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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短袜(1 / 1)

沈晏凛握着手机的手臂霎时一僵,人腾地站起来,吓了后面的小姑娘一跳。

“她有证据?”

他快步走到窗边,侧脸线条紧绷,声线极力克制。

对方快速复述着情况:“杨美栖的律师提供了一张易庭谦患病前的遗嘱,上面写明了他个人所持有的易氏集团股份将由易森全部继承,以及如若日后他因病或其它原因丧失民事行为能力时可提前启动继承程序。一五年四月底时杨美栖作为配偶向法院提了申请宣告易庭谦无民事行为能力,申请还在审理流程中时,易森意外死亡。”

沈晏凛低声强压着愤怒:“那也不能说明她就有谋杀的嫌疑!不管易森是死是活她如果想争家产她都一样有继承权!”

林妍在后面悄悄竖起耳朵,一面很有眼色地观察着领导的气场,一面弯身拿起自己手机准备随时安全撤离。

“我知道,你先别急。”电话里的人无奈安抚道,“法律上私生子女确实享有同等继承权,但当时她一个还没毕业什么都没有的小姑娘跟杨美栖母子根本很难去抗衡,易森的死亡客观来说确实是对她最有利,尤其是当晚她也在现场。杨美栖现在提的重查是合理的,但重查光有嫌疑和动机不行还要有证据支撑,五零三的时候我们把别墅里的八个学生轮番审了个遍,没有一个人说裴旖跟顾衍关系不一般,除非现在你们能抓到活的顾衍,他承认有合谋并且拿得证据,否则这件案子翻盘的几率微乎其微。杨美栖应该也很清楚这一点,现在她来找我们只是第一步,后续她可能还会去找媒体利用舆论施压——我觉得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沈晏凛紧抿着唇,许久没有说话。

确实像对方所说,警方重新调查翻转结果的几率并不大,可一旦这件事被媒体渲染过后传播去让大众参与进来,到时候就算是警方调查过后宣布维持原本的结论,大众也未必会信服。人言可畏,她只要被扣上杀人犯的帽子就再难摘下来,以后再走到哪里都会在阴影下被人议论指点,来自舆论的凌迟会长久持续折磨她一生。

他皱着眉无声深吸口气,想到她逐渐冷静下来:“杨美栖的怀疑应该六年前就有了,为什么现在才提来重查?”

“可能是看到通缉顾衍的新闻又被刺激到了,或者是最近得到了什么新的信息。”对方叹道,“你现在也别着急激动,这事儿说白了本质是豪门恩怨,类似的事情咱们以前遇见的还少么?她要是真有能定罪的证据早都交来了,中年贵妇丧子之痛积怨已深,某天突然发现凶手竟然没死,她心里承受不了她需要发泄,六年前的怀疑就是她现在的发泄口,她想让活人生不如死,记者比警察更有用。”

挂了电话,沈晏凛伫在窗前长久没有动作。身后的人安静等了一会儿,轻手轻脚退了房间。

此刻距离裴旖失联已经有二十四个小时。他们下达了通缉令,整座城市全面布控,美术馆外的监控录像仍在大海捞针地查,现在死者家属面指控,她参与谋杀。

一旦这件案子重新启动调查,他势必要回避。他还是想去相信她,只是这一天时间内接二连三的冲击令他错乱复杂,他想知道她的安危,也想知道她的真相。他无法接受六年的爱人是一场虚幻,就必须无条件相信她一定是迫不得已。

沈晏凛慢慢转回身,沉郁脸色疲倦不堪。

现下他手里所掌握的信息残缺不全,以及如果她不能安全回来,那真相对于他来说就全无意义。摆在眼前的一方面是她生死未卜,另一方面是易夫人手里未知的信息,最理想的结果是他在媒体曝光之前把她找回来,可是这两件事他现在全都束手无策。他曾经破过许多人命关天的要案,这一刻到自己身上时才深感渺茫无力。他觉得自己面对的已经是很煎熬的状况,可是转念又想到她,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她现在面对的状况。

午休铃响,走廊上陆续有人来结伴去食堂。沈晏凛拎起椅子上的外套往外走,走两步时忽然停住脚步,缓缓转回了头。

他沉眸望向桌子上那幅三番五次现的画,第一次有念头恍惚映进脑海。

这会是她的画吗?

