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而幽寂,将心事袒露。
沈晏凛静默拥住面前的人,良久,低声开口:“旖旖,对我而言你是很好的伴侣,但也不是从我们确定关系第一天起就是这样。”
“刚决定在一起时我们也磨合了很久,我很感谢你那时的包容和努力,包容我的性格和脾气,努力给我回应向我敞开……你做得很好。”
“以后你依然会做得很好,会成为一个很好一个母亲,因为这次还会有我跟你一起——”
他低头压她唇角,低声郑重:“以后你的人生都有我跟你一起。”
裴旖静静看着他,眼底无声汹涌。
“旖旖,我知道消息的时候真的很惊喜,很开心。我没想到小家伙这么心急,来得这么突然,但是我觉得,我们其实也做好准备了,是吧?”
沈晏凛双手握住她的小手,慢悠悠捏着:“虽然它来得早了些,可是也刚巧就赶在我们决定相伴余生的时候,给咱们俩送上第一个需要共同面对的任务。”
“这件任务很辛苦,最辛苦的是你,我能代替你做的十分有限,但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和你分担。这个任务也很长,有一辈子那么长,我们的经验都是零,要做的摸索和功课还有很多,我会一直跟你一起,一起成长为合格的父母。”
裴旖低下脸吸着鼻子笑了下,黑夜在眼角的泪水里映出光亮。
这样一辈子的约定对于她来说太过珍重,无人能懂她的贪心与惶恐。她一边点头,一边落泪,半晌,哽咽应声:“好。”
沈晏凛捧起她的脸,手指轻擦着她眼泪:“好了,大宝宝别哭了,小宝宝会听到,也要伤心了。”
她艰难克制着眼泪,轻声问他:“那你呢,你是什么?”
“我是……”沈晏凛思索一番,一本正经,“老宝宝。”
裴旖忍不住笑了出来。
沈晏凛顺势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拥紧,轻柔吻着她额头,复隔半晌,低声开口:“旖旖,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仿佛预见到他要说出什么似的,怀里的人靠在他身上轻轻回道:“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她抓着他的衣角仰起脸,湿漉漉的睫毛擦过他下颌,声线软糯带着刚哭过的鼻音,像只淋过雨无家可归的可怜兔子:“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家?”
沈晏凛默了瞬。仿佛是担心他会不允或不悦,面前的人忙小声解释:“这边的工作其实不需要我必须留下来做……我这几天尽量往前赶出了进度,接下来设计执行部分可以远程办公……不会耽误工作的,也不会让姐姐为难……”
沈晏凛抬手揉揉她的脸,半天没有讲话。
突然被她反客为主地截断话题,让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忽然不知该如何开腔。她那一句可怜兮兮的“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家”很有技巧,明知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他纠结酝酿着狠下心来跟她讲道理,可她又低着头柔柔怯怯加上了一句:“我想回我们的家。”
一颗心脏禁不起她连击两个十环。沈晏凛半晌无奈,最后只有抱紧了她。
“好,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
隔天。
因为晚上就要回万州,两个人便没有再去医院。沈晏凛原本想回家,但早饭之后裴旖提议去一趟寺庙。他听得稀奇,靠在门框上痞里痞气挑着眉逗她:“你不是不信这些吗裴小姐?是不是上次亲眼看到我心诚则灵你也疯狂心动想来抱抱佛脚了?”
裴旖笑笑,不否认。
他们乘缆车去了南山。路上沈晏凛说起他那个洋姐夫,纯粹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国学爱好者,当年要不是登门之前猛攻了一个月的论语又去古玩市场歪打正着淘了两幅字,他连沈局一个正眼都讨不到。
“那也很厉害呀。”裴旖敬佩道,“他现在中文都不是很好,当年学起这些来应该很吃力。”
沈晏凛嘁了一声,大言不惭:“我也可以。你要是个外国姑娘的话,我现在肯定也是能做驻外大使扬我国威的文化水平。”
“你……”裴旖上下打量他一眼,小声评价,“我感觉你学论语都费劲。”
沈晏凛听言失笑,环在她腰上的手倏然用力痒得人躲不开只能贴进他怀里求饶:“你别……在外面呢……有人……”
沈晏凛低头啄她鼻尖,含着笑威胁:“宝贝儿,你是不是对你老公的智力有什么误解?”
他贴近她耳侧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虽然我的体力确实很优异——这个你比谁都清楚,但你也不能因为我体力的过于优秀而对我的智力视而不见啊,你老公从事的也是强专业性的脑力劳动好吗?”
裴旖余光瞟见缆车里有人正笑着看他们,再加上听他说这些话,耳热又脸烫,小手匆匆急急推着他,歉意十分敷衍:“嗯,对不起……你优秀……你最厉害……”
沈晏凛轻松把人扣在怀里挣不了,低下头慢条斯理调戏:“那你细说说,有多厉害?”
“……”裴旖微张着嘴巴怔了怔,忌惮着附在她腰上的大掌,少頃,生硬开口,“刑警的工作很难,你破了那么多案,还做了队长……就还挺厉害的。”
“嗯。”男人点点头,“还有呢?”
