”电话那一边沈卓云还在说话。
“嗯。”秦默应了一声,半天才开口。“你好点了么?”
“比在学校好,”沈卓云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似真似假。“我现在在三楼,拔了点滴,从窗口跳下去,我就能跑了。”
“你疯了吧?”秦默皱着眉。“三楼?跳下去?亏你想得出来。“
“开玩笑的,”沈卓云不是没想过的,只是问题不在于三楼,而是在于现在身边有人在监视他,他知道那是谁的人,他前脚跑了,后脚就能被抓回来,到时候就不一定是送回学校了,就是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他都不会怀疑。“姜绍为难你了没有?”沈卓云知道那小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但凡他敢动秦默一根手指头,沈卓云回去就能把他胳膊腿儿都给卸了。
秦默忽然想起昨晚姜绍的狼狈样子,忽然有些好笑:“没有。”
“那就好。”沈卓云听动静知道秦默没在撒谎,姜绍的胳膊腿儿就又保住了。
秦默忽然没话说了,他想问问到底是谁想要沈卓云的命,可想想他们俩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沈卓云大抵是不会跟他说的。
他想告诉沈卓云他想逃出这个学校,可是八字没一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默这下真的像他的名字寓意的了,不如一默。
倒是听筒那边沈卓云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秦默。”
他应一声。
“秦默。”
他又应一声。
“秦默。”
秦默忍不住了:“干嘛?”
“我想听你说话。”
秦默愣了,觉得莫名尴尬,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涌上来一种奇怪的心绪,脑子又快罢工了。
“说什么?”
沈卓云低低地笑了:“秦默你是不是没谈过女朋友?”
秦默没想到沈卓云问这个,支支吾吾说没有。
“果然,”电话另一边的沈卓云说,“木成这样也没有哪个女孩子能看上你了。”
秦默不乐意了,撇了撇嘴:“说的像是你谈过一样。”
沈卓云就在电话那头开始满嘴跑火车了,说他的情史,说他泡过的妹子,秦默就笑着听,时不时骂他一句吹牛。
一聊就是一个小时,电话挂断时秦默才惊觉他已经聊了那么久,幸好江校医不在医务室,不然他还真不太好意思。
跟一个大老爷们也能煲那么久的电话粥,秦默暗骂沈卓云是个话唠。
电话那头的沈卓云放下电话,原本轻松的笑容缓缓消散地一点不剩,没了笑容的他看上去有点阴沉莫测,唯独眼中还带着一点柔光。
没谈过女朋友啊,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