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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变动(1 / 1)

边西下了两场雪,并不算什么大雪,但地面的草丛已经尽数枯败,配合着沙黄色的土壤,有一种荒凉之感。

司徒兰登坐在自己的府邸中,这里可不同于神都那雕梁画栋,庭院深深的府邸,而是随意用厚实的青石搭建的一进的院落。粗糙简单,但胜在厚实,就算有兵变,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

最近的几个月里,他们与敌军各有胜负伤亡,司徒兰登的面容被晒成了小麦色。此刻在她的面前,铺着一张地图,她安静的看着,又看看左右道:“天已经凉了,那些游牧人撑不了太久。决战就在最近,一切可都准备就绪?”

说到这个,将士们纷纷摩拳擦掌,高声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将军一声令下。”

司徒兰登露出浅浅的笑容,她道:“圣人要活捉那人。大家都要盯着一些。”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小声问道:“那人,真的是陆将军么?”

陆家在此地驻守多年,早就得此地将领们的人心。在发现一个有些像他的人时,众人皆是不信。就如当初叛敌的消息传来,他们不相信那样。

“就算死了……也比叛敌要好吧。”

有人低声道。

司徒兰登看了那人一眼。那人鹰鼻深目,但五官柔和,发色柔软黝黑,是一个混血儿,这样的人在这座城市里实在太多了,并不少见。此刻他擦了擦眼眶,抿着唇,而在他身边,不少将士都流露出了赞同的神情。

若真是陆二郎,知道这些人的真实想法,那他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呢?他是否知道,因为自己的选择,让陆家一家老小,都不得善终呢?司徒兰登低低的叹了口气,她重新抬头看着所有人:“不必想他是谁。是真也好,是假的也罢。那是圣上要的人,只需记住就好。”

众人对望一眼,皆是领命称是。

而也就在这一夜,火药燃烧起的浓烟滚滚而起,炸裂声声震数里,不少愚夫愚妇以为是天神下凡,编造了无数神话鬼怪传说。这是大周第一次将之用在军事之上,也是这第一次,整个历史开始转变。

消息连绵不绝,一道道的发往神都。

林蕴与逍遥王的接触日渐加深。

圣人有许多日都没有召过林蕴入宫。

只有管娘子偶尔还会去看看林蕴。时人都说,虽然圣人不愿招林蕴,但毕竟身边的管娘子也遣去府上看望林蕴,代表着圣人还是顾念旧情,国师还是有圣恩的。

管彤有些倦怠的打了个哈欠,用团扇挡住了,她眯着眼睛,坐在廊下,不远处种着梅花,风一吹梅花洒落下来,她才陡然意识到,原来此时已经是冬天了。她去看雪花,雪花和梅花融在一起,飘落的时候带着雪水的气息和梅香,有一种奇妙的风雅感。

而在眼前,屋檐宽厚,拉得很长,黑色的瓦面端庄,廊下的升起小炉子,温着酒。这个时代的酒水还不能做到蒸馏酒,酒中带着甜味,被温火一热,喝下肚中,驱散了冬日的严寒,酒至微醺,也自有几分趣味。

管彤举起酒,酒杯是白玉杯,握在手中,自带暖意,温润又顺滑。

回想起此前在管家喝酒的酒杯,管彤就忍不住摇摇头。

终究还是被富贵腐蚀了啊。

管彤想着,她看着眼前皱眉不语的人,笑:“宫正好容易来我这里一次,不饮一杯么?”

说着,管彤抬手,给宫正倒上一杯,不多不少,正是最佳的高度。

显然是曾经有人细心的教导过的。

宫正沉默许久,她看着这杯酒,又看着管彤。管彤似乎有些怕冷,身上披的很多,白狐毛皮连一丝杂色也没有,将她的小脸包裹着,显得那张脸蛋粉嫩可爱。而她身上的绫罗更是价值千金,这样一匹布,需得织娘三年所得,历来只有皇室才能穿的。而今,就这样被她随意的穿着,坐在廊下,似乎脏污了也毫不在意那般。

更不用说管彤一开口,周围宫人內侍们那顺从的模样,一点怨恨,鄙夷也不敢有丝毫的泄露。这哪里是当做上峰的态度,分明是当做主子来对待。

管彤坐在圣人的寝宫之中,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

得多少恩宠,才得以有这样的底气。

这一瞬间,宫正甚至有些茫然,她仿佛不认得眼前这个人了。这不是那个曾经看着她,眼中似有千万的小姑娘。也不是那个沉默坚持,不问缘由的宫女。

仅仅是将人带在身边,行事作态,就会有这样大的区别吗?

宫正在这一瞬间升起了一股茫然。但她到底是在这宫中待了许多年,瞬间就收敛了这种情绪,只又沉默了看了眼管彤抬手举杯的模样,这才点头道:“有劳管娘子。”

管彤略带腼腆的笑笑:“不必与我说这些话。”说着她看着左右,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管彤回转头,“我已命人离开了,宫正有话但说无妨。”

宫正举杯的动作一顿,她不动声色的将杯沿贴在唇边:“你我相见,必然是每次都有事吗?”

