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弥漫，秦川呛得喘不过气，连忙撕下衣裳一角在街旁水缸蘸湿。
他遮住口鼻正往回赶，就见张小敬朝自己急奔而来。
出什么事了？
见他抬弩瞄向自己，身后又有风声袭来，秦川心领神会立马向前扑倒，与此同时，弩箭也从头顶疾速掠过。
噗嗤——箭头刺入身体发出沉闷的声响。
秦川爬起转过头，就见两步外躺着一名武侯，眼里满是不可思议，胸口露出半截箭杆，横刀跌落在一旁。
这人估计是趁自己着急往回赶时尾随而来，却在偷袭即将得手那一刻，被张小敬一箭射杀。
“你受伤了？”秦川有些后怕问道。
张小敬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血，挥手示意无碍，他把弩收回腰间问道：“这附近还有人么？”
“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看。”
见他眉头一皱，秦川连忙指向四周道：“之前我看过，这附近大概有二十多户，你去十字街东面，我去找西边。”
张小敬脸色缓和很多，抬手指着他，眼神游移不定说了句：“你注意着点！别再死里头。”
秦川嘴角微微扬起，心道这孙子关心人都这么生硬。
此时东西街火墙尚未聚拢，两人返回到大望楼，各奔西东。
秦川先到十字街西北，他发现沿街店铺都开着门，看着里面不像有人，但还是不放心又进去搜查了一番。
确定没人后，他从一家果子店正门走出，就见此时街上的火势连成一片，通往西南的路已被隔断。
要命的是，风向也变了，竟隐隐有往南刮的趋势。
眼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顺着西边小巷赶紧撤离，可当他想起之前自己撂下的狠话，还是咬咬牙一把抱起果子店用来挡门的木板。
趁门板盖灭火墙的一瞬，秦川纵身向南跳去，但落地后他就有些后悔，面前十个铺子九个已经起了火。
无奈之下，他只能绕到街背面从后门进去找。
逐家挨户搜至倒数第二家米店，秦川捂住口鼻正要往外走，忽然听见有哭声隐隐约约响起，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却没见到人。
他闭上眼睛又仔细听了一下，发现声音虽然很微弱，但绝对是有人在哭。
难道是隔壁？
秦川急忙冲出后门，转进旁边的铺子，循着哭声终于在偏房发现了一个小女孩。
这丫头看着也就六七岁大，脸上满是泪痕。
问了几句才知，她阿娘出去送货，留小女孩一人在铺子，看到火起她很害怕就躲进了偏房。
获悉店里没其他人后，秦川弯腰把她背在身上，柔声安慰道：“不哭不哭，哥哥带你去找阿娘。”
两人刚一走出后门，就有火舌从旁边窜出，秦川连忙退了回去。
他把自己的面巾取下，遮住小女孩口鼻，牢牢扎好后把她抱入怀中冲了出去。
出门那一刹那，秦川感觉右臂像是被针刺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袖子被撩起火，他连忙撒腿往外拼命跑。
万幸之至，前方不远就有个水缸。
他赶紧奔到缸前，用水把自己和小女孩全身打湿，可此时黑烟也朝他们滚滚而来。
顷刻间，他就感觉眼睛被熏得又涩又酸，稍一睁就不停往下掉眼泪。
秦川眯起眼发现四周尽是烟尘，到处都有火，红黑交错，热浪汹涌，风向还不停在变。
他不由想到之前自己还吹嘘能控制火势。
控制个屁！
就在这时，小女孩瓮声瓮气带着哭腔对他说：“我想见娘亲。”
看到她眼圈里转着泪珠，秦川心都快化了，忙一把抱起，在她耳边保证道：“放心，哥哥一定带你出去，哪怕……”
此刻，他已下定决心，哪怕就是死也要把这小女孩安全送出去。
毕竟这火，是他放的！
秦川非常了解自己是什么德性，有些事，要是过不去自己那关，背负的自责会让他生不如死。
他看着面前宛如炼狱一般的火场，心一横，冲了过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中途他摔了不知多少次，就在脚下拌蒜再度跌倒之时。
一双大手扶住了他！
此时他已筋疲力尽，只能倚在那人身上昏昏沉沉往外走去。
……
河风吹过，秦川打了个冷战清醒过来。
他转过头，发现自己身在岸边，再瞧那河面甚宽，不似玉门河，竟像是……汾河。
自己明明是往南跑，怎么现在却是在东边？
想到这他忽然发现，救自己的人和小女孩都已不见。
他缓了一会儿才爬起身，可能是之前浇水的缘故，倒没什么烧伤，只是右臂起了几个小水泡。
往阿布那儿回去的路上，就见新城上空已被黑烟笼罩。
不知是天气沉闷还是看到这般景象，到了铺子后，他心情还是有些低落，连阿布准备好的吃食都没动几下。
唯一有些欣慰的，就是张小敬也平安回到了铺子。
他是被都戈救回来的。
秦川估计自己也是被都戈所救，因为这一路走来，每遇危难之时，那个少年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张小敬拍了拍秦川肩膀，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忍再苛责。
十字街附近都已尽力救了，外围发生些踩踏也是在所难免。
就在铺子里一片压抑之时，后门忽然被撞开，拜德匆忙跑进用瘪嘴的唐音喊道：“大明城！大明城！”
秦川忙打起精神，接过布帛听拜德讲道：“老葛让我告诉你，新城外宫二街是有异动，但他觉得那里和仓城都不是蛛司北府所在。”
秦川听完疑惑地抬起头，就见拜德磕磕巴巴继续说道：“和之前撒钱一样，这两处衙署都是有个武将进去后才有所动作。”
“老葛就此观察了一下，发现无论是望楼，还是通传，抑或是信鸽，都指向了大明城康德西里。”
“他判断，康德西里可能就是你要找的地方。”
折腾了一天，就为等到这句话，秦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他转头看了眼柜上的更香，发现此时距离酉时还有半个多时辰，忙一把抓住拜德道：“你去通知老葛马上撤离。”
说完他朝阿布扬了下头：“你也赶紧走！”
阿布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两手拢在袖筒里笑道：“我一会再撤，这离迎泽门近，想走就能走。”
秦川拿他没什么办法，只能嘱咐几句，转头时却发现张小敬和都戈都已做好了准备。
他嘴角勾起，带着笑意冷声道：“走！找他们聊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