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存着的希望在这一刻被击碎。
像是海浪扑来，眨眼之间只剩下泡沫一片。
是真的。
真真假假，到现在我已经有些分不清了，如果凭借着我的个人意志，我更希望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是假的，夜麟没有杀过采若的家人，也没有屠城。
可是现在，我的愿望破灭了。
夜麟怔怔地看着我，指尖深入我的发根，轻轻地揉着我的乌发，一字一句道：“我是一个魔，真真正正的魔。”
我没有回答。
他又说：“我确实做过那些事情，所以你……能接受我吗？”
心惊肉跳。
我还愣愣地瞅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分明有一丝丝的乞求。像夜麟这样的人，应该从来都不会乞求别人吧，现在居然能放低姿态来问我，还真是有些颠覆我的认知。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这事情确确实实是他做过的，我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一些心理上的难受。
“能接受吗？”夜麟又问了一遍，好像很急躁。
我退后数步，脊背抵在墙壁上，冰冷使得我思维渐渐清晰，先前的一幕幕浮现在耳畔，伴随着夜麟富有磁性的声线：“他收我为徒，就是因为内丹，要知道狐族的内丹在所有的妖之中都是很顶尖的……”
该怎么形容聂无期这个人呢，人心不足蛇吞象。
内丹是妖修了多年才会有的，而且现世灵气稀薄，他们要想修行，难度更大。对于这个问题，最简单的来说就是抢别人的修为，内丹就是妖族修为的一个凝聚物。所以聂无期才会想到抢走夜麟的内丹以增加自身的修为，!%^*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聂无期才会收夜麟为徒。
我本以为夜麟引诱我是一个阴谋，却没有想到，这一切……都是阴谋。
始作俑者还是我的师父，在这场局当中，我和夜麟都是被利用的人。
一个一个画面不停地闪过，一会儿是夜麟和我的初见，一会儿又是我们两个共同修习。我狠狠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真是的，早点为什么就是没有想到，道士怎么会收一只妖作为徒弟？倘若他真的这么做了，肯定就是有目的的。(!^
我也是傻到家了，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大约更多的，是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师父吧。
“你让我想想。”像是有千百只蜜蜂在脑海里面嗡嗡嗡地飞舞，一时间耳朵也听不清了，我不停地摇晃着脑袋，身子倚靠在墙上，尽量地、尽量地靠过去……
感觉到夜麟压了过来，一只手扣着我的后腰，安抚似的揉了两下，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唇边。
他的呼吸渐渐变得低沉。
“不能接受，那我就离开。”
“就这样？”被夜麟按住了手腕，我也没有任何挣扎，就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问，“你真的舍得把我交给别人？”
不舍得。
所以我才在纠结，到底该以怎样的心态对待夜麟。一想到他对待陌生人可以那么狠心，就觉得眼前的夜麟我一点都不了解，但一想到所有事情的起因都在聂无期的身上，又觉得夜麟就是一个傀儡，被利用了而已。
“妖在魔化之后，内丹力量会更加强大，所以他才会想方设法促使我魔化，还有……”夜麟突然停住了话语，像是故意引起我的注意，然而在我看向他的时刻，他却忽然停住了，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细线，双眸也微微眯着，分明有什么话想说，却是故意吊我的胃口。
他从来都是这样，傲娇得很，我不想跟他消磨时间，干脆顺了他的意：“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手抓到了一只椅子腿，我单手撑地，艰难地从他怀里钻出来，故作潇洒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他：“然后呢？”
“我没有杀采若全家。”夜麟死死地盯住了我的双眼，幽深的眸底暗流涌动。
刹那间空气好像凝滞了，就只有这么一句话在我耳边不停地萦绕，我有些恍然，掌心拍了拍耳朵，觉得自己快要耳鸣了。
心底里泛起来莫名的欢喜。
我一直都梗在这件事情上面，始终无法释怀，毕竟被杀了全家这种事情，但凡是个人都不能接受。
心中一动，我试图将那些涌动的情绪压制住，努力地不让这些表现在明面上，语气淡定：“那我是要谢谢你了。”
原本是欢喜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带了些许的讽刺。
夜麟忽视了我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是聂无期杀的，当时你先看到了聂无期，后看到了我。那时聂无期已经……”
所以我所看到的，都是聂无期想让我看到的画面。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是这样，我越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就越是会被蒙蔽，尤其是聂无期，总是在主导我的思维和心智。
现在想想，当初在聂府，他跟我说的话，让我做的事，都是在迷惑我，都是想要拉拢我。
本以为我在走自己的路，可行走过的每一步其实都在被别人主导，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真是傻。
我垂了睫毛，盯着运动鞋的鞋尖发呆，大脑里面不断地闪过各种各样的画面，聂无期让我回家看看，聂无期让我忘记夜麟，聂无期让我看到真相，聂无期让我去做宿家的卧底……
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
“啪。”
一只手搭上了肩膀，我偏过脑袋，不用看都知道肯定是夜麟，于是缓缓斜着身子，推开了两扇雕花木窗，深深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感觉到夜麟从后面抱住了我，我也没有了原先的抗拒。
温热的气息缠绕在耳畔，喑哑的嗓音响起：“现在，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都知道了，但是……
“我要做下去。”我微微抬起下巴，额头抵住了夜麟的下巴，只需一眼，就望见了他幽深的瞳孔，我听见自己的口音，坚定不移，“我决定要顺着聂无期给我的任务做下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反正我来宿家也有目的，也想找自己的父亲，两边……都不耽误。”
夜麟有些错愕，像是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双唇微微张着，半晌挤出来一句话：“你……想好了？”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