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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老二,你要死啊!马上滚下来给梓笑道歉,”花夫人骂道,复又拽紧成梓笑的胳膊,赔笑,“别生气,妈去教训她。”
她边说边朝左右使出个眼色,围在那两处的姨娘们会意,上前连成一排站好,挡住成梓笑的去路。
花尚喜烦躁地抖抖身上的睡裙,又烦躁地揉揉乱糟糟的长发,正欲反驳时,就见自家母亲已经冲到了跟前,气势汹汹的。
林管家直呼不好,忙一个跨步,挡在花夫人和花尚喜中间,嘴里劝慰说,夫人莫气,小两口哪有不斗嘴的,彼此都是一时气话。
“气话就能口无遮拦啊!你瞧瞧她刚才说的什么浑话。那是她孩子呀!她的!她亲生的!”花夫人说到后头,实在忍无可忍,不管不顾的就要去打花尚喜。
好几次都被林管家给拦住。
花夫人咬牙切齿的:“花老二,得亏你法法今天出差,早早的就去火车站了,要不然,我非让她撕烂你的嘴。”
花尚喜不服气,腮帮子气鼓鼓的,双手抱在胸口,侧过身子,权当眼不见心不烦。
目光往下一扫,正见着一帮姨娘拉着成梓笑,不让她走,一口一个“二少奶奶,二小姐不懂事,您别跟她计较”。
花尚喜只觉老天不开眼,怎么个个连青红皂白都没问清楚,就全来指责她的不是。
哼,全都向着成梓笑,她在这个家还有没有地位了。
“谁也别拦着她,让她走!”花尚喜呵斥一声。
“好,好你个花尚喜,”成梓笑瞪她一眼,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姨娘们,朝远处喊道,“云子,拿上行李,咱们走!”
云子自是跟她一个鼻孔出气,可也心知要劝着点,但眼下这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她也无能为力了,答应了一声,提上两个大皮箱,屁颠颠的跟上去,一路跟出门廊,跟出花园。
身后的姨娘们还在紧张兮兮地求她们留步。
一直求到花家的大院门口,阵仗才渐次小了些,大概是怕被邻居们窥探了花家家事,所以不好在外头多言。
而此时,花尚喜还在二楼上站着,只是……双手撑在扶手上,探出半个身子往外头张望,眉头拧在一起,像是在焦急地等待什么。
等了半晌,什么也没等来,她干脆小跑到一楼,继续张望。
又过了半晌,才见姨娘们回来,神情俱都恹恹的。
花尚喜已经猜到结果,但仍不死心地问,二少奶奶呢?
姨娘们用“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的眼神看向她。
花尚喜红扑扑的小脸蛋,越发红扑扑的,不知是热的还是急得,猛地一拍巴掌:“哎呀!”
一连“哎呀”三声后,她说话了。
“你们怎么不拦住她,这么多人,拦不住她一个?”
呃……
姨娘们的头顶有只乌鸦“嘎嘎”飞过。
她们用“这个锅我们不背”的眼神看向她。
花尚喜提起裙摆跑出去,脑袋瓜在院门口左右张望,可惜一条道到底,连成梓笑的影子都没有。
她又忙不迭地跑回去,把家里的跟班全叫到跟前,让他们开车去追人,说,如果成梓笑回了成家,就回来禀一声,此事便作罢,如果是去了医院……打死都不能让她进妇产科。
说完又加了句,有多少车开多少车,务必把人给我追上,谁保住我孩子,我重重有赏。
跟班们一听,顿时来了精神,摩拳擦掌的一股脑全往外跑。
家里的人去掉小半,屋子里也不似那般吵闹。怎奈花夫人又闹起幺娥子,她在凄厉的哭喊:“我的乖孙呐,我的乖孙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呐!”
一边哭一边寻到楼梯边坐下,颇有要闹个天崩地裂的架势。那模样,哪还有平日“终温且惠,淑慎其身”的样子。
林管家蹲在她身边,把手帕递给她,说,夫人别伤心,二少奶奶办事有分寸,不会做傻事的。况且她提着行李走不远,出门顶多招辆黄包车,咱们家的小汽车快,眨眼的功夫就能追上。
他向来脑子清明,当下的一番分析也有理有据,花夫人经她这么一安慰,心里好受了些。
不止花夫人,但凡听见他话的人,都好受了些。
不过花夫人可没那么好打发,借着扶手站起身子,对花尚喜吼道:“给我滚到小祠堂跪着,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反省!”
花尚喜双手叉腰,不耐烦地爬上二楼,却没有要继续上三楼的意思,脚尖一拐,跑进了自己的卧室。
开玩笑,她法法不在家,她谁都不怕。
“你!”
花夫人目眦尽裂,欲要去追。
“啪嗒”,隔壁的房门开了,花芝盈接连两个哈欠,睡眼朦胧的走出来。
“开早饭了吗?”
花夫人:“胖死你个猪!”
花芝盈:“?”
花夫人吼完她,又默默坐回刚才的位置,开始了新一轮的凄厉哭喊:“我命怎么这么苦啊,生了两个祸害东西,还一个比一个祸祸呀。”
花芝盈:“?”
她就吃个早餐……祸祸谁了?
算了,不吃了。
她退回脚步,合上门,委屈地抽泣,踱着小碎步,跑回床边扑进成荔怀里。
痛心疾首地说,荔荔,是我不好,你身受重伤,我连一碗米汤都没能给你讨来。
成荔:“?”