管彤一愣,她随即笑了一声:“无事也无妨,此处的梅花正好,正是赏梅的好时节。”

宫正顺着管彤的手转头看去,只见枝丫横斜,玉梅绽放,傲立雪中,无须丹青,就已然是一副水墨好画。她有些恍惚,低声道:“这宫中种了有二十七株梅树,各式各异,是成阳公主最喜之物。”

“成阳公主?”管彤微微扬眉,她又仔细的想了想,却不记得此人。

宫正想想:“不过是一个前朝死人罢了。”说着,她一顿,“此处也曾是她的寝宫。”

说着,她看着周围,眼中浮现出一点怀念:“真是想不到,我此生还有踏入这里的一日。”

“她……”管彤想了想,想要说点什么,但见宫正那伤感故旧的模样,她又感觉到心口微酸。

管彤:“……”

老管,你在这个时候出来刷存在感,有点不是时候啊。

管彤低咳一声,这才道:“如此,我倒是没有听圣人说起过。”

宫正听到管彤如此亲昵又熟稔的提起圣人,似乎并不将之当做什么特殊的人。若不是日常过于亲昵,是断不会有这样下意识的反应的。她忍不住重新看向管彤,看着对方被娇养得极好的脸色,低声道:“阿绛,那是圣上。”她的双手握紧,压低了声音,“你要记住,那是圣上。先不论她对你是否真心实意。她……她其实心中一直有其他人。”

“……其他人。”管彤扬了扬眉梢。

“你被选中,送入宫中,你自己也很清楚,你与那人长得实在,实在太像了。”宫正看着管彤,语重心长,“那人是否存在,谁也不知晓。我执掌内宫,也是暗中查遍了宫中的人,却没见过与之一样的人。但圣人曾留下画像,又似乎表明真有此人存在。或许是圣人受苦那些年结识的小宫女也说不准。那人多半是死了,否则以圣人那疯魔的状态,又怎么会不掘地三尺,将那人给找出来呢?”

管彤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的从旁人的耳中听到她和卫南风的八卦。

原来,在旁人的眼中看来,卫南风对她,是疯魔了啊……

宫正见管彤垂眸不语,这才又道:“你要随时保持本心,记住,圣人喜欢的是旁人,不是你。”

管彤沉默,许久之后,才对宫正勉强笑笑:“我知晓的。”

虽然知道这番话语重心长,管彤听着也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你们……要收敛一些,如今你既然已经在圣人身边了。”宫正低着头,酒很好,浓香醇厚,一点也不辣口。管彤如今,吃穿用度,比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卫南风这么厚待管彤,究竟是存的什么心思?

是真的动了心?

宫正暗暗摇头。

她是宫中的老人,也是看着卫南风是如何一步一步,踏着尸山血海走上来的。在最为艰难的时候,卫南风几乎要将宫中屠尽了。那些死去的宗室们,一大半是摄政王所杀,而另一半趁着局势蠢蠢欲动,则被卫南风按进了棺材里。

这样一个人,怎会动真心。

她仅有的真心,恐怕都给了那个死去的女人。因为,只有死人,才能承载一个帝王的万般深情。

想到此处,宫正似乎想起了什么,浮起了一抹苦笑来。

管彤放下酒杯,她看着宫正,还是想要尽可能劝说这个也许是这世间与卫南风仅存血脉的亲人。

“圣人,自然是希望大周海清河晏,欣欣向荣的。”管彤说道,“宫中是圣人的安居之所,怎容外人呢,宫正你……”

宫正抬起头,她看着管彤:“你是为圣人说话,还是为那鼠辈说话?”

管彤一愣,她随即想起自己的身份,一时间有些踌躇,她虽知宫正与那人不是一波人。但宫正一直为那人掩饰,管彤也生怕说了实话,宫正会与那人互通消息。她不说话,宫正的心却慢慢的提了起来。

宫正的手慢慢捏紧:“你们如今,是在行走在铁丝之上,下面就是万劫不复。”

“此话休提。”宫正站起身来,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管彤,“管娘子,你好自为之。你还年轻,总以为这世间什么都可以更改,但莫要害了圣人。若是我发现了,定然不会饶过你。”

“难道那人就不会放过圣人吗?”管彤问道。

宫正沉默许久,才道:“我会去劝说他的。”说罢,她匆匆告辞。

而管彤久久的坐在那里,没有言语。

直到卫南风回来,抱住自己姐姐,蹭蹭贴贴一番,亲昵的在管彤耳边小声道:“姐姐,今晚……”

“不行。”管彤拒绝。

“怎么了?”卫南风顿时惊讶起来。

“原身还在,我可不想我们的私事被旁人看遍。”管彤说道,又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卫南风。

卫南风安静听完,恨声道:“朕定要让皆空将这怨魂超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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