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今夕他们三个在阳台排排站,僵硬的就像三具尸体一样。
没人回答那个女音,他们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看不见的情况下,置身于黑暗中,无数杂乱的想法在脑海中翻涌,继而催生出更大的恐惧。
是什么在敲门?
林雯的头?林雯的手臂?还是鬼本身?
鬼到底能不能进来,到底能不能来阳台,他们要不要现在就翻出去?
鬼为什么要问问题,到底要不要回答它?
它究竟在哪里?究竟能不能杀了他们?
现在要怎么办?他们怎么才能活下去?
狂乱的猜想塞满了脑海,恐惧几乎要摧垮人的理智。
谢今夕大概能理解江流为什么会失去理智想冲出别墅了,在明知道解开布条恢复视觉的情况下很有可能被拖着刀的“屠夫”杀死,他还是想解开眼睛上的布条,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鬼到底在在哪里,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敲门。
未知、黑暗、徘徊的怨鬼,视觉被剥夺后只能站着等死的感觉太糟糕了。
要死也好歹给个痛快,在黑暗中慢慢被上涌的恐惧淹没,就好像被强行按入水底慢慢感受窒息的过程一般,这是纯粹精神上的折磨。
不,不行,他们已经在黑暗中站了许久了,之前的时间都熬过来了,不能现在就放弃。
外面的敲门声还在持续,估计是因为没有人开门,也没人有动静。
敲门声慢慢停止了,之前那个古怪的女音也没再响起。
但接着刺耳的摩擦玻璃的声音在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响起。
嘎吱嘎吱……仿佛有什么东西贴在玻璃上,不断蠕动一般。
谢今夕听见时心里暗骂了一声,卧室和阳台之间有一扇推拉门,那扇推拉门就是玻璃制的,他走到阳台时是他亲手关上的。
但推拉门并没有关死,毕竟他们身上绑着的床单绳还系在卧室的床脚上。
玻璃摩擦发出的嘎吱嘎吱声刺耳而又让人心慌,一个陌生的女音又一次问道:“我的肉在哪里?”
声音离他们只有几步之遥……
谢今夕的心悬了起来。
从二楼走廊到卧室门,再到推拉门,一步步逼近,要么这位女主人的怨鬼纯粹是在折磨他们,以他们的恐惧为乐,就像猫玩弄老鼠一般;要么就是它没办法进入阳台,它也在拖延时间,越是临近案发时间点,它也就越强大。
然而,就在下一刻,推拉门上忽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摩擦音,接着阳台的温度开始快速下降,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谢今夕立刻意识到是女主人的鬼魂进入阳台了,他下意识大喊一声:“跳!”
阳台既然不是活路,那就只能翻出去了!
谢今夕只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猛地扑到他身上,他脑中‘嗡’地一声,体温快速下降,就好像被扔进冰箱中冻了许久一般。
血液仿佛凝固了,肢体也僵硬地动不了……
谢今夕能感觉到有人在拽他,大概是赵景烁和常浩存感觉到不对,想架着他一起翻出去。
常浩存和赵景烁听见刺耳摩擦声和谢今夕的声音后,第一时间想要拉着他一起翻出去,然而谢今夕却仿佛固定在原地了一般。
常浩存和赵景烁用了最大力气,几乎快把他手臂拉脱臼了,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且手摸到谢今夕的身体,能感觉到他体温在快速下降。
不仅如此,那股阴寒的气息也沿着他们的手臂往他们的身上涌去。
不行,一旦手臂冻僵了,一会儿垂降就更难了。
赵景烁当机立断放开了手,吼了一声:“走!”
然而,真正在跳上阳台外围半截墙那一刻,赵景烁却忽然顿住了。
他听到了离自己很近的摩擦声,知道常浩存已经翻出了阳台。
赵景烁毕竟比常浩存和谢今夕经验更多,自然……也有他自己的一些活命方法。
他认可谢今夕说的,阳台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中的活路的,别墅外未必没危险,要知道别墅外也徘徊着一个鬼。
别墅内的鬼都能突破到阳台了,未必别墅外的鬼还会遵守杀人规则。
所以他想等一等。
反正别墅内的鬼现在附身在谢今夕身上,他暂时没危险,那就让常浩存先翻出别墅外,替他试探试探别墅外会不会有危险吧!
当然,他不能等太久。
在视觉被剥夺,不知道谢今夕那边景象的情况下,他也是冒着怨鬼杀死谢今夕后再来杀了他的风险。
留在阳台等一段时间,和先翻出去都要冒风险。
如果怨鬼这时候杀了谢今夕俯身在赵景烁身上,也算是他赵景烁帮常浩存拖延了一会儿逃命时间了,常浩存也别怪他!