花尚喜许久没有自己穿衣服了,以前是阿芙阿蓉伺候她穿,后来是成梓笑为她穿,再后来即便是在没有成梓笑的日子里,她也没让阿芙阿蓉来伺候,因为成梓笑不喜欢。
哎,愁人。
花尚喜梳洗打扮着,穿好衣服,梳好头发……啊,头发怎么打结了!
哎,讨厌。
她故作淡定地去偏厅,寻了处沙发坐下,林姨娘来招呼她说,可以开早饭了,今早有鸽子汤,给你和少将军补补身子。
花尚喜蔫蔫的叹息一声,说没胃口,给姐夫端去吧。
林姨娘说,别担心,梓笑小姐只是在赌气。
花尚喜轻咳两声,像是想掩饰什么,随手抓过一旁的晨报,自顾自地看,说,谁,谁想她了,她爱怎么样怎么样!
林姨娘心道她孩子气,没再发言,回了厨房,再出来时,托盘里放了四只白瓷碗,给到她一碗,然后上楼去找花夫人和花芝盈。
花尚喜泄了口气,捏起汤勺抿上一口。
嗯~很好喝,鲜美甘醇却又清香四溢。
正欲喝第二口时,人又突然蔫蔫的。
鸽子汤……是梓笑的最爱呢。
哎,心塞。
不喝了。她把汤搁到一旁的小方桌上,再次把报纸拿回手里,翻过第一版,又翻过第二版……嘴里嘀咕着,都没什么好看的……
嘀咕到一半时,翻到了花边新闻。
这……这不是她和梓笑在凤天宫接吻的照片吗?
还真登报了!
用了大半个版面!
那该死的娱记!
花尚喜愤愤地坐起身,仔细去瞧那字里行间,还不知不觉地念出声:“成家小女,作风大胆,行为彪悍……屁!”
花尚喜气得直跺脚。
看着文末那撰稿人的名字,低骂道,你才彪悍,你全家都彪悍。
再一看那照片……
嘶——
……其实拍照技术还是不错的,把她家梓笑拍得真好看!
她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行到窗边,想借太阳光把照片再瞧得仔细些。刚推开窗户,就见大门口驶进一辆八缸七座的林肯轿车。
又大又气派。
黑亮的车漆在太阳下闪烁白烂的光芒。
花尚喜不由的多看两眼,车她见得多了,来她家拜访的福特车更是数不胜数,唯有这八缸七座的林肯她没见过。
想到这,花尚喜又多看了两眼,这时,车身正好绕过一个弯,花尚喜把坐在里头的人看得个一清二楚。
是曲小!
她怎么来了?
花尚喜升起一股紧张,她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等情绪,但就是紧张。
眨巴眨巴眼,不知如何是好,视线落到那碗还没喝完的鸽子汤上,鬼使神差的去把碗端回手里,仰头,喝了个干净。
抬起脸,就见林管家殷勤地疾步到门边,吩咐一旁的丫鬟,说,快去告诉夫人,曲款曲会长和曲小姐来拜访。
丫头登时跃上二楼。
与此同时,林肯汽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门廊前,林管家欠欠身,替他们拉开车门。
率先下来的是曲小。
但见她手如柔荑,轻巧地搭上林管家的胳膊,腰若弱柳般一拂,黑色高跟鞋也随之咔哒落地。
那叫一个亭亭玉立。
活像话本子里走出来的女人,神采飘逸,如仙如梦。
花尚喜一个愣头,站在那一动不动。
目光一滑,滑向曲小身后的那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身形魁梧,扇面胸脯的男人,尤其是那满脸的络腮胡子和叼在嘴里的大烟斗……要不是那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三件套,花尚喜保不齐会以为他是哪个山头的山大王。
妈呀,这是曲小他爹?
竟然比成野还狂野!
光狂野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他,怎么说呢,应该是狂野中带了点豪气。哪种豪?暴发户的那种豪,土豪!
“哈哈哈哈哈!”曲款狠啜一口烟,越过曲小,麻溜的扑向花尚喜,狠狠地抱她入怀:“我的女婿呀!哈哈哈哈哈!”
他爽朗的笑声,几乎快要掀翻花家的房顶。
花尚喜像只小鸡仔儿似的瑟瑟发抖。
等等!
女婿?
她什么时候认曲款当老丈人的!
唉哟——
这胡子可真扎!
“好了,爸。”
曲小实在看不下去,头回到人家里拜访,能不能收敛点儿。她声音带了点无奈,还带了点撒娇的味道。
花尚喜趁机从曲款的怀里挣扎出来,不失礼貌的朝他笑笑,喊他曲会长。临了感激似地看了曲小一眼。
心里却在庆幸。
天哪,幸好梓笑不在,若是在的话……诶?若是在的话也啥呀,她又没做亏心事。
曲小问,你的手好些了吗?
她指的是花尚喜以手为她挡子弹的事儿。
上前一步,捧起花尚喜的右手,查看她手心的伤势。只是,哪还有伤口的痕迹,新生的皮肤柔嫩嫩的,与周围紧密相连,雪白又平整。
花尚喜答,已经没事了。
这点伤对她第一品阶来说不算事儿,两天之内便能痊愈。
曲小没理她,自顾自的从包里取出一块白色丝巾,叠了几叠,然后在花尚喜的手心处缠上一圈,最后在手背处系出一个精致的结。
“这样就和我的一样啦。”曲小脑袋一偏,举起自己的右手,挥了挥,原来她那处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花尚喜恍然大悟,憨憨一笑。
一直在侧的曲款满眼闪烁小星星,哇,我家女婿好可爱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