“……”裴旖又绞尽脑汁憋了一会儿,硬着头皮继续,“你……你做菜好吃,会唱粤语歌,字写得也好看,挑的水果比我甜……多才多艺,厉害。”
沈晏凛低笑出声,抱着人佯装侧身,切到无人能旁观到的视角,迅速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你说得不是太准确。我挑的水果可没我挑的老婆甜。”
裴旖红着耳朵往窗外别开脸。远处的庙宇已经逐渐近现,从寺庙下山的路上有个红色的电话亭,在漫山的森冷墨绿中复古显眼。
她收起视线。
下缆车时沈晏凛走在前面。他走下去后忙不迭回头伸手来接身后的人,过份夸张的谨慎仿佛他们之间隔着道万丈深渊。裴旖没好气拍开他的手,惹得他们身后的中年夫妻噗嗤一声乐了出来,给沈晏凛支招:“哎呀小伙子,你直接在她面前蹲下来把她背下去就好了嘛。”
沈晏凛站在旁边无声地笑,强行把她的手攥进掌心里,垂眼望着她侧脸应声:“那我一会儿将功补过把她背下山吧。”
身侧的人小声嘟囔抗议:“没有下次了……我待会儿自己走……不用你背……”
沈晏凛扣紧她的手笑。
到寺庙还有最后一段路。那对中年夫妻跟着他们俩一起,大姐看起来慈眉善目,自然地跟裴旖搭起话来:“小姑娘,你跟你老公结婚多久啦?”
裴旖一向不擅长于这种陌生的热络,有点不太自在地笑了下:“我们还没结婚呢。”
“喔,那怪不得。”大姐打趣道,“怪不得小伙子这么殷勤。”
裴旖淡淡笑笑,攀着沈晏凛的手臂走上一节略陡峭的石阶。他有意悄悄在她藏在袖子里戴着钻戒的无名指上捏了捏,含着笑道:“是啊,在她把户口本交给我之前,我得一直保持殷勤。”
大姐爽朗笑了起来,自来熟地像是个娘家人:“哎,不对啊,那我们姑娘交出户口本之后你就准备放松啦?”
“我哪敢放松啊。”沈晏凛笑着看向身侧的人,“这么漂亮的姑娘选了我,这辈子我都得高标准严要求自己,时刻保持危机感和警惕性。”
裴旖有点僵硬地扯了下唇角。大姐跟她老公都被说笑:“小伙子这个觉悟就很对了嘛。”
一刻钟的路程在说说笑笑中很快过去。进了寺庙里,两人先在前殿拜过,随后拿了香随着人流往正殿去。
裴旖是第一次来烧香,在檐廊排队时默默观察许久,临近她时,她提前摘下帽子认真整了整头发,神情凝重得沈晏凛想发笑:“旖旖……老婆……你今天是不是还差一身正装?西服、过膝裙、高跟鞋、小领结,再用网把头发给盘起来?”
裴旖听出他话里的奚落,有点不好意思,在他手臂上轻拍了下:“你严肃点行不行。”
“行。”沈晏凛拖长了尾音应了声,手插在兜里挑着唇角低声笑,“沈太太说什么都行。”
山风凛冽。清肃禅音中,他垂眸专注给她理着额角被吹乱的碎发,漆黑瞳孔里的温柔深得窥不到尽头。
裴旖怔怔望着他的脸,半晌,从那双眼眸里回神出来,心绪复杂地别开了脸。
烧香是裴旖独自进去的,出来时她拿了两只小小的平安符,塞给沈晏凛一个。
两个人沿着山路慢慢往下走。裴旖思虑半晌,低头把自己那一个郑重放进挎包的隔层里,抬脸时见他捏着平安符没动作,光顾着笑着看她,蹙起眉小声催促他:“这是开过光的……你快放起来啊。”
新妈妈忽然的转变又傻又萌。沈晏凛忍俊不禁,柔声依她:“好,放哪里?”
她凝着视线在他身上来回巡视一圈,最后确定在他胸口:“衬衫口袋吧。”
沈晏凛乖巧点点头,理直气壮挺起胸膛:“你帮我放。”
裴旖抿着唇角推他,少顷,突然顿住了动作,微微皱眉发怔:“我帽子好像忘在里面了……怎么办?”
下山路上人来人往,沈晏凛下意识往她头上瞟一眼,刚好有阵风徐徐吹起,乌色长发随着风扬了起来,她反手将发丝掖到耳后,温婉得像幅生动的画。
“我上去拿,你在这里等我。”
裴旖点头,目光追着他的背影走远后,转身快步向下走去。
她走到那间电话亭前,推门进去,沉眸按下一串数字。
“我们见一面吧。”
作者有话要说:【恋爱前后女朋友是如何夸我的】
恋爱前:
裴姐(真心实意):沈警官,你是个好人。
沈sir(人前咬牙微笑保持体面/人后回家狂踢沙袋泄恨):我让你是个好人!我让你是个好人!啊(单身犬咆哮)!!!
恋爱后:
裴姐(绞尽脑汁):你……你……你多才多艺。
沈sir(微笑压迫):就这?
裴姐(脑汁告急):我……你……
沈sir(耐心引导):宝贝儿,我觉得你还没有夸到点子上。
裴姐(小声试探):你……你是个多才多艺的……好人?
沈sir(把人扛进卧室):知识点没记住,加强复习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