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可能没有太理解小朋友三个字的含义，他挑了挑眉：“所以,这是您带出来的学生？”
陆时远眸色带了不悦,这位性格开放的蓝眼男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说了让陆时远不喜欢的事情。
他把事情拉回正题：“陆总，过往的这些数据，基本可能证明我们的设计在当地的影响力,完全可以和梵嘉合作，一起达成共赢。”
陆时远侧过身问苏蔓：“你看呢？”
“啊？”
被陆时远突然问到,苏蔓一个激灵。
明白陆时远在问什么后，她又仔细扫了一眼面前的文档,迅速提出了关键的质疑：
“是很受欢迎,但是您公司最近出的设计方案,好像销量在逐月下降啊。”
丹尼尔的脸色当即变了。
陆时远早就看出问题了，问苏蔓纯粹想听她说而已。
“丹尼尔先生,您的公司最近几个月市场份额一直在下降，实在很难说，再过几个月,您还是不是当地人最受欢迎的品牌。”
苏蔓又翻了翻那些资料：“从您近期的设计成稿来看，质量下滑的很严重，很明显消费者也不是傻子，我猜你们团队出现过较大的变动？”
“额……人员变动在公司不是应该跟常见吗。“被戳到重点丹尼尔试图顾左右而言他。
然而苏蔓还在逼问。
“我们也没什么，就是前一段时间走了一个设计师，不过我们已经很快有新人就职了。”丹尼尔硬着头皮解释。
“是你们很王牌的设计师吧？”
丹尼尔没想到这姑娘问起问题来如此犀利直接，他本来避开了谈公司人事变动,没想到还被她戳了出来。
答不上来就开始支支吾吾：“其实人员流动对我们公司影响真的不大的……”
“是吗？”苏蔓抬眸看他。
她瞳仁清冷，又带着冷峻的表情，让对面的人不由自主地发慌。
丹尼尔开始回避她的目光。
“丹尼尔先生，设计这一行，是人力非常密集型的，一个优秀的设计师离职，对公司影响非常巨大，从您近期出去的单子来看，影响也确实不小，这个问题，恐怕无法忽视。”
“我们后面也会引入一些优秀的设计师，我们自己的设计师也会成长起来的……”
丹尼尔已经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能说些毫无意义的打太极之语。
一直没说话的陆时远说话了：“丹尼尔先生，你也听到我的设计师说的了，这笔生意，我实在是……”
“陆总别急着做决定，我们还可以协商的。”
本身就陷入了困境，他更急着和梵嘉合作，脸上也带了着急的意思。
陆时远不急不慢，把玩手上的笔。
“这样吧，打个三折，梵嘉收下你们公司一半的股份。”
“陆总，这可就太便宜了吧。”
“目前你的这个公司，我只能给出这个价格，已经是最高了，如果丹尼尔先生不愿意……”
“等等等等。”丹尼尔伸出双手示意他：“先坐先坐，我们再商量。”
“打对半行不？”他砍价。
“不行。”陆时远答得干脆。
“这种垃圾公司，给三折我都嫌多。”
丹尼尔的脸当时就白了。
陆时远说完，起身就要离开，吓得丹尼尔连连示意他留下来。
他咬咬牙：“好，就按您说的吧，反正我也是不差那几个钱了。”
合同都拟定得差不多了，当场签下。
陆时远收起笔，把合同递给苏蔓：“你负责拿好。”
“哦。”苏蔓收起来。
走之前，丹尼尔还是没忍住，又回头看了苏蔓一眼。
那个姑娘美是很美，但刚刚谈判过程最开始，她也没什么存在感。
直到陆时远让她说话，她才开口，一开口就让他措手不及。
是他低估她了。
回去的路上，丹尼尔问自己的助理：“陆时远带过来的那个女人是谁，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助理答得很痛快：“是前几个月，和h牌合作，在拉斯维加斯举办个人设计展的那位设计师。”
丹尼尔这才有点印象。
他拍拍自己脑袋：“大意了，轻敌了。”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坐车回酒店。
祁苑坐在副驾驶，手上整理资料，抬头就在后视镜里看见了苏蔓。
她一笑：“苏小姐今天很不一样。”
“很不一样吗？”陆时远反问。
“之前在公司，还没见过苏小姐这样咄咄逼人的样子。”
陆时远嗤笑。
“祁苑，你看人有点不行啊。”
祁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当然不能和陆总您比。”
两个人这样说话，车里另外一个人却非常安静。
苏蔓靠在车玻璃上，看窗外异国的风景。
陆时远低头处理公务。
“喜欢这样的出差吗？”他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
苏蔓闷头抱着手上的东西，被问到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还行，我不太习惯出差的生活，后面应该会更适应。”
她看向陆时远，才发现男人也在看她，瞬间收回眼神。
好像不止一次这么尴尬了。
一句话不说太尴尬了，苏蔓挤出来一个问题搭讪：“陆总，刚刚让我和丹尼尔对话，你是提前想好的吗？”
“也不是吧。”陆时远收回目光，“就是临时起意，让你煞一煞他的威风。”
苏蔓被逗得一乐。
“看来效果很不错。”陆时远笑着看她。
苏蔓抿着嘴唇：“希望我没有出丑，对公司是好事就行。”
陆时远看她的眼神持续了好几秒。
“苏蔓，你要自信一点。”
他用笔敲敲苏蔓的额头：“你当然没有出丑，你做的对公司是绝对的好事。”
苏蔓心里洋溢起得胜小兔子的目光。
她还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得意之色倒是显而易见。