“jessie……”

吴柏松对着手机屏幕研究签名时,金鸣正弯身专心挑着架子上的网红小熊,体型比巴掌短点,挂包上挂手机上都行,里面灌的草据说又能安神又能招财,本来就是个本土作坊产品,被几个博主炒起来后渐渐竟成了江城的打卡地之一,如今分店甚至都扩张到了机场里。

他在粉色和紫色中摇摆不定,最后在店员的温柔游说下把两个都买了,扭头看到身侧的人正探究盯着自己,见他转过头来,不咸不淡说了句:“金警官,大手笔。”

金鸣瞟他一眼,阴阳怪气歪歪脑袋:“哦,你能给你多年不见的学妹买,我就不能给我朝夕相处的同事买了?远亲还不如近邻呢。”

吴学长当即败下阵来,摆摆手,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两人提了东西后往登机口走。金鸣问身侧的人:“哎,吴老师,你研究来什么了?”

对方摇了摇头,低声道:“看不来。我记得之前见过楚翘的签名,最后的e写得明显不一样,但至于是重名巧合还是有人在刻意使用这个名字,不知道。”

金鸣撇嘴:“巧合肯定不是吧,这名字都现在作案工具上了。”

“是啊。”吴柏松沉吟片刻,若有所思自语,“你说丝巾的真正主人,会是这幅画的作者么?”

金鸣锁眉想了一会儿:“那丝巾又是怎么到顾衍手上的?”

两个人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坐下来。

“假如五零三那个烟盒包装纸上的画是易森有意收藏的,”吴柏松犹疑猜想着,停顿少顷后,转过脸来看向身旁的人,“那这条丝巾,也有可能是顾衍有意收藏的吧?”

对方若有所思点头:“啥意思?”

“……”吴柏松稍微坐近,耐心引导,“顾衍不是模仿作案么,那他应该要模仿全套,不应该单落了最关键的一步,纪念品。”

“你的意思是……”金鸣终于开了点窍,“他在五零三作案后从易森身上拿走的正是这条丝巾?”

“我是这么猜的。”吴柏松凝眉严谨道,“假如这个「jessie」对易森有特殊含义,那他去买了那个印着她的画的烟,又买了一条绣着她名字的丝巾——这样是不是说得通?”

“通。”金鸣点点头,顺着他的思路发散,“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应该对于他非比寻常,他身边的助理都不知道他这段关系,记者也挖不他的情感生活,连他的性取向都被人怀疑过,他把这个人藏得这么深——”

金鸣突然顿住声音。身侧的人也默下了脸色没有说话。

如果他们能看到彼此想法的话,会默契发现此时此刻,他们大脑里浮现的是同一张照片。

敞开的黑色车辆中,后座里女人的黑色长发上绑着一条丝巾,车外的高大男人俯身一只手臂撑在她背后,另一只手拽起她的头发,紧绷的下颌线严严实实挡住了她的脸。

爱情本质是件好事情。它令人愉悦,想要分享,分享两人生活的甜蜜,骄傲宣告自己的爱人。而被两个成年人讳莫如深隐藏的男女关系,一定有其不能示人的原因。

比如,轨,包养,外遇,不伦。

沈晏凛从市局回到公寓。

临门时他迎面碰上林妍,小姑娘问了他两次要不要一起去外面的水饺店,他没胃口,摇了摇头,直到车子开市局大门时才慢半拍反应过来,她是想跟他说话吗?

公寓里还是他昨天早上离开时的气息,才一天无人回来空气里就有种干燥的灰尘味道。

他进门后直奔她的画板,扯开了蒙在上面的布,里面是张风景画的线稿,看着寻常普通。他又转身去翻书架,最上面一层的一包纸上布满灰尘,他皱眉屏息拿下来掸了掸蹲下|身掀开,里面大约空了半沓的样子,大部分纸上是空白,少数几张画得都是岁月静好的花花草草,右下角签着她的名字,还有日期,最早的一幅是在三年前,他们恋爱之后。

他看了半晌,无法鉴别这两种迥异画风下的笔法是不是来自于同一人。他把画纸塞回了包装里,看到缝隙上模糊印着的日期,应该是她刚搬来万州时买的,那空掉的那半包纸去了哪里,是被她画过之后放到别的地方了吗?

