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座坊是什么概念?
秦川没有概念!
他来长安还不到一天,去的几个坊又都是直奔目的地,根本不了解里面到底有多大。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整个长安也不过一百零九坊!
上百万人口的京都,突然之间,一个近万人的所居之地,就这么归他所有了。
秦川不敢信!
他站到张小敬身旁腿都有些软。
一捆、两捆、三捆……绸布包里散着九捆地契房契。
这辈子……不对!
两世为人他也从未见过房产用捆来作单位!
而且还不止一捆!
翻检几下他发现,所有文书的持有人位置,确实都是空着的!
一座坊,几百户,上万人……
秦川想到这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抡圆胳膊照着张小敬的脸就抽了过去!
啪——
这一巴掌响亮且清脆,脆得就跟刚摘下的白萝卜一口咬下去那么脆!
是真的!
确实是真的!
他低头看了眼手,发现掌心胀得通红!
“你打我了?”
张小敬直勾勾盯着秦川问道。
“没有啊!”
秦川咽了下口水,忽然反应过味。
他现在激动得想哭,但看张小敬左脸肿得跟蒸饼一般,又忍不住想笑。
“那为什么这么烫?”
见张小敬摸向左脸,秦川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扯住他胳膊问道:“青龙坊在哪?”
“青龙坊?”
张小敬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他把秦川问的话重复了一遍,往南讷讷指道:“曲江池!芙蓉苑!”
“卧……芙蓉园?”
秦川猛地蹦了起来,双手在空中不停挥舞。
那一片,他太熟悉了!
“发达了!”
秦川跳到张小敬身旁,使劲摇着他的肩膀吼道:“咱们发达了!”
张小敬眉头皱起,扭了扭头,疑惑看向他:“你刚才没打我么?”
秦川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想这孙子怎么还记着这茬?
他赶紧避开张小敬的视线,跳到老葛身前挥拳小声喊道:“一座坊!”
谁知老葛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抽泣道:“一座坊……一座……”
秦川拍了下自己脑袋,想起老葛这一天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再这么刺激下去,怕是真就要傻了!
他赶紧拍拍老葛的脸安慰道:“这次是好事!不哭,天大的好事!”
“恩,好事……”老葛擦擦眼泪咧着嘴说:“好事!总算熬出头了!”
秦川刚松了口气,蓦然觉得领子一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拽了起来。
“你没打我?”
张小敬唯一完好的左眼比之前小了一圈,此时正竭力瞪大盯着他。
“没有啊!不信你问都戈。”
秦川看他那架势吃了自己的心都有,登时咬紧牙关,打死都不承认。
都戈站在门口,见张小敬目光转向他,笑了笑……没言声,又笑了笑。
你大爷!
秦川见他这般反应,心一下子凉到谷底!
孙子!下回再碰到三个人揍你,爷要是有十分力,少使一分都特么对不起自己!
他倏地一下从张小敬手里挣脱,拔腿就向客舍外狂奔。
却被张小敬一把薅了回来!
“大个!把门关上。”
“别再把左邻右舍吵醒了!”
“……”
丑时六刻,大食商会二楼客舍房顶。
“不是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么?”
秦川端着缠了几层白布的脑袋,指向夜空嘟囔道:“怎么今天的月亮就这么点儿,还扁扁乎乎的!”
都戈捅了捅张小敬,淡淡问道:“下手……有点重?”
“他活该!”张小敬托着左脸没好气回道。
老葛揽过秦川肩膀,叹了口气:“傻小子,十六的月亮是晚上圆啊!”
秦川垂下脑袋,心想这破事真他娘的会挑日子啊!
先是中元节,中城外战死一大票;接着中秋节,老葛一家又灭了门,下个节是什么来着?
这以后出门得先看看黄历啊!
一阵晚风拂过,秦川缩了缩肩膀,依稀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鼓响。
寅时?
他心想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都缓过劲了吧!”
秦川抻了下腰打个哈欠道:“谈正事!”
老葛也打了个哈欠,随后起身说道:“刚才拢了一下,地契是四百二十一份,房契三百四十六份,所有的地全是私田。”
“而且都已在万年县衙用过印,填上名字过去补录一下就成。”
“那小子对你是真不错!”
张小敬歪头看向秦川说:“要不是下了一番功夫,上哪找这么一个没有屯田、营田、职田以及公廨田的市坊。”
“但凡坊里有一处官田,以后都能折腾死你!”
完蛋了!
秦川心想这债是越来越难还了。
他问道:“买下这一整座坊,大概要花多少钱?”
老葛坐了回去,给他算了下:“咱们旁边就是皇城南坊。”
“那种只开俩门的小坊,里面一处三十九间房的宅院,大概是一百三十八贯。”
“青龙坊在城东南,地儿有点偏,也就能到南坊的八成,但按四百户算的话……”
“四千万钱!四万贯!”
秦川报完这个数字马上转头问向老葛:“这些地契房契我可以不要么?”
“很难!”
张小敬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秋分后十日,县衙会征收当年的赋役,若是一个月内收不到钱,就可判此地无主,并将其收为官田。”
“那可以填阿布的名么?”
秦川心想既然是这样,那就先替阿布收着,等那小子什么时候回长安了,再还于他便是。
“可以倒是可以!”
张小敬挑了下眉:“但你得把他人找回来啊!补录的话只能是本人去。”
“我特……上哪找他去!”
秦川急得在房顶走来走去。
“也就是说,再过不到俩月,我就得缴一大笔税钱!”
张小敬点点头。
“大概得缴多少?”秦川停住脚问向老葛。
“八等户是四百五十二文,九等户……是两百多吧!”
老葛掰着指头算道:“你要是能托托关系做到九等,四百多户一年差不多就是……九万钱。”
九十贯?
秦川咽了下口水。
他一把扯掉包在脑袋上的白布,视死如归道:“写我名吧!”
反正虱子多了不怕痒,既然债都欠到了万贯这个层级。
再多上几十贯?
小钱而已!
“还真不能写你名!”张小敬悠悠道。