陆时远笑，果然是还没出校门的小白兔，有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啊。
祁苑坐在副驾上，她也看出了老板心情极好，于是也跟着起哄：
“陆总，苏蔓这次做得这样好，你不给人家点奖励吗，年终奖什么的，得给人家一份。”
陆时远看着那只有些得意的兔子：“年终奖这个时候提还有点早，你这个月想要什么奖励？”
苏蔓这个时候对公司奖励没有一点概念，她反问：“对啊，有奖金吗？会有多少？”
陆时远笑道：“你想要多少？”
苏蔓还真像模像样想了很久，急得祁苑都说她了：“这时候你还想什么想啊，什么数额大就往什么数额说啊，没有陆总给不起的。”
驾驶位上的乔鹰都被逗笑了。
苏蔓认真想了一下，问陆时远：“不要奖金，要别的行不行？”
她这话让人有点惊讶。
陆时远反问：“那你想要什么？”
“我今年在外面实习，过年肯定没有在学校时寒假那么长了，我不要奖励，过年给我多几天假期吧。”
陆时远看看手机：“这时候离过年可有点远，你现在就要想过年的假。”
“对啊。”苏蔓点点头，“工资就那样了，多点少点无所谓，实习本来也没指望赚钱，但是过年我要回家的。”
她计划在梵嘉实习到明年毕业前，可这样她春节就没有那么多假期了。
法定节假日也才七天而已，和在校期间的寒假没法比。
陆时远缓缓拨动腕表：“你家在哪里？”
“*洲。”
苏蔓说的是南方的一个小镇，从帝都到那里，坐高铁也要六个多小时。
那里和这边隔着山高水远的距离，如果没抢到高铁，她就要在车上过夜了，路上又要耽搁两天。
七天假期实在是不够用啊！
男人看着她，一直没松口，苏蔓也有点紧张。
“不行吗？不行就算了。”
她对公司制度没有概念，唯恐戳到这位阴晴不定老板的逆鳞。
“没关系。”下一秒，陆时远轻飘飘的三个字让她放下心来。
“不就是想多休几天假期吗，反正你是实习生，我回头和林漾说一下，让她多给你几天假。”
苏蔓立刻笑得像三岁小孩，就差对陆时远感激涕零了。
“哎！每到节假日，就特别羡慕江笑这样的，家离学校不要太近。”她感慨。
陆时远翻着手上的东西看，一时没注意她说的话。
就听苏蔓继续念叨：“阿尔莎女士总说让我去海外工作，可是去海外，离家里就更远了。”
“你不愿意离家太远？”陆时远似乎也不意外。
“那当然。”苏蔓非常肯定答道，“谁不愿意离家近多好，家人天天能见面。”
“那可不一定。”陆时远收起手上的东西，“有一些人和家里矛盾不小，想离家远一点太常见了。”
“我才不会和家里有矛盾呢。”苏蔓念叨。
这句话后来被打脸得极其惨烈。
因为那个孩子的降生，她一连五年时间，没有回家一趟。
事事果然变化无常啊。
可惜，那都是后话了。
回到酒店后，陆时远依然闲不下来。
车上他就临时处理了好几个电话和重要邮件，这几天都行程非常紧张，一个接一个的。
反而苏蔓这样站在他面前，仿佛一个闲人。
愧疚极了。
大厅前，苏蔓拿了房卡，进到自己的房间。
刚好和陆时远的房间面对面。
男人的门没有关，苏蔓眼看着他一直坐在桌前，手上也不知道还在处理什么内容，电脑一直开着。
对比之下，她活得仿佛一条咸鱼。
一回酒店就想躺床上。
大概是平时各种新闻看多了，苏蔓进房间的第一件事，是寻找有没有隐藏摄像头。
找了一圈才放心躺在床上，这时候看见陆时远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晚上吃点什么。
此刻，苏蔓正躺在床上刷手机。
这出差还挺悠闲的，没什么事做，跟着老板四处逛逛走走。
倒是陆时远，忙得根本不得闲，一直忙到晚饭时间。
见于这家酒店有偿提供晚餐，陆时远直接出来，把菜单递给苏蔓。
两人房间正相对，如果不关门，甚至能看见彼此。
苏蔓没想这些，胡乱翻着菜单。
菜单上图文并茂，然而她看不懂上面的内容，只能看图片选择。
随便选了几个看上去还可以的，指给陆时远。
酒店的服务员见她点餐，不知道说了一大串什么话，苏蔓一脸懵逼。
眼神自然而然看向陆时远。
“他说，今天算是当地的一个……额……类似情人节的节日，你点的这份刚好是酒店折扣套餐之一，情侣点一套有优惠。”
“额……”苏蔓没想到自己还能这么“幸运”。
“不是情侣点一套有优惠吗？”
陆时远看了她一眼，又看菜单：“他又不知道你是不是情侣，只是苏蔓啊，”他突然问道：
“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节俭啊，选套餐是为了替我省钱吗？”
苏蔓看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本人日常勤俭习惯了，不过话说回来，出差是烧的陆总的钱，我应该大方一次的。”
说完对着服务生道：“我今天要吃你们这最贵的菜。”
服务生也听不懂她说什么，只能听陆时远翻译。
然而男人只是站在那里，笑着看她。
服务员看着这两人，心想现在的情侣，行为还真是奇怪，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想什么。
陆时远最终还是把那句话翻译给了服务员。
等酒店晚餐上好时，他也刚刚处理好工作。
苏蔓拿完晚饭，正要回去的时候，男人又从外面叫住了她。
她脚步停住。
“苏蔓，有什么觉得……”他想了几秒，才说出来一个词，“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记得找祁苑。”
苏蔓笑了。
“不是找你吗？陆总。”她问。
也不知是开玩笑还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