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是好地方啊?”
李睿悻悻笑著搖搖頭,也不敢閑著,聯係馬玉明備車,要再次趕往胡誌新家裏做他老婆的思想工作。
同一時刻,在皇庭酒店副總經理的辦公室內,胡大勇坐在辦公桌裏,桌前站著保安隊長,後者正苦著臉說喪氣話:“完了完了,真是完了,這事兒鬧大了,現在警察幾乎天天往咱們酒店跑,剛才又來了一撥,跟前台那打聽什麽呢,我有心過去聽聽又不敢,怕被他們懷疑,我上來的時候他們還沒走呢。你說萬一讓他們查出來可怎麽辦呀。這下可要完了……”
胡大勇輕描淡寫的說:“你怕什麽?這不是還沒查到什麽嘛,就算真的查出來,人又不是咱們殺的,隻是幫著處理了一下屍體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真正該怕的是邱建波,是他殺的他小姨子。”
保安隊長苦歎道:“話是那麽說,可死的人到底是縣長的親妹妹,咱們又摻和進去了,你說縣長會不收拾咱們?要我說啊,幹脆咱們坦白了吧,反正咱們也沒什麽責任,現在坦白還能算是立功,對吧?”
胡大勇聽到這話本來想罵他慫包的,但腦子忽然間停頓了下,等再思考起來,就覺得他這個提議其實也不壞:“死的可是縣長的親妹妹,縣長一定會非常重視,縣長重視的案子,哪還有破不了的?何況現在警方已經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否則也不會天天往酒店裏跑,看來已經瞞不了太久了,與其等著案子被破獲後,自己也要被追究責任,不如現在主動投誠,找縣長坦白,當然前提是跟她談好條件,不能追究自己的責任。”
他想到這,頗為心動,但又猶豫這是不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如果繼續往下扛,能不能扛下去?便問道:“我設計的這套處理辦法,你覺著有沒有明顯的漏洞?”
保安隊長道:“有一些個漏洞,但是咱們都已經彌補了,比方監控錄像都刪掉了,再比方沾了死者血的地毯也燒掉了,但有句老話你別忘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什麽事你不做就不會有人知道,隻要是做了,就一定會被人發現。”說到這想到什麽,道:“還有,你別忘了,縣長他們已經帶警察來查過監控錄像了,得知錄像被覆蓋後,他們又不死心的把那七塊摘掉的硬盤拿走了,到現在也沒還回來,他們想幹什麽?”
胡大勇聽得有些膽寒,再也不敢自負於自己設計的這套看似天衣無縫的藏屍辦法,當即下令道:“你馬上聯係火葬場,讓他們派人派車,去你老家把卜玉雪的屍體挖出來,好好整理幹淨,然後拉回縣城,暫時停放到殯儀館。我這邊去政府找縣長認罪坦白,爭取她高抬貴手放咱們一馬。”
聽他如此果決的做出決定,保安隊長反而有些不自在了,憂心忡忡的道:“我現在擔心,縣長得知妹妹死了後,會……會遷怒到咱們,尤其是我,畢竟是我把她妹妹埋了的,埋的時候都沒找口棺材……”
胡大勇不耐煩的罵道:“擦,說讓我坦白的是你,現在我要去坦白了,你又他媽的後悔了,你到底有沒有譜兒啊?你以為現在不坦白,等警方破了案,你還有坦白的機會?快他媽按我的吩咐去辦!”
保安隊長不敢再說什麽,大聲答應下來,轉身跑了出去。
胡大勇定了定神,整理下衣裝,拿起車鑰匙,走向門口,走出幾步想到什麽,又回到辦公桌裏,拿鑰匙打開最裏側一個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張紙,看了看裏麵內容,臉色沉鬱的歎了口氣,腳步沉重的向外走去。
上午九點四十二分,李睿正在胡誌新家的小樓裏,聽胡誌新老婆馮霞對於胡誌新旗下產業的安排計劃,忽然接到卜玉冰打來的電話,接聽後臉色大變,半響說道:“好,我這就回去。”
他收起手機,對馮霞道:“馮總,那就先按你的構想計劃來,除去皇庭假日大酒店依舊還在你名下不變外,胡誌新其它的產業全部傳繼到你們的兒子名下。你們先走程序,如果需要什麽幫助的話,盡管給我打電話,我給你留個手機號。總之咱們大家共同的目的,都是為了大局不亂,平穩過渡,最大化保證企業、工人和縣裏財稅的利益。”
馮霞盡管隻和李睿見過兩次,且因老公胡誌新被抓的事對政府領導心生怨艾,但也看得分明,李睿是一心為公,半點私心沒有,比如沒有趁火打劫、侵吞占有自家產業,表現得心胸廣闊,溫厚良善,更難得沒有領導架子,是個難得一見的好官,對他的態度已經有了轉變,產生了一絲佩服,聞言拿過紙筆記下他的手機號,由衷說道:“我先謝謝李縣長了,以後免不了要麻煩李縣長的……”
客套兩句,李睿離開胡家,上車返回單位,路上也在琢磨,卜玉雪到底是怎麽死的。剛才在電話中,卜玉冰並未告訴他過多內情,隻說“案子破了,皇庭酒店的人跑來跟我自首坦白了,玉雪沒了”,別的什麽都沒透露,說的時候帶著哭音兒,令人聽了非常難受。
一路胡思亂想,不知不覺就回到了政府大院裏,李睿下車後快步進樓,幾乎是小跑著趕到了卜玉冰辦公室,進屋一看,卜玉冰正坐在辦公桌裏抽泣,皇庭酒店的保安隊長和另外一個身形眼熟的年輕男子站在屋子正中,看樣子緊張而又局促。
卜玉冰見李睿趕回,如同見到了親人,更是泣不成聲,勉強站起身來,淚眼婆娑的對他道:“玉雪沒了,早就沒了,我爸夢見她的時候就已經沒了……”
李睿迎過去,從桌上紙巾盒裏抽出幾片紙巾遞給她,道:“到底怎麽回事,先別哭,把事情說清楚。”說完壓低聲音道:“注意形象啊!”