沈晏凛抬起头环顾房间,实在狭窄得没有东西供他疑心。他起身逐一翻箱倒柜,但半天一无所获,只意外在床头柜里找到一个没见过的精致纸盒,打开里面是一套很小的帽子和短袜,纯棉的舒适质感,娇嫩的奶油黄色,看上去是给新生儿用的。

他盯着那盒子怔愣许久,握着那只帽子颓然坐到床边,苦闷整夜的胸腔里缓缓溢不正常的甜来,丝丝缕缕缠紧了心脏,柔软缚得他窒息疼痛。

这是她为他们即将到来的新生命所做的准备。尽管她在刚知道自己怀孕时忧虑重重,她担心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到它,担心自己不能做一个好妈妈,她说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其实指的是顾衍的突然现吗?

他眼前恍惚浮现她认真挑选这些东西时的温柔模样,心脏几乎在煎熬里停止流动。他难受于她的隐瞒,又欣喜于她的期盼,原来她也跟他一样期待着他们的孩子,她默默迎接着它,就像她一直以来也是默默经营着他们的感情。她是那么寡言又温柔的人,怎么可能会参与谋杀?

沈晏凛小心把盒子里的东西放好,低头无声看了许久,合上盖子,轻轻放到了他们枕头之间。

从卧室里来,他从兜里掏来烟盒,又摸了半天也没找见打火机。他在沙发坐下来拉开茶几的抽屉,找了半盒她点香薰用的火柴,他抽来一根正要点着,余光忽然瞥见抽屉的角落里,静静压着一张陌生的名片。

他俯身抽了那张名片,眸光蓦然一滞。

浅灰色的磨砂卡片,正中端正写着:自深文化,黎阳。

下午两点钟。

沈晏凛停稳车来,按照名片上的地址走进了写字楼。

来时的路上他给林妍打了个电话。写字楼这里离美术馆不远,他想叫她再过去一趟,可是对方半天没有接。

从电梯里来,他走到走廊尽头的一间,门是敞开的,上面挂着「自深文化」的牌子。他敲了敲门,探头看到一层的工位上电脑开着,音箱还放着音乐,但房间里面没有人。他走进去,环顾中看到通向二楼的楼梯,他朝上面问了一声“有人吗”,半晌无人回应。

沈晏凛站在楼梯下思虑片刻,抬脚迈了上去。

实木质的楼梯承重后发窸窣声响,他一阶一阶向上,逐渐闻到了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幽暗香气,还有隐约掺杂着的不同寻常,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烈,越来越诡异。

来自于职业和人性的本能反应同时令他的意识警觉一振,随即加快步伐跃上最后几层台阶,匆匆穿过那两道宛若障碍的屏风,突然,他顿住脚步,下一秒钟,他原本疑心戒备的脸色霎时转为惶恐震惊。

面前的地板上,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孩儿瞪着眼睛躺在血泊里,颈部动脉上的血液缓缓流着。他原地惊怔了片瞬后快步上前,蹲下去伸手探向她的鼻息,呼吸全无。

沈晏凛脑袋里嗡嗡响着,不等他缓冲反应,口袋里的手机振了起来:“……哎,上午你让我查那人查过了,他是万州人,在江城上学,江大毕业的,而且巧了,也是学的化学……毕业之后他做了记者,零三年到一四年都在江城,后来回了万州,他最闻名的就是江城连环案的系列报道……你现在是怀疑他?那时间和条件还真吻合,不过你有证据吗?……凛哥?你在听吗?……”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沈晏凛迅速挂了电话闪身躲到书架后,一只手摸向后腰屏息看向楼梯的方向。

上来的是两个人。走在前面的男人三十五岁左右的模样,个头不高,最多175,中等偏瘦的身材,借助于光线才勉强挡牢了身后的人。

他戴着副无框眼镜,气质斯文儒雅,一边滔滔不绝地跟身后人微笑着讲话,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尸体的方向瞟过来一眼,一侧唇角缓慢翘起,镜片后的眼底阴森而亢奋。

沈晏凛瞳孔骤然紧缩,暗暗握紧了手里的枪。两个人即将走至他面前,他蹲在角落里已经闭无可避,墙上的人影即刻与他交叠之际,他倏然站起身,朝面前两人举起□□——

冬日的暖阳穿过云层和玻璃。三个男人停在原地,神色各异,阴沈、振骇、惊疑,最后都汇聚到同一焦点上:

“沈晏凛?”

陈枃盯着地上骇目一幕,嘴角牵连颧骨间的伤痕扭曲,整个人不可置信到了极点:“你杀了林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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