赵景烁咬紧了牙,在心中默数到五。
他没听见常浩存惨叫,由此也确认了别墅外至少暂时没什么危险。他能感觉到阳台温度还在不断下降,谢今夕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声响。
赵景烁知道怨鬼随时能杀了谢今夕后再杀了他,不能再等了,不能再犹豫了,他心一横翻出了阳台。
……
谢今夕被附身后就失去了大部分对外界的感官,他已经没办法操纵自己的身体了,在他的感知中,他仿佛忽然变成了一位女士。
他感到自己走在梧桐树摇曳的路上,背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他感到自己站在厨房做饭,扭头看见楼下靠在树根处仰头的人影。
他感到自己正在淋浴区洗澡,抬头看到隔壁别墅窗户上紧贴的人脸。
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和他四目相对那一刻,也知道了他已经发现了自己。
谢今夕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混沌的感官中,他感觉自己走到一楼,恐惧而不安地大声质问究竟是谁,说自己要报警了!
敲门声忽然停了,在一片安静中,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浑身发抖。
然而门外的人没有离去,反而更大力地开始砸门。
哐哐哐每一声仿佛都砸在他的心上,他感到自己转身想跑到二楼报警,然而紧接着门被砸开了。
门链的一端被扯开,可怜兮兮地挂在一边。
那道人影冲进来勒住他的脖子,拖着他往二楼走。
谢今夕感到一股巨力钳制在他的脖子上,他快要窒息了。
也就是这窒息感让他清醒了一点,他意识到他被女主人的怨鬼俯身了,他此时正在脑海中经历女主人曾经经历的事。
不……不行,再这么下去,当他的意识跟随女主人的意识进行到被分尸那一刻,估计他的身体也会被分尸。
不……不不不!
感官中的女主人在拼命挣扎,她的手拼命抓着自己的脖子上手臂,腿疯狂地四处蹬踢。
就在谢今夕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被勒断时,感官中女主人的挣扎仿佛起效了,吃痛的凶手松开了勒住脖颈的手臂。
然而在女主人拼命喘息咳嗽、想爬走之时,凶手一拳砸在她脊柱上。
她的惨叫仿佛取悦了对方,对方又重重踢了她两脚,然后将她翻过身,又一拳重重锤在她腹部。
被女主人的怨鬼俯身的谢今夕和女主人的感官重合,亲身体验了一遍她生前的绝望和痛苦。
谢今夕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感官中女主人同样痛到蜷缩起来,原本想逃都没力气逃了。
谢今夕能感到她有多痛多绝望,他现在和女主人共感,女主人宁愿自己再经历一遍生前的痛苦,也要让谢今夕也感受一下!
……
赵景烁翻出了阳台,一只手拽着绳子,一只手扒着阳台最外围的墙的顶端,双脚动了动依照常浩存所说的蹬住别墅的外墙。
他正准备往下下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常浩存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惨叫中,还混杂有刀捅入人体的声音。
该死!
赵景烁暗骂一声拼命拉住床绳想要爬上去。
然而翻出来向下容易,没有攀岩经验的人往上爬又谈何容易。
赵景烁两脚打滑、无处着力,偏偏双臂的力量又不足以让他翻回别墅内。
赵景烁心里疯狂骂着那个“祂”不给他们活路。
妈的,日他天王老子的,究竟到没到零点!
赵景烁是用处了吃奶的劲儿勉强把手臂扣住阳台墙,把上半身挂在墙上,拼命想往内翻。
下一刻,一阵磨刀声在他耳边响起。
赵景烁爆吼一声奋力向上一拱,一个倒栽葱摔回了阳台内。
然而晚了,倒在阳台内的赵景烁惨叫着来回翻滚,剧痛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
他小腿不翼而飞,双膝以下仿佛被铡刀铡断一般空空荡荡。
……
阳台内,谢今夕的感官中,那位凶手紧接着从自己身上解下了领带,猛地环上女主人的脖子,嘴里不停骂着的脏话。
但女主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领带深深嵌入她的脖子中,强行把蜷缩起来的她重新拉直,然后凶手就像拖着一条死狗一样,拉着领带把她往厨房拖。
女主人求生的本能让她不停想拉开脖颈上的领带,但领带深深勒入她脖颈中,她只在自己脖颈上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抓痕。
谢今夕模糊间听到刀具的声响,他意识到这是凶手从厨房拿了刀。
不……不不不!不要!不要!
和女主人感官完全重合后,他感到自己又被拖向另一个方向。
眼前晃动的景象告诉他,凶手这次的目的地是……侧卧的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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