卜玉冰嗯了一聲,重重抽泣兩聲,慢慢將哭聲止住,又擦拭眼淚,忙乎了一忽兒,指著那年輕男子道:“他是皇庭酒店的副總經理,叫胡大勇,他剛剛親口告訴我,玉雪是被邱建波失手誤殺了的,然後被這個保安隊長用紙箱子裝著運到深山溝裏,埋他們家祖墳地裏了,已經埋了五天多了。”
李睿這才知道,旁邊那個身形熟悉的男子就是曾經陰謀暗害自己的胡大勇、胡誌新的侄子,不過這一刻心思並不在胡大勇身上,而在卜玉冰所說的一句話上,匪夷所思的叫道:“什麽?玉雪是被邱建波失手誤殺了的?邱建波……邱建波不是你……你愛人嗎?”
卜玉冰聽他提到邱建波就是一肚子恨,語氣冷寒如冰的說:“再也不是了,我要他給玉雪償命!”最後的“償命”倆字簡直就是從牙縫裏嘶吼出來的,透著絕心與凶狠,令人不寒而栗
李睿心想,不能再讓她說話了,就算讓她說,也要等胡大勇二人走了再說,否則她的縣長形象就要在胡大勇二人跟前崩塌殆盡了,轉身問胡大勇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給我詳細說一遍。”
胡大勇知道他就是叔叔胡誌新曾經對付過的李睿,可惜胡誌新不僅沒能整倒他,反而被他弄得東逃西竄,說不定還要老命不保,心裏對他是又恨又怕,臉上卻沒現出絲毫仇恨,恭恭敬敬的將那天深夜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邱建波召來小姐龔麗麗夜宿、卜玉雪忽然上門並發現破綻、邱建波情急之下出手扯拽、卜玉雪摔倒被桌角磕中後腦身亡、龔麗麗受驚跑出去恰巧撞上熟人胡大勇向他告知此事、胡大勇帶保安隊長找上門查看、雙方最終達成協議、保安隊長負責藏屍、胡大勇給邱建波擦屁股……這一係列經過細節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
李睿隻聽得心驚不已,原以為卜玉雪是被那個小姐龔麗麗弄沒了的,就算不是她也要算到撒謊的保安隊長頭上,哪知道這件事另有真凶,且真凶赫然是卜玉雪的親姐夫邱建波,這要不是聽麵前的胡大勇親口講述,絕對是絞盡腦汁都想不到,世界上還有如此波折離奇的怪事?
他定定神,看了胡大勇一眼,心裏對此人的精明奸詐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此人在給邱建波擦屁股過程中表現出來的貪婪、卑劣、膽大與心黑,令人印象深刻,而他在警方調查的巨大壓力之下,突然跑過來向卜玉冰認罪坦白,又體現出了他精明、圓滑與阿諛的一麵,總結一下就是他能屈能伸、善於審時度勢、隻能占便宜、不能吃虧、虛偽狡詐卑鄙膽大,這樣一個人,要遠比他叔叔胡誌新更加的可怕,也更加的危險。
胡大勇說完後見李睿隻是打量自己,也是心下暗敲小鼓,滿臉羞慚愧疚的說道:“兩位領導,我們已經充分認識到了自己所犯下的嚴重錯誤,我們不該幫著邱建波藏屍滅跡,隱瞞真相,更不該直到今天才跑過來自首認罪,但是卜縣長,我們到底是有主動認罪自首的表現,請你給我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