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得下,荣成已经高高升起了红龙旗。
虽然日军指挥官叫嚣着要“全体玉碎”,但并不是所有的部下都愿意去当炮灰,最终投降的日军,包括那些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伤病员,总数意外达到了三万四千人。
大山岩在近卫军攻入荣成的那一刻,剖腹自杀了,担任“介错”的仍旧是立见尚文少将。大山岩临死前告诉立见尚文:被俘虏的日军肯定不在少数,为了确保这些人能有一个领头的,能代表大家争取权益和尊严,立见尚文应该活着,这是他作为司令的zuihou一道命令。
立见尚文流着泪答应了,然后一刀砍下了大山岩的头颅,这位山东作战军司令,年轻时曾经留学欧洲,亲眼目睹了普法战争,非常崇拜老毛奇,希望能像普鲁士一样,打一场类似色当那样的歼灭战,想不到今天自己倒被歼灭了。
第八师团司令曾我佑准,在战斗中负伤昏迷,醒来时已经成了中国人的俘虏,他趁着看守不注意自杀了。
伏见宫贞爱亲王一度犹豫着,想要向中国人投降,但第七师团参谋冈泽精,认为他是天皇bixia的表兄弟,如果被中国人活捉,对帝国实在是莫大的羞辱,因此砍死了伏见宫贞爱亲王,然后也自杀了。
冯子材命令由第三师来打扫战场,看管俘虏,其余所有部队全部前往威海卫,准备由海路前往北方战场,目标就是仁川!
另一方面,3月14日,在东北的日本主力军也终于坚持不下去了,他们对后方彻底绝望,也无力再往前进攻,经过将领们的商议,决定南撤,全力维持对朝鲜的占领,期待国际局势的变化。
3月15日,日军开始了全面的撤退。先后放弃了各座占领的城市,大部队凄凄惶惶地前往鸭绿江。此时整个日军已经断粮了,他们被迫开始了“苦难的行军”。
由于缺乏吃的,又大多在旷野里露营,许多士兵都冻饿而死。他们脸色发黑,身躯僵硬,也无人过问,其状惨不忍睹。
这个冬天来得晚,去得也晚,现在已经是农历二月十八,已经过了惊蛰,仍然是天寒地冻,毫无一丝的春意。
天空中飘洒着雪花,茫茫的雪原一片纯白,日军队伍仿佛一条无限长的黑蛇,从遥远的地平线蜿蜒而来,通向同样遥远的天边。
山高雪深,大风呼啸,一座座险峰上的太阳就像昏黄的纸片。雪粉不断迎面打来,眼睛都无法睁开。但是队伍一片安静,除了脚下踩雪声和喘息声,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都默默前行,除了长长的队伍还在缓慢移动,整个shijie仿佛都被冻僵了。
许多人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在雪地里就再也爬不起来了,而后面的人视若无睹,只是跨过去继续前行。饥饿,乏力,迷茫,绝望,让日军官兵们得身体从里到外都麻木了。
跟在后面的近卫军,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将士们穿着厚厚的棉军衣,踩着乌拉草棉鞋,甚至为了防止步枪受冻,连枪身也包上了防冻套。
部队的后方更是有十几万的民夫在运送物质,从猪肉,鸡肉,蔬菜,大米,白面,水果,到白糖、茶叶、调料、蜂蜜,豆腐、饼干、糕点,甚至还有烟和酒,真是要什么有什么。
中国还从东北征集,更从关内调来了大批牛马,总数达四万多匹,近卫军就靠着大量的牛车马车代步,可以毫不费力地跟在日军后面。
道路两旁都是倒毙的日军士兵,个个不成人形,有些尸体甚至两条大腿都被剔光了。这些中国士兵早就听说有吃人肉的,还不大信,但现在是亲眼所见,因为那创面都是平滑整齐,只能是刀剔的,而不是野狗啃的。
从15日到24日,日军走了十来天才渡过鸭绿江,近卫军前卫部队徐邦道旅,缀着尾巴就收复了安东,而在安东城的中心,那一块巨大的牌子“大日本帝国安东民政厅”还挂在那里。
一些士兵把牌子摘下来想要砸了它,徐邦道制止了:“留下!这是日本侵略中国的罪证!”
随着太平洋季风的吹拂,一丝暖意来到了冰封千里的朝鲜半岛,春天要来了。
3月25日,日军再次遭受重大的战略打击,中国南方集团军四万多人,开始在仁川登陆了。朱雀号,玄武号,龙威号等六艘护航军舰,动用几十门舰炮,对月尾岛一顿猛烈的轰击,把守港的少量日军直接轰成了渣子。
随后,近卫军陆续在仁川登陆,26日左宝贵旅开始进攻汉城,汉城内只有两千日军和几百名朝鲜伪军,早已饿的走不动了,金玉均伪政府也于昨夜逃往北方了,近卫军一个冲锋就解决了战斗。
但汉城里的景象还是让近卫军将士们大吃一惊。
这个曾经拥有数十万人口的繁盛都市,历经多次战争的摧残,今日只是死寂在一片荒凉的废墟上。战死者的尸体仍然随处可见,皮包骨的凶暴野狗,口中叼着从尸体上撕下的骨肉在街上乱窜。
之前日军已经把zuihou一点粮食都搜刮走了,为了取暖,大部分建筑都被拆下烧了,连景福宫也不例外,整个城市完全成了一座鬼城,空荡荡的。
左宝贵巡视了很久,才在一座破屋里发现了一个幸存的朝鲜平民。这是一个中年妇女,两条骨瘦如柴的腿,支撑着肿胀如鼓的大肚子,她从地板上站了起来,把旁边的被子掀开。只见一个死了的老头儿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他的喉咙被切开了,脸砍成了两半,大胡子上沾满了血污,藏青色的,沉得像块铅。
左宝贵看着恶心,摇摇头,对部下说:“到城外去住,这里快要闹鬼了。”
日军主力就此陷入了两面夹击。
3月26日,新任太政大臣岩仓具视,以及伊藤博文和井上馨,入宫面见天皇,痛切陈述,声泪俱下,坦诚帝国不能再等待下去了。现在国家内外交困,战争败局已定,没有回天之力,国际交涉更是终日胡扯,毫无帮助。而国内民怨沸腾,各地暴动,骚乱此起彼伏,革命已经迫在眉睫,整个天皇政权都正面临存亡的危机。
现在唯一的解决之途,就是直接派使者前往中国,直接向中国求和,早日结束战争,从而专心应对国内的危机。
天皇听完半响沉默不语,岩仓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心里清楚,天皇是担心如果向中国求和,他本已经摇摇欲坠的威望,将会彻底崩塌。
即位之初,他曾经宣誓要“开拓万里之波涛,布国威于四方。”而且长久以来,日本政府将天皇完全神化,把他塑造成英明神武的伟大君主,今天一旦派人求和,天皇至高无上的尊严将荡然无存,到时候只怕这个位子会坐不住了。
片刻后,岩仓具视说道:“此事微臣等已经商量过了,微臣将和闻多亲赴北京求和,所有责任由我等一力承担,只要能挽救帝国,牺牲臣等也是尽忠之意。”
然后转身对伊藤博文说道:“以后的国事就仰赖俊辅君了。”
俊辅是伊藤博文的通称(博文是讳),闻多则是井上馨的通称。
最终,天皇不得不痛苦地决定:向中国正式派出和谈代表团。由岩仓具视担任团长,井上馨担任副团长,随行的还有松方正义和黑田清隆。
3月28日,在英国驻华公使巴夏礼的牵线下,日本代表团从东京品川港